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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薛慕極沒辦法回答哥哥的話,他又能說什麽,說這是他算好的,還是老天算好的?無論過程怎麽改變,結果都是一模一樣的,他要離開平江,去雍都做大理寺卿,而他薛慕極,只是老天派來推波助瀾的。

平江侯使勁兒拍了下桌子,壓抑的怒火呼的噴出來,剛剛在書房裏,他的心一直懸着,這個平時不怎麽說話的孩子,竟然當着陸钰的面拒絕了攝政王要他去平江擔任大理寺官職的邀請。

“你修了幾輩子福氣才能救陸王爺一次,陸王爺屈尊降貴,請你去雍都,做他攝政王府的家臣,你以為你是誰?啊?他勾一勾手指,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還敢當面忤逆他!你想連帶平江與你陪葬是不是!”平江侯怒目罵道。

薛懷咎默默站着,在等薛慕極答案。

薛慕極微微苦笑,“哥,我就是算計你,也是為你好。”

薛慕極沒等到哥哥說話,忙着轉身就走,他也懸着一顆心,剛剛父親說做家臣,怎麽與前世的義子不一樣了?

他推門進書房,陸钰正品着茶,一副悠然的姿勢。

薛慕極做拜過後,陸钰從腰間拿出一枚玉璧,扔給他。

一定是之前,哥哥護着他的時候,玉璧丢失了。是陸钰撿到了這個?大概陸钰是覺得這玉璧太值錢,不像是哥哥該有的東西,以為是他這個世子丢的。

“謝謝王爺。”薛慕極把玉揣到懷裏,站在一邊,沒有再說話。

“薛懷咎對你不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去救你。”陸钰指了指桌旁的空位,示意薛慕極坐下說。

薛慕極毫不客氣,坐下後,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陸钰接着說,“你待他也不錯。生而不祥,這麽多年來,他得你庇護,才得以生成今日這般模樣。這次行刺,也多虧了你們,我才……安然無恙。”

“王爺有話,不妨直說。”薛慕極真心不願意與陸钰左右扯的有的沒的。

“平江世子,我許諾你,只要嘉霖帝還在皇位,平江侯府就依舊是平江流域的主人,雍都皇權,絕不會幹涉分毫。而你,去勸勸你哥哥,随我回雍都。至于原因……我與他的娘有點淵源,平江侯府的人如何看他,你也清楚,此次,我必帶他離開平江侯府。”陸钰似乎早就知道薛慕極會提出這個條件,徐徐說。

薛慕極笑意不減,說,“王爺,我也有話直說,我的條件,除了你許諾給我的,還有一條。”

“哦?”陸钰品一口茶,“薛慕極,敢于我講條件的人,不多見,我且要聽聽。”

“你想帶哥哥走,理由究竟為何,我可以不做深究,你曾與三叔深交,或許如你所言,你與四哥的生母有過牽扯。哥哥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我讓他給你,我在與你講條件,只是因為,随你北上雍都,對四哥是天大的好事。得你青睐,是為捷徑。男兒志,當開功勳偉業,為将相名臣,平江侯府給不了他這些。但是,雍都是非太多,我不想哥哥卷進去,我只希望他能有個機會,施展才華,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被人情世故纏身,看人臉色,束手束腳。王爺能給我個保證嗎?保證哥哥不會卷進争名奪利的是非中嗎?”

陸钰眼神閃了一下,确是沒有立即回答。

薛慕極說,“你若承諾我此事,我就勸哥哥随你北上雍都。陸王爺,你也希望哥哥是心甘情願去雍都的吧?”

如果天意若此,陸钰定會答應他。

薛慕極表面淡然,心裏急得要命,然而陸王爺想了很久,才微微而笑,準備答複他。

“我保證不了。”陸钰手指轉着玉質指環,緩緩說,“官場如潭,身在潭中,多少要沾染點泥污。我若想要重用他,想看他将來成長成才,為我大靖朝堂頂梁柱石,獨當一面,當做個旁觀者,容他涉險,絕不會動不動就幹預與保護。所謂歷練,必腳踏荊棘。薛慕極,我反倒要問你,你想讓薛懷咎成為什麽樣的人?是永遠受你庇護,感念你恩惠,一輩子離不開你的庶出兄長,還是能為你平江,帶來前所未有的榮光的朝中棟梁?”

薛慕極無話可說。

陸钰看穿了他的自私,他自始至終,想的都是前者。放不開所有,想要控制一切,然後把原由推給老天爺。

這個世子,做的挺不稱職的。

薛慕極終于下了決心,慢慢起身,說,“我會勸四哥跟你走,為你臣屬,随你左右。”

“薛慕極,若你的勸管用,順帶給你爹跟二叔提一下,我希望薛懷咎能随我姓,做我的義子。我本不想這麽做,畢竟攝政王府的罵名不輕,連帶着牽連他。但剛才我想了想,你說的話有幾分道理,的确,他以薛家庶子的身份,毫無根基,在雍都朝堂,很難有作為。”陸钰在薛慕極要出門的時候,扔了這麽一句話。

哎???

薛慕極忽然很想笑,他這是……又無形之中把歷史拉回原定軌跡了?

算了,家臣也好,義子也好,總之将來是大理寺卿就是一定了。

薛慕極回去書房,除了侯爺夫婦,人都被打發走了。薛慕極把大體狀況與兩人一說,薛侯爺皺起眉頭,“義子?陸王爺真是這麽說?”

薛慕極表示肯定,問,“父親是否知道,陸王爺年輕時候,與嘉羽皇太子,齊安公主,受三叔所邀,一同來過平江?”

薛侯爺點頭,“三弟臨終前,與我提起過。陸王爺與你說的,他與四哥的母親有舊交情,大概是那時候認識的吧。該不會咎兒是他的親兒子……”

“不不不……老爹你想多了……”薛慕極對此很确定,畢竟以陸钰的審美标準,蕭小姐的丫鬟這種級別的女人,絕不是他能看上眼的類型。至于舊的交情是什麽,大概除了當年幾人,再沒人知道了。

他也終于明白,原來,前世也是一樣,四哥被陸钰帶回雍都,是因為上一輩的原因,而并非什麽救命恩義。

薛慕極去四哥的常新院,常新院的鹦鹉見着薛慕極,立刻呼扇翅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鹦鹉是小時候,薛懷笛送他的那一只,如今長的又肥又大,毛色更加鮮亮了。本來養在他院子裏,被他整天拔毛拔的奄奄一息,見着就叫“救命!”即使随着哥哥搬回常新院去的時候,挪了地方,還是忘不了幼崽時期,被薛慕極折磨的陰影。

薛慕極不搭理他,屋子裏有人影,人影見着他來,把窗戶給關上了。

唉。

薛慕極靠在窗外,敲了敲,“哥,你知道我來幹什麽的吧。”

裏面沒有回音。

“哥,你去雍都多好,陸钰還想認你做他義子呢。他沒有兒子,老婆也死了快十年了,女兒嫁到了沈家。你想想啊,如果你做了他的義子,将來就是攝政王府的世子,他的一切,都是你繼承。這是天上砸下的餡餅,不要太重哦!”

還是沒有回音,但薛慕極隐約聽見腳步聲,靠近窗子。隔着窗戶糊紙,他看見一個隐約的影子。哥哥也靠在窗戶邊,兩人隔着窗子,距離很近。

明明很近,卻看不見。

“哥,陸钰這個人,特別的執着,你看嘉羽皇太子死了這麽多年了,他還四處為他找翻案的證據,還有新政,多半也是當年東宮留下的。就看這次,他要帶你離開,你同意了,最好不過,皆大歡喜,你不同意,你當他會放過你?不會,他臨走時會找根繩子把你綁走。說不準,平江侯府也會受牽連。哥,你曾說過,你會護着我,護着平江侯府的。”

窗戶裏安靜的很,沒有任何回答。薛慕極忽然打開窗戶,朝着站在窗戶邊的哥哥做了個鬼臉,“你記得第一次送我的身給禮物是什麽嗎?你那時候什麽也買不起,就送了我句話,你還記得嗎?”

薛懷咎把臉偏向一邊。

“哥哥你記得嗎?”

薛懷咎記得很清楚,與薛慕極爬上房頂,看滿天星辰,然後薛慕極就纏着他要生辰禮物。

他那時候送不出像樣的東西,就回了薛慕極真給唠叨的問題,承諾薛慕極:“日月星辰為鑒,無論何時何地,發生何事,原則為何,道義為何,他都會站在你希望的那一邊。”

世子希望他如何,他就如何。

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小,薛慕極總是有意無意的說他将來會做大官,不停的問他會不會站在平江侯府一邊。

他那時候很奇怪,世子為何總這麽問他。平江侯府的人再對不起他,那也是他的家,他為何不站在親人一邊呢?

他真的非常認真的想過,要是将來做了大官,能與世子并肩,為世子分憂,做世子的兄長。

只是,那份純潔的親情,不曉得什麽時候,在他心裏變了質,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

“我記得。”

永遠忘不了,那個漫天星辰的夜晚,世子從屋頂上伸出胖胖的小手,伸向瓦下的他,說,“來,上來,陪我看會兒星星。”

如果那時候,他勇敢一點,敢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一定是這樣的一句:“薛慕極,你就是我眼裏,最明亮最耀眼的星星。”

薛慕極把手扣在耳朵上,學着狗叫,汪汪汪。“你說過的話,要算數,不算數是小狗。”

他聽着薛慕極熟悉的耍賴皮的聲音,擡眼,對上那雙透亮的眸瞳,右手緊緊的扣住盤雲劍的劍鞘。

剛剛他回來,撫摸着劍,想了許多許多。

他莫名的氣薛慕極處心積慮的趕他離開,攝政王面前,是他莽撞了。人生中第一次違背世子的期待,險些為世子與家人帶來麻煩。

算計又如何,他明明早就承諾過薛慕極,想他如何,他就如何。

薛慕極想他離開,他就離開,薛慕極想讓他去雍都,他就去雍都。因為那是薛慕極的希望。

“我記得。”他重複的告訴自己,他記得。永遠站在你希望的那一邊。

“哥哥,我希望你去雍都,希望你做陸钰的義子。我希望哥哥,成為平江侯府的驕傲,成為我的驕傲。”

輕輕的風,把窗扇吹得搖晃,薛慕極腿在外墊着腳,手臂扶着窗沿,探着半個身子進去,靠近薛懷咎的耳邊,繼續說着,“将來哥哥功成名就時,記得常回平江來看看我,若是遇着什麽解決不了的難事兒,也記得回來與我說。你姓什麽,我不在乎,有我在一天,平江侯府是你的家,永遠都是。”

猛地身體前傾,薛慕極感覺腰間被人一把摟住,支撐的手臂,頓時失去了力道,冰涼的唇瓣貼到一個更加柔軟卻溫熱似火的唇瓣上。

嗚……嗚……嗚……無法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吻戲在下一章……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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