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蝴蝶效應

這麽想來，這間辦公室裝修得這麽誇張，似乎也還算合理。

戚白玉內心翻騰，好在表情還算鎮定。

“李先生您好，我是來面試的。”她又把那張傳單拿了出來，輕輕擱在石桌上，“就單子上這個職位。”

“哦。”

“這是我的簡歷。”

“哦。”

李堯榮也不擡頭，只一味地把玩着手裏的一個擺件，“會化特效妝嗎？”

“會。”

戚白玉點了點頭。

李堯榮瞥了一眼她近乎素顏的臉就收回眼神：“有畫了妝的照片嗎？”

戚白玉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把手機推到李堯榮面前：“您看，這是我之前畫的。”

李堯榮翻了翻，頗為滿意：“還挺逼真的，不過這模特怎麽都是閉着眼的？”

戚白玉：“我以前在殡儀館工作，這都是我工作時候無聊畫的。”

“......”

李堯榮嘴角抽了抽，不動聲色的放下手機：“手機裏存這些照片，不太吉利吧。”

戚白玉倒是一臉坦然：“只不過是死人而已，有什麽吉不吉利的，再說你手機裏那些照片裏的人也早晚都會死的。”

李堯榮被她噎了一下。

行，說得還挺有道理。

“那你之前是入殓師？”他問。

“殡儀館有專門的化妝師傅，我只是偷師而已。”戚白玉解釋道。

為了表示自己很專業，她還特地補充了一句，“我的師傅以前是馮小冰的禦用化妝師。”

話音剛落，就看見李堯榮的臉色似乎又白了一個度。

怪不得他以前總覺得馮小冰的臉有點奇怪，臉色死白，表情僵硬，原本以為是整容，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戚白玉看到他的臉色，也突然反應過來。

哦對了，她忘了馮小冰曾經是李堯榮的緋聞女友來着。

這幾句聊下來，李堯榮越來越冷的臉色，讓戚白玉覺得本來十拿九穩的工作似乎已經要從手裏飛走了。

更別提對面的人在聽完她回答之後就起身離開，更讓她一個人在這個“熱帶雨林”中如坐針氈。

但人生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正當戚白玉準備收拾東西走人的時候，裏佳卻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疊紙。

“老板對你很滿意，這是合同，你看一下，沒什麽問題就在後面簽字。”

戚白玉愣了一下：“我沒聽錯吧？”

她接過合同，從前往後翻了一遍，每個字都确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擡頭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裏佳——裏佳的笑容讓她有種隐約的感覺，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坑的邊緣，可這個坑是個隐形坑，不掉進去根本看不見它。

那怎麽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判斷自己現在是站在坑的邊緣還是面前是一路平坦呢？

“福利方面不用擔心。”裏佳見她看過來，微笑着說道，“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們大老板是李堯榮，不差錢，工資開這麽高一方面也包含了一定的封口費，他經常來這裏，當然不希望員工洩露自己的行蹤。另外我們還包三餐，還有免費的員工宿舍，如果你願意，晚上下了班我就可以領你過去看看。”

戚白玉的眼睛突然亮了。

別的不說，員工宿舍這一點真的就太打動她。

李堯榮這麽大名頭的富二代，沒必要親自來騙自己一個普通老百姓。

戚白玉在心裏這麽對自己說。

名字落下最後一筆，也正式宣布，戚白玉就這麽把自己賣給了一家還沒裝修好的鬼屋。

“走吧，我帶你出去見見我們現在的員工，順便給你介紹一下同事。”

裏佳收起合同，帶着她走出辦公室。

下樓，剛才那個小“俊雄”本來正坐在桌子上吃餅幹，看見裏佳之後手忙腳亂地爬下桌子，把自己的嘴角擦幹淨。

裏佳有幾分無奈，伸手抓着小男孩的衛衣帽子直接就把他從桌子下面拖了出來。

“還吃還吃，牙不想要了？”

她把男孩放在桌上，轉身給戚白玉介紹道，“他叫嚷嚷，是我們這兒最小的‘童工’。”

“嚷嚷。”戚白玉下意識重複了一遍，眼神落在一邊的嚷嚷身上。

烏溜溜的眼珠轉得飛快，眼神一直不停地往餅幹桶上瞟。

“是因為他平時話多嗎？”她問。

裏佳搖了搖頭：“正相反，是因為他平時說話是在太少了，所以老板才給他起了這麽個名字，希望他能人如其名，活潑一點。對了還有，剛才上樓的時候你看到的那個——”

“那個——”

裏佳背後的辦公室門突然打開，李堯榮從裏面快步走出來，在拐角的地方探了個頭出來，但是剛說了兩個字就突然卡殼。

裏佳司空見慣，微笑着：“裏佳。”

“是，裏佳。”李堯榮打了個響指，“今天晚上我有安排嗎？”

裏佳依然微笑：“有的，李總，您今晚要參加昌華集團千金的成人禮，章輕盈小姐已經在國泰大酒店等您了。”

戚白玉抽了抽嘴角：“章輕盈是我知道的那個章輕盈嗎？”

裏佳沖她眨了眨眼。

李堯榮嘆了口氣：“行吧，唉，都是應酬啊。”他捶捶自己的腰，一邊嘆着氣一邊轉身消失在牆角。

看上去富二代也不好過。

別人應酬飯局，他應酬女人。

戚白玉突然想起上一個和李堯榮一起上熱搜的女明星，全程正面對着鏡頭。反觀李堯榮每次被拍到都是棒球帽加大T恤，一副生怕別人認出的樣子，想來可能也不僅僅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想低調，卻不幸淪為他人炒作的工具。

可悲可嘆。

感嘆完李堯榮的不易，戚白玉把屬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收進包裏。

“對了。”

裏佳一敲腦袋，“忘了告訴你我們宿舍的位置了。”

戚白玉回過神，目光炯炯。

“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們鬼屋是不差錢的。”裏佳笑得端莊，“一樓有個後門，出去之後穿過院子有個小樓，就是咱們的宿舍，上班什麽的特別方便。你就住二樓的那個房間，等會兒讓莫榭帶你過去。你今天就不用在這兒了，可以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搬過來，當然，如果你東西不是很多——”她頓了一下，問戚白玉，“你是要在宿舍住吧？”

“啊？”戚白玉忙點頭，“嗯，當然。”

“那就好。”

裏佳松了口氣，“現在那個院子裏就我和莫榭，等會兒讓他帶你過去吧。”

“哦。”戚白玉點點頭，“莫榭是誰？”

裏佳一拍腦門：“又忘了告訴你了，我最近腦子真的不太好用，你見諒......莫榭就是剛才你上樓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女鬼’，他這個人有點——”

裏佳“有點”了半天，戚白玉也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裏佳“有點”出什麽。

“算了。”裏佳擺擺手，“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反正我們都住在後面的宿舍裏，有什麽事你直接問我。”說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來來你掃我，咱倆先加個好友，等下我把你拉到咱們的群裏。”

戚白玉木木地點了點頭，和裏佳加了好友。

站在樓梯口的時候，她還在懷疑。

短短半小時的時間，這份年薪十萬管吃管住的工作，竟然就屬于她了？

戚白玉找了個角落，把合約拿出來又仔仔細細确認了一遍。

然後仰天長嘆。

媽媽，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而且砸在從小擰瓶蓋都沒中過獎的你女兒我頭上了。

這餡餅大，還是金子做的，把你女兒都砸得暈暈乎乎，不知東西南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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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工作已經落實了，戚白玉就一不做二不休，飛快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裏收拾了行李，和隔壁房間每天晚上都要啪啪啪的情侶告別之後，快樂地拉着自己的兩個大箱子重新殺回“鬼吼鬼叫”。

擡頭再次看向那塊紫色的詭異招牌，戚白玉深吸一口氣——嗯~是金錢的清香。

再次拉開簾子走進去，還是熟悉的玄關，還是熟悉的樓梯，還是熟悉的“吱嘎”身，和那個手腳并用爬下來的女鬼。

“別別別！別忙！”

戚白玉忙迎上去，“咱們剛才見過了，你還記得嗎？我幫你按摩穴位來着。”

“女鬼”爬下來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緩緩動了動，改爬為坐。

“你好，我叫戚白玉。”

戚白玉看對面人坐下之後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便大着膽子走上前。樓梯的兩邊挂着劣質的小彩燈，紫色的光打在“女鬼”略有些毛躁的假發上。

她再靠近一點，甚至能聽見假發下女鬼略有些緊張的呼吸聲。

戚白玉彎下腰，不知道是哪來的沖動，伸出手，輕輕搭上那柔軟的假發，從中間慢慢向兩邊撥開——

首先露出來的，是男人挺直的鼻梁。

雙眸低垂，在她掀開假發的瞬間，那對眼睫倏地擡起，黝黑的瞳孔就這麽和她微怔忡的雙眼對上——

男人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氲了幾分困惑。

都說蝴蝶一扇翅膀，可以在巴西引起一陣風暴。

戚白玉現在覺得，自己的心裏仿佛已經有龍卷風過境。如席卷殘雲一般，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下一秒，她鎮定地把手收了回來。

“抱歉。”

她直起身子，雙手背在身後，兩只手用力地攥在一起，又松開，又糾結在一起。

她已經聽不見男人的心跳聲，因為她自己的心跳已經如雷如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