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請你出去

很久之後，裏佳問戚白玉，為什麽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會一如既往地，堅定地站在莫榭這邊。戚白玉從來都只是微微一笑，恬靜而溫婉——

因為她，是個顏控。

當初那只蝴蝶，是飛到她心裏去了，而且在裏面安心住了下來，再也沒飛出去過。

不過此時此刻，戚白玉還是個冷靜的人。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這樣。

她鎮定地後退一步。

但是她忘了自己是站在臺階上。

于是在自己和對面“女鬼”都來不反應的情況下，戚白玉像只螃蟹一樣揮舞着大鉗在半空中掙紮了幾秒，然後毫不意外地直接向後摔了下去。

當時戚白玉的心裏是這樣想的——媽的，十萬年薪，五險一金，都沒了啊！

“咚！”

戚白玉後腦勺着地，不負衆望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的頭頂是個陌生的天花板。

暗綠色拱頂，華麗繁複的吊燈從中間垂下，有點像城堡。

“你醒了。”

身邊傳來一道略冷漠的女聲。

戚白玉動動腦袋，後腦勺沒有想象中的疼，只是有點還可以忍受的鈍痛。

剛才和她說話的是個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黑長直，齊劉海，眼神有幾分陰郁。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裙，就坐在床邊，見戚白玉看向自己，她淡淡地開口：“醒了就好，你摔得不嚴重，只是疼暈了。”

戚白玉張了張嘴：“你是.....”

“我是馮寧，是這裏的醫生。”她面無表情，擡手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對戚白玉說，“你這裏剛撞到，要注意保護，睡覺的時候盡量選擇側卧的姿勢，另外，不要睡硬枕。”

“嗯，知道了。”戚白玉點了點頭，“謝謝你。”

她手臂撐着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這裏是哪裏？”

“這是你的房間。”馮寧說。

戚白玉眨眨眼睛：“我的房間？”

馮寧似乎不想和她多說話，收拾了自己的醫藥箱就起身。

“你的行李箱在那兒。”她擡手指指牆角，“這裏是二樓，房間裏有衛生間，樓下有超市——不過我勸你還是先休息，等頭不暈了再下樓。”

“好，謝謝你。”

戚白玉沖馮寧點了點頭——雖然看上去有些孤傲，但似乎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馮寧囑咐完這些就徑自離開，留下戚白玉一個人坐在床上，觀察着這個房間。

除了綠色塗層的拱頂，周圍的牆壁也是貼着深綠色暗花紋的牆紙，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壁紙上，花紋也流動着金色的光，就像鬼屋門口那塊黑色的布料。

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張桌子，一把和桌子配套的椅子，地上是一整塊地毯。

床的右邊是落地窗，落地窗外面還有個弧形的小陽臺。

雖然簡單，但每個角落似乎都昭彰着房子主人心思的精巧。

和有錢。

戚白玉晃了晃腦袋，确定自己暈眩的感覺不那麽重了之後，才緩緩下床——她原本穿着的那雙皮鞋被人放在了門口，床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柔軟的拖鞋。

她穿上拖鞋，拿起床頭的手機走出房間。

對面就是一扇和她房間一樣的大門，兩個房間之間有個一米寬的走廊，左手邊用石制欄杆擋住，沒有窗戶，望出去就能直接看到樓下的小小院子。

順着院子的小路看過去，盡頭就是她工作的鬼屋。

也是從這裏，她才看清了鬼屋的全貌——仿佛一間普通的小樓，夕陽下照樣鍍上一層金光。

戚白玉收回視線，落在對面的門上——她依稀記得裏佳說過，二樓只有她和莫榭在住。

想到這裏，戚白玉先給裏佳發了微信，告訴她自己已經醒了。

裏佳的頭像是個Q版的幽靈，收到她的信息便秒回——

【裏佳佳】：小玉玉你醒啦~那就是你的房間，醒了之後如果餓了可以叫外賣喲！一樓有廚房，也可以做東西吃噠！

裏佳的微信就像她的人，字裏行間都透着歡樂，戚白玉被這種情緒感染，感覺就連頭痛都輕了許多。

她的視線投向對面的門，心思一動。

【戚白玉】：莫榭是住對面嗎？

【裏佳佳】：對啊，你的行李還是他幫忙提上來的呢！不過他這個人不太愛說話，你想讓他幫忙就直接開口，他雖然不說話，但會照做的！

【戚白玉】：......他是個聲控機器人嗎？

【裏佳佳】：噗！你這個說法好像還蠻形象的。

戚白玉的目光離開手機屏幕，看向對面的木門——木門是向兩邊打開的，合在一起的時候中間有一條細細的縫。

她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屏住呼吸，企圖透過那條門縫看到什麽。

漆黑一片。

恍惚中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從眼前飛過。

戚白玉伸出手想要抓住蝴蝶，卻不小心推開了面前的木門。

木門從中間緩緩打開。

房間的結構和她的那間是一樣的，只不過這邊牆壁的顏色是溫暖的黃色。

和戚白玉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就陽臺落地窗前飄起的輕紗都是淡淡的鵝黃。

如果說她的房間是複古華麗，那這個房間就是溫暖如冬日的陽光。

頭頂的吊燈顏色也是恰好的柔和，雖然是白天，但也開着。

莫榭坐在房間裏的沙發上，此刻正擡頭看着她這個不打招呼就兀自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原本擋在臉前的假發捋在腦後，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俊顏。

黑色的帝王斑蝶拍拍翅膀飛進了他的眼眸。

男人的眼珠像琉璃一樣光華流轉，坐在那靜靜的，如同一只巨大且精致的玩偶。

“莫榭，你好。”戚白玉站在門口不敢靠近，只是開口打招呼。

男人仿佛沒有聽到她說話一般。

他的面前放着一本攤開的書，他一直低着頭，就算戚白玉走近了，他也不擡頭看她，而是緩緩擡手，翻了一頁。

“我叫戚白玉。”戚白玉指了指他的身側，“我能坐在這兒嗎？”

男人依舊無語。

戚白玉想起裏佳的話，便大着膽子直接坐下。

她看向男人長到腰間的假發，問：“都已經在屋子裏面了，怎麽還帶着假發？”

“真發。”

沙發上的莫榭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幾分許久沒開口的沙啞。

“什麽？”

戚白玉一愣，下一秒才反應過來剛才莫榭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說，這是你的真發？”她看着莫榭那到長到腰間的黑發，仔細觀察了一下他耳邊發際的位置——果然。

她看着那一頭瀑布一樣卻有些毛躁的黑發，手突然有點癢。

“莫榭。”

戚白玉一動不動地盯着他，“我能給你梳梳頭嗎？”

莫榭又不做聲了。

戚白玉當他答應，起身扔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後就出門跑回自己房間，從随身的包裏翻出一把檀木梳，轉身走回莫榭的房間。

重新面對那一頭烏發，戚白玉深吸一口氣，将梳子輕輕插進莫榭頭頂的發絲，順着一點一定地往下梳。

莫榭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卻沒有其他動作，伸出去翻頁的手也依然穩健。

戚白玉用手指将莫榭兩側的頭發別至耳後，一心一意地将精神全都放在頭發上，看着一頭毛躁的長發在自己的手下變得柔順光滑，她心中如同一灘寧靜的湖水一般。

二十分鐘後，莫榭的一頭長發算是徹底被梳好。

戚白玉用了點發油，眼前的長發就更像是一條黑色的綢緞，乖巧地從男人頭頂披下。

而頭發整齊之後，莫榭的臉也變得比剛才還要素淨。

“梳完了嗎。”

莫榭再次開口。

這次戚白玉聽清楚了。

她兩只手捏着梳子，點了點頭：“嗯，梳完了。”

“那好。”

莫榭突然起身，修長且有些偏瘦的身子顯得他比真實身高還要高一些。

戚白玉不知道為什麽也跟着站了起來。

她隐約覺得，莫榭可能要讓她做些什麽。

果然，莫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請你出去。”

戚白玉捏着梳子的手又緊了緊。

她看着他柔順地垂在腰間的發絲，抿了抿唇：“那......抱歉，打擾你了。”她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是新來的化妝師，有什麽這方面的需要可以随時找我，我就住在你對面。”

說完，她上前急匆匆地邁了幾步，剛走到門口就停下，轉頭又看了裏面的人一眼——莫榭正彎腰拿起桌上的書。

戚白玉咬了咬牙，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戚白玉也沒關門，就這麽開着門看着對面緊閉的木門。

真是個奇怪的人。

不過對方說不定還覺得她才是奇怪，見人第一面就撩頭發，第二面就給人家梳頭。說不定此刻莫榭已經把她當成了戀發癖也未可知。

窗外夕陽只剩最後掙紮的一點點餘晖，她打開了房間的燈，一室通明。

左右無事，戚白玉索性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把箱子都打開，把自己的日用品在房間裏擺放好，原本華麗的房間立刻添了幾分人間煙火。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怎麽感覺像個變态一樣......

對了，開新文，在前兩章下面留言的寶貝兒都會收到我的紅包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