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選擇

“正華很好, 對我也很好。”

正華是姜聿的外公，和老太太在上山下鄉的時候認識, 結為夫妻。後來兩人一起考上大學，老太太進了一所中學當教師，而姜聿外公則進了研究所。只是他身體不好, 沒幾年就去世了，老太太撫養獨女長大。

老太太患有阿爾茲海默病症，記憶常常混亂，真把季程當成了年輕時候的同事, 上門來拜訪, 因此跟她說起和丈夫的故事。

季程附和着點頭，往廚房看去。

太陽西沉，晚霞從窗戶照進來, 填滿了廚房狹小的空間。姜聿的身影偶爾會出現在門口, 他穿着灰色毛衣, 戴着圍裙，挽着衣袖正在做飯。

他炒了兩道菜，香味飄出來，很誘人。

季程沒有想到他會做飯，廚藝還這樣好, 心裏有點驚訝。但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說姜聿還是說正華, 一個勁地給季程挾菜說：“吃、吃，正華做飯可好吃了。”

“味道會有點淡。”姜聿将盛好的飯分給兩人，淡淡說。

“我吃菜也清淡。”季程說着挾了一筷子青菜塞進嘴裏, 油鹽都不多，果然味道很淡，不過很清爽，味道并不差，季程誇獎說，“很好吃。”

老太太笑眯眯鼓掌，姜聿将挾滿菜的碗遞給她：“你也吃。”

老太太接過碗筷，吃了一口菜，“呸呸”兩下吐出來，抱怨說：“不好吃！”

季程反射性去看姜聿，他像是已經習慣了，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從老太太手裏拿過筷子，挾起菜喂她。菜送到嘴邊，老太太皺着眉看了許久，還是吃了進去，邊吃邊說：“我想吃雞，要辣的，不要這個。”

“家裏沒有錢，吃不起雞。”

老太太目光暗淡，但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好吧。”

“我會學做飯，以後做菜會好吃。”

老太太邊吃邊說：“嗯嗯，現在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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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程看得目瞪口呆，在吃完飯姜聿去洗碗時跟進去問：“這樣騙她真的好嗎？”

“她不能吃太葷腥的食物。”姜聿往客廳看了眼，外婆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是一部很老的電視劇，講述的也是的知青年代的故事，她看得感動流淚。

姜聿淡淡說：“而且，她也不會記得這些。”

季程往外看了眼，又轉回來看着姜聿背影。

他娴熟地洗碗洗鍋，顯然已經做慣了這些家務。因為原身的經歷，季程能想象得出姜聿的過去，或許沒那麽壞，但也沒那麽好。

……

天黑了，姜聿請徐姨下來照顧老太太，自己則送季程回家。

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裏人很多，姜聿走在前面，分開人群走到靠近後門的地方。讓季程拉住欄杆，自己則伸手拉住公交頂部垂下來的把手。

路上堵車，公交開得一晃一晃，季程随之擺動身體。這樣的擺動在合适的範圍內，不至于摔倒，也不會碰到身邊的人。

季程面對着窗外，看着籠罩在燈光中的城市，及路邊行色匆匆的人。

她的腦海中閃現過許多想法，高深的淺薄的，更多是關于這一天的。下午她收到好幾條消息，同學老師打來的，還有徐雲撥過來電話，她不想接也不想看，幹脆将手機關機了。

當時世界清淨了，但她還得回去，不知道徐雲會說什麽，老師又是什麽反應。

公交轉過一個拐彎，車裏響起驚呼聲，季程左邊的人身體向她傾斜，逼得她不往右倒去。她不得不雙手抓住欄杆，卻只是将正面對着姜聿，往他身上撲去。

姜聿身上的氣息沖入鼻尖，淡淡的油煙味，并不難聞。

季程腦袋有片刻空白，直到公交的行駛平穩下來，她感覺到姜聿扶着她右手的手，動作微微僵硬，片刻後直起身說：“謝謝。”

公交站到了，剛好面前座位上的乘客起來下車，姜聿說：“坐。”

季程坐下去，看向窗戶，玻璃上倒映出姜聿的身影，和她的影子重合。就像是一張畫，一張照片，季程突然想到自己和姜聿沒有合拍過照片。

但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她和姜聿怎麽會無緣無故一起拍照呢？

一直到家門口，季程才止住胡思亂想，遲疑問：“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姜聿搖頭：“不用，我先走了。”

季程想起從這裏下山去公交站，起碼要走二十分鐘——他們剛才就是走上來的，連忙說：“我讓司機送你吧，你在這等等！”

她說着就要讓門衛開門，但姜聿制止了她：“我走路回去，很快。”

說完不等季程回答，轉身往山下去，他個子高，步伐邁得大，走得很快，轉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季程在門口站了一會，直到門衛問她是不是要進去，才應了一聲走進大門。

從鐵門到門口的距離，已經足夠讓周家人知道季程回來了，周君海和徐雲都出現在客廳裏，見到她後徐雲就問：“你一下午到底去哪裏了？打你電話也關機。”

而周君海看着季程，沉默許久後說：“吃過了嗎？”

“吃了。”季程說。

周君海“哦”了一聲問：“去了同學家？”

“嗯。”

“剛才門衛說是一個男孩子送你回來的，你是不是去了姜聿家裏？”徐雲猜測說，“不是讓你不要跟姜聿來往嗎？你怎麽……算了，反正我的話你從來都不肯聽。”

“心情不好？”周君海問，在季程搖頭後說，“我怎麽聽說你和你媽媽吵架了？”

徐雲冷着臉坐在沙發上，反駁說：“那不叫吵架，那叫溝通。”

季程點頭。

“是為了周玥。”周君海說道。

徐雲看了季程一眼，臉色緊繃。

“不全是。”

周君海點頭：“那就是了。”

“你來評評理，一家姐妹，何必鬧得你死我活。”徐雲說。

“關于周玥休學回國的參加選秀的事，我已經跟M電視臺臺長溝通過。”

徐雲臉色一變：“君海！”

周君海擡手，制止了徐雲說話：“也給了周玥兩個選擇，退賽出國，一切不變。休學比賽，我會将她的名字從戶口本除去。”

徐雲猛地站起來：“君海你不能這樣！我不同意！”

季程也猛地擡頭看向周君海，她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她只是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問。

“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我是你的妻子，你應該跟我商量好再去做決定，而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徐雲在客廳裏亂轉着，突然停下腳步，怒視着周君海，“我不答應！我絕對不答應！”

但徐雲的歇斯底裏并沒有讓周君海态度軟化，反問道：“你不同意什麽？”

徐雲的聲音戛然而止，遲疑片刻才說：“我不同意從戶口本上除去玥玥的名字，君海，她是我們的女兒啊！難道你不打算認她了嗎？”

從戶口本除掉名字，意義遠非明面上這麽簡單，不但代表着中斷親屬關系，更意味着未來，周玥再也無法享受家族基金會帶來的任何權益，更意味着将來周君海不會再給周玥留下半分財産，而周玥也會無法在上流社會立足。

她怎麽能看着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落到這個地步？

“她有其他選擇。”周君海看着徐雲，臉上是洞悉一切的表情，“我給了她選擇的機會，做出決定的是她。”

“三天後，無論她做出什麽選擇，我都尊重她。”

周君海的語氣很平淡，徐雲卻淚流滿面：“她選擇出國，我過去答應的一切都不會變。但倘若她選擇比賽，我想我們這些親人，在她心裏也不重要。”

“既然如此，阿雲，你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我不是，我是……”

周君海話音一轉：“或者在你心裏，你知道她不會選擇你。”

“你這個瘋子！”徐雲紅着眼眶怒視周君海，終于忍受不住，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季程臉色一變，忍不住站起來，在邁步前卻又停住了，她低頭看向周君海，問：“你不去追嗎？”

周君海頭也不回，仍是那副冷淡模樣：“不必。”

盡管知道周君海的決定對她有利，但周君海的态度依然讓季程心驚，不論徐雲如何，她畢竟是和他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人……

仿佛知道季程心裏所想，周君海突然問：“你也覺得我是個瘋子？”

“……”理智告訴她應該搖頭，但感情讓她沉默下去。

周君海輕笑一聲，起身往樓上走去。

季程順着他的動作，視線漸漸放遠，她看着他踏上階梯，平日裏挺拔筆直的背脊像是承載了無法承受的力量，微微彎曲着。

季程突然忍不住流淚，她起身跑到周君海身後，說：“随周玥去吧，我沒有關系。”

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軟，可看着周君海花白的頭發，佝偻的身影，季程沒辦法不心軟。她想她真是個禍害，沒有她，凄慘的只有原身一個，可她穿越後，痛苦的卻是所有人。

她想算了吧，周玥不願意走，那就她離開好了。

反正從一開始她就是這麽打算的。

周君海停住腳步，轉身看着季程，問：“你以為我這麽做，是因為你們兩個孩子使性子？”

季程淚眼朦胧，聲音哽咽：“不、不是嗎？”

“是因為他們被人蒙蔽了雙眼，我必須撕開那層布。”周君海眯起眼睛，“這個過程是痛苦的，也是必須的，不然長此以往，家不成家，人不成人。”

他低頭看着季程，眼神是少見的溫和：“這與你無關，你不必為此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能堅持日九的話，本文應該這個月就會完結（如果哈），所以求一下新文《我的煉丹房跟着穿回來了》的預收。

放個文案：

袁諾從修仙界穿回來，發現自己成了一本反穿書文的女配。

該女配被名校勸退進入娛樂圈，奮鬥幾年卻聲名狼藉，事業一塌糊塗。為了嫁入豪門，膽大讓父不詳的兒子冒充男主親子，卻被打臉最終一敗塗地！

倒黴被穿的袁諾：幸好我的煉丹房跟着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