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二十九
那聲“我願意”不僅說的幹脆果決,還帶着點宣誓般的莊嚴肅穆感,齊斐險些以為自己是一不留神跳過了“戀愛試行”階段,直接求了個婚。
有位地球詩人為了緬懷一名偉大的文學家,在對方逝世三十周年時寫了首抒情詩,他的詩句被摘選為“名人名言”,在衆多考生的作文裏得到化用,而眼下,齊斐覺得,那個化用而來的“有的人他……但他……”句式,十分适合套用到眼前的雌蟲身上。
——有的蟲他看上去還挺正常,但他實際上已經傻了。
小廚房已然成了高興到手足無措的言的“舞臺”,他在裏面乒乒乓乓一陣忙碌,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基于“喜悅”而生力量,他必須得趕快做點什麽,好讓這股力量有地方可釋放。
為心上情蟲烹饪一頓美味大餐不失為一個選擇,但蟲長官私心裏認為,把自己搗騰成一道“美味佳肴”獻給齊斐“品嘗”,這個選項才當屬上上之策。
眼看着雌蟲端着一張“鎮定泰然”臉,擡手就準備将不可加熱器皿丢進自動烘焙機裏,齊斐眼角輕輕一抽,眼疾手快地攔截住了那只蟲爪,将裏面什麽也沒盛的倒黴器皿搶救了下來。
言此時才注意到他的器皿裏空無一物,他以充滿懷疑的視線盯了空盞數秒,齊斐默默遞過另一個裝好了食材的可加熱器皿,替換掉了言抓在手上的空盞。
并不單是拿錯了器皿那麽簡單,蟲長官一開始拿的就是那個空盞,他強行一心二用,一邊神游天外,幻想着正确獻上自己的一萬種方法,一邊籌劃着要給齊斐做一頓充滿地球風味的晚餐。存放在保鮮箱裏的食材無需另加清洗工序,本身就已經是新鮮又潔淨的狀态,言照顧着齊斐在地球的飲食習慣,當着齊斐的面将食材取出後又清洗了一回。
這原本是個不自覺流露出關心與在意的小細節,或許略顯多此一舉,但能從中體味到雌蟲的用心。
然而,一句感慨在齊老幹部心底還沒生成,下一秒,他就眼睜睜地看着言極其自然的将剛清洗完食材往回收箱裏一倒,然後十分愉快地端着一盞清水朝烘焙機走。
那一把無辜食材被緊急抄起一旁正确容器的齊斐搶救成功,免于莫名其妙被回收的慘淡下場,齊斐端着真正盛着食材的器皿跟在言身後半晌,哭笑不得的發現對方居然毫無覺察。
蟲長官在走到烘焙機跟前時,倒是意識到了自己拿着的容器裏還盛着半盞洗菜水,他腳步停了停,将半盞洗菜水倒掉,然後端着一盞“皇帝的食材”,就準備繼續往機器裏放。
“……”無言注視着齊斐遞來的器皿半晌,言終于發覺自己是鬧了怎樣一個笑話,他尴尬的戳在原地,這會他不想把胃拎出來寫檢讨了,他覺得自己還不如先前失态的對方。
“沒關系。”齊斐說。
齊斐的聲音平靜溫和,言卻總覺得自己聽到了隐約一絲笑意,他正兀自窘迫着,就感到好不容易拿上了正确器皿的那只手上多了一份外力。
齊斐覆上了言的手背,手動協助僵住的對方,将正确器皿及食材送進了儀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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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好了。”
那一點體溫在手背上停留的時間太短,才剛反應過來自己仿佛是被摸了下手背,真正經的雄蟲就已經将爪子移開。
言抓緊齊斐的手還沒完全放下的那一瞬間,反手追了上去,精确“追擊”到目标,将齊斐的手重新攥到爪子裏。
廚房裏的氣氛頓時微妙,有一點熱度自相貼的掌心裏升騰起來,它原先只是兩蟲體溫相交的結合産物,卻在氣氛催化下快速增長,很快由逆向淌了言一身,讓他感到燥熱。
有限的空間造就了雙方怎麽站都不會相隔太遠的結局,齊斐感受到了言掌心的滾燙熱度。
蟲長官非常矜持的說了一句大膽的話:“今晚要不要留下來?”
齊斐義正辭嚴的回答:“不行,這過于輕率,我會覺得自己像個拿‘愛情’哄騙小姑娘,哄到手當天就去開房的感情騙子。”
言:“……”
其實他挺願意被哄。
蟲長官在心底悄悄如是說,但到底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今天能得到這樣一份回應,對于言來說已是喜出望外,他剛才也僅是試探性的發出了邀請,雖然結果不盡蟲意,卻也在意料之中。
“皇帝的食材”之後,言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正常廚藝水準,之後沒有再出任何差錯。
齊斐吃到了一頓這間小公寓所能提供的最高水平的晚餐,他踏着夜色回到左家,一進門就受到到了六盞“蟲眼探照燈”掃視,他為這迎接規格一頓,齊球沒心沒肺,從他懷裏輕巧跳下去,在地上只一滾就站穩,然後搖頭晃腦的去找喬斯要吃的。
小毛團子什麽方面都透着一股大腦尚未發育完全的懵懂,唯有對“吃”格外敏銳,它心裏的第一位當仁不讓是齊斐,第二位則是個開放式多選項,所有擅于制作好吃的且願意将好吃的分享給它的,都能在它心裏排上“第二”。
喬斯接住齊球,帶齊球去專門給它配的飲水器旁喝水,安萊看看齊斐又看看左恩,兩蟲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彼此才能領會的眼神,安萊便也離開了客廳,将空間留給兩只雄蟲。
左恩笑眯眯道:“吃完飯啦?”
這顯然是句廢話,齊斐在接受晚餐邀請後當即就發了信息給左恩,告知左恩自己今晚不會回去吃晚餐,左恩起先還為收到的消息內容驚詫了一下,他以為齊斐是準備去赴誰的接風宴。
想要為S級雄蟲舉辦接風宴的對象不少,各路蟲員發來的邀請函已在左恩這裏積了一摞,齊斐的通訊碼及公衆網ID還未對外公布,也不會輕易對外公布,那些手頭沒有齊斐的聯絡方式的蟲子便都将信函發給了左恩,托他代為交轉。
謹慎确認了一番齊斐是将留在哪裏吃晚餐,當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終端屏幕上時,左恩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喚過喬斯和安萊,三蟲不約而同在心底說了聲:哦!
左鳴已經醒來,困擾他們一家的“孕育功能喪失”也終于出現了解決希望,左恩今晚心情極好,好到他的“媒蟲”之心又在蠢蠢欲動,想要趁熱打鐵,繼續探探齊斐的口風。
就在齊斐被左恩拉着暢談情感生活之時,另一邊,心緒難平的蟲長官早早爬上了他從貢多星帶來的兩張床,把自己裹進了毯子裏。
深色的短毛絨毯,經髒耐磨不掉毛,易折疊,又保暖性良好,上面還留有淡淡清爽氣息。
這是一條言悄悄從齊斐那裏順過來的便攜毛毯。
齊斐總共有三條同樣款式的毯子,日常使用最勤便的只有兩條,另一條則存在家中儲物櫃裏,齊斐自己都快忘了這第三條的存在。
言今天向齊斐坦白時,順道将自己悄悄順走毯子一事也坦白了出來——他偷偷拿走了齊斐日常使用的毛毯之一,将那條存放在儲物室裏的毯子取了出來,拆東牆補西牆似的填到了“缺口”上。
齊斐啼笑皆非,他随口問:“還有麽?”
言老實答:“還有床上的被子枕頭以及床單被套枕套,我在搬床時帶走了你的全套床上用品,你使用過的水杯等雜物都被我保存在了床前那個小立櫃裏,浴室裏的清洗用品有兩套,一套和你地球家中擺着的洗護産品一致,一套是軍團統一發放的标配清洗用品。”
齊斐:“……”
齊斐無言以對了許久,仔細想想,他似乎對對方的這般行為也毫無辦法,最終只能妥協的嘆口氣:“下次想要什麽,可以直接和我說。”
蟲長官聞言眼睛一亮:“我想要——”
後半句內容由于過于露骨,涉及到某些不可描述內容,超出雙方目前的情感水平,被齊老幹部蟲工打上了馬賽克,并予以了拒絕答複——
“只有這個暫時還不行。”
但“暫時”便意味着,早晚都是有機會。
言裹在原屬于齊斐的毯子裏,被親膚的柔軟絨毛包裹着,他今晚是正大光明的“享用”這條毛毯,心境與之前幾次使用時完全不同。他本以為自己會激動上好一會,會難以入眠,但現實卻是,他心底那一片波瀾壯闊都在毛毯的撫慰下熨帖下來,他縮在毛毯圈成的一方天地裏,仿佛是躲在了齊斐的氣息和溫度裏,困意來的飛快,讓他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态。
這半夢半醒的感覺似曾相識,将蟲長官一把拉回了昨夜的夢境裏,夢境與現實好像在這條毛毯內無縫對接,他隐約覺得在夢裏的G13上,裹着自己的似乎就是這條毯子。
說起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齊斐他昨晚做過的那個夢。
言迷迷糊糊想了這麽一遭,這是他腦海裏最後浮現出的一句話,接着他便徹底沉入了睡眠裏。
齊斐在第二天清早接到了左鳴的通訊,左鳴發起的是視頻通話,他欣慰的發現舅舅看上去比昨天又好了不少。
“您看起來休息的很好。”齊斐說。
左鳴給了外甥一個溫和的笑臉,詢問起齊斐今天是否會來看他。
“當然。”齊斐說,“您有任何需要我幫忙帶來的東西麽?”
左鳴沉吟了一下:“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你帶着逐光過來就好。”
逐光?
齊斐想起逐光昨天的莫名震顫,他點了點頭,左鳴接着與他又閑談了兩句,通訊便就此斷開。
今天同樣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抵達中心醫院住院部的時候,太陽已經探了頭,住院部頂層采光極好,室內敞亮又溫暖,襯着房間四周剛剛換上的花卉,看上去生氣勃勃。
左鳴沒有坐在療養床上,他轉移了陣地,坐在一張精工打造的椅子上,椅面上鋪了兩層長毯,每一寸有可能與他肌膚相貼的部件都裹着毛絨軟墊。
注意到齊斐進門後的視線先落到了這把椅子上,左鳴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無奈,他低頭掃了眼自己的“全副武裝”:“我說過沒必要這麽誇張,但他們只在這件事上堅決不聽我的意見,一定要将椅子弄成這副模樣——我又不是瓷做的。”
“您畢竟才剛醒來,大家也是出于擔心。”齊斐說着,走到左鳴身旁,他第一眼注意到了那把椅子,第二眼則發現了房間內已然多出的幾臺儀器。
那些儀器大多看上去精密而複雜,上面還都印有左家家徽與科學院院徽,一張懸浮操作臺正懸停在左恩身前,屏幕上還有着輸入到一半的繁複編碼。
齊斐掃了屏幕一眼:“您剛醒來就在工作?”
“也算不上是工作。”左鳴輕輕點了一下屏幕,“我有些迫切需要解決問題,那事關我莫名陷入沉睡和莫名醒來的原因,假如這個問題能解決,我們說不定能找到找回奧齊和卅的方法。”
想起對方昨天說話都有些困難的模樣,齊斐将視線轉向放置在另一側的醫用電子屏,那塊電子屏與左鳴身上攜帶着的感應元件相連,實時反饋着左鳴的身體情況,他仔細看過了每一項數值,确認它們均處在正常範疇內才放下心。
左鳴發覺了齊斐扭頭的動作,他笑起來:“我目前只是肢體力量還沒完全恢複,但大腦運行狀态良好,做點腦力勞動,不礙事的。”
“腦力勞動也需要精神力支撐。”齊斐按住舅舅的肩膀,“即使是腦力勞動,時間過長也會超出您的精神力負荷。”
左鳴定定看了齊斐一會,目光有一刻放的極其空遠,随即焦點才重新聚集,他拍了拍齊斐的手背:“你這個語氣,還真是和卅一模一樣。”
聽見對方提起父親,齊斐安靜了一會。
左鳴趕在氣氛趨于沉重前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昨天那只雌蟲今天還會來麽?他和你發展的怎麽樣?”
這話題轉移的近乎漂移,齊斐毫無防備之下,登時一愣。
左鳴看出了齊斐的怔愣,他眨了眨眼睛:“不是左家,不是奧家,外套上沒有任何家徽标志,軍銜卻不低,這樣一名對象能夠出現在昨天那個私密性較強的環境裏,顯然是與在場的某只雄蟲關系匪淺,昨天在場的雄蟲只有你我及左恩,我顯然是不可能,他和左恩之間也沒有多少眼神交流,只全程關注着你,所以很顯然,這是名與你關系匪淺,還深受左恩信任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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