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六
距離适應高等蟲族這什麽話題都能畫風突變,驟然從正經頻道跳轉到某不可描述頻道的“和諧”大族風範,打地球而來的齊斐同志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為住所和就職奔波的這些天裏,齊斐的每日醫院之行也沒有落下,他每天抽至少一循環時的時間去醫院看望左鳴,将還拖着病體就試圖進入工作狂狀态的舅舅從儀器前提溜走,迎着一衆護理員幾近感恩戴德的目光督促着左鳴勞逸結合,陪舅舅聊聊天,喝喝茶,休息放松片刻。
被特調來看護左鳴的護理員均出自左家,他們站在左鳴這位自家元老級長輩跟前,姿态上首先就矮了幾個頭,本能的恭恭敬敬,聽候長輩指令,基本沒有誰敢在左鳴面前擺出強硬姿态,像齊斐一樣不容置喙的将左鳴從儀器前“請”走。
是以,護理員們對于齊斐的到來尤為歡迎。
軍部向齊斐發出了邀請函的事自然也傳到了左鳴這處,盡管齊斐尚未對外公布他的最終決定,但左鳴憑着直覺,将齊斐的選擇猜了個七七八八。
“實際上,你也不一定非得去軍部。”被外甥“請”到窗旁休息區喝茶的左鳴說。
齊斐原本正看着窗外風光,聞聲看向左鳴。
左鳴見外甥轉回頭來,沖齊斐微笑了一下,但笑容裏摻着幾分擔憂:“軍部僅是擺在你面前的一個可選項,但并不是必選項,你當然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去的領域,想去的軍團,你的血脈天賦擺在那裏,去哪裏都是被争搶着要,但第五軍團可能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圍繞着這位軍團長及其軍團的風言風語過多。”
清楚自家舅舅不是一名僅聽了些流言蜚語就會對某個事物下定論的對象,齊斐沒有接話,他看出了左鳴的話還沒說完。
左鳴繼續說:“雖然我才剛醒來不久,但介于他與你關系匪淺,我認真看過所有能找到的他的資料,毫無疑問,這只雌蟲非常肯幹且能吃苦,還有着一定決斷力與魄力,不然他也無法達成如今的成就。他的負面信息量不算大,但出現頻率不太正常,在世家子弟與普通居民間出現了評價兩極分化,部分惡評的發送端口編碼一致,還很有幾個賬戶定期将他的‘惡劣事跡’上傳至公衆網,背後操作痕跡鮮明,顯然是有誰在故意針對他。”
齊斐微微颔首,左鳴說的這些內容他都知道,那幾個長期持之以恒在公衆網上議論言“品行不端”、“蟲品低劣”的賬戶,均已被他定位到了具體發送端口,搜出了與端口綁定的ID編碼。
在那些成功定位到的ID編碼中,齊斐看到了幾個不算陌生的姓名。
“你太過惹眼了,想要争取你的各路蟲員太多。”左鳴搖了搖頭,“你進入第五軍團,恐怕會讓這股針對着他的力量愈發惱恨,公衆網上已經出現了明裏暗裏連你一同貶損的言論,你們繼續這麽高調的綁在一塊,對方必将會拿你們倆的關系來大做文章,那原先僅是針對他的惡意揣測多半會升級,還會擴大針對目标,将你一同囊括進去,這對你和他都是不利的,”
左鳴所說的這類情況,齊斐都已慎重考慮過,他最終還是不負雌朋友的期望,将申請表投給了第五軍團辦公處。
左卅與奧齊至今下落不明,齊斐不會放棄對他們的找尋,舅舅的蘇醒給了他一線希望,讓他看到了一絲“阖家團圓”期望實現的可能,軍部是他目前最傾向于進入的就職部門。
至于那些可能發生的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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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伸手取過複古式茶壺,手動替左鳴新斟了一杯茶水:“流言蜚語與惡意揣測不會因為我進入其他軍團就停止,想要暗中作梗,尋釁滋事的對象,哪怕是憑空捏造,也會找到一個用來抨擊我們的理由。”
第五軍團軍團長野心勃勃,試圖通過接近其他軍團內部蟲員,向其他軍團滲透自己的力量,介入他團事務中——齊斐差不多已洞悉了對方的編排思路,能現編出這麽一個以他選擇了其他軍團為假設基礎,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能會出現在公衆網上的有關他和言的惡意揣測言論。
左鳴對齊斐提出的假設無言半晌,意識到外甥說的很對。
“是我想的太片面了。”左鳴苦笑,“我只單方面的考慮了你進入第五軍團實習後,可能會對你和言造成的不利影響,但實際上,這所謂的‘不利影響’,在你選擇其他軍團加入的情況下依然存在。”
“您也只是關心我們。”齊斐說,“那天您問我現在和言感情發展的如何,我沒有思索出一個準确的描述,現在我已經比那天明了了不少。”
聽聞外甥要談及自己十分關注的感情大事,左鳴立即表示洗耳恭聽。
齊斐說:“我應當是正在以雙方最終會結為擁有法律效應的婚姻伴侶為目标,與言展開一段促進雙方感情深化發展的戀愛關系。”
左鳴:“……”
靠着高超理解能力才沒被這段話繞暈的科學院首席默默想,地球長大的外甥就是和蟲星本土的雄蟲不太一樣,他情不自禁對那顆距蟲星三個星系之遠的藍色星球升起了好奇,猜測着地球上的雄性是不是講話都是齊斐這個風格。
思維僅打岔了一小會,左鳴将跑偏的思緒拉回正途,他看了看滿臉認真之色的齊斐,神色裏擔憂已經散了大半,只殘餘着一點對外甥的憂心:“選擇這樣一只雌蟲,意味着日後或許會面臨不少麻煩,那些盯着他的對象必将小動作不斷。”
齊斐平靜的說:“那就讓他們來,我最擅長處理麻煩。”
左鳴為這句回答細細看了齊斐好一會,神色裏最後一分擔憂散去,他終于眼底毫無陰霾的笑起來:“剛見到你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更像卅一些,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還是處事風格,你一言一行裏都帶有卅的影子,有時候真的就像看見了他一樣,反倒是奧齊的性格特征在你身上展現的不太明顯,仿佛是他的基因被卅的基因給擠跑了,但你剛才說這句話的時候,真的挺有你雄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聽見左鳴提起雙親,齊斐不禁将自己剛才那句話拎出來又回憶了一番。
有關奧齊與左卅的話題不宜持續太久,一旦長久說起,就會讓蟲想起他們尚杳無音信的現實。
左鳴很快轉開了話題,與齊斐聊起了休息日的宴會。
這場宴會原本是定在齊斐抵達蟲星的第二日舉行,但左恩等蟲以齊斐初來乍到,經歷了好一番長途跋涉才回星,需要好好休息為由,将宴會推遲了到本周。
宴會的推遲,使得不少原先沒法空出時間,不能在原定日期參加宴會的蟲族也都有了空閑,他們在領取到推遲過的宴會時間後特意空出了本周休息日,要來宴會上與齊斐見上一面,領略一下S級雄蟲的風采。
領略S級雄蟲風采,這是個擺在明面上的說法。
正如左鳴所言,想要争取齊斐這支力量的各路蟲員蟲數衆多,但他們一直缺乏與齊斐近距離接觸的機會,而休息日的宴會對于這些蟲族來說,便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接觸契機,
可以在宴會上名正言順的接觸齊斐,可以理所當然的為這名帝國新晉“傳說”呈上精挑細選過的見面禮,而不必擔心被有心者盯上,在背後念叨他們在試圖“行賄”,還可以借着攀談打探一下齊斐的口風,估摸一下他的深淺,估算将他拉到己方陣營的可能。
左鳴交給了齊斐一張賓客名單:“這是部分當天會出席宴會的訪客名單,需要着重注意的對象我都已經用特殊符號标示了出來,你在與他們交流時要多加小心。”
齊斐謝過舅舅的好意,将名單仔細收進終端裏,他現在與左鳴每日的相處時間也有限,這些需要耗費一定時間的工作他都留到回家後再處理。
“說起來。”左鳴提起了另一個他很感興趣的話題,“禮服收到了麽?”
齊斐答:“收到了。”
參與宴會,禮服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物品,左鳴遠程操控了齊斐的禮服籌辦一事,他興致勃勃的替齊斐挑選面料,拉着齊斐一起選擇款式,最終敲定了一套以他的眼光看來幾近完美的禮服。
齊斐個子高,又鍛煉得當,有着一副即便是讓存有“同性相斥”心理的雄蟲來看也深覺無可挑剔的身材,他随便往哪一站都肩板背直,仿佛一具天生的衣服架子,一套便裝穿在身上,受他那正經氣場一壓,也能被穿出制服般周正的氣勢。
左鳴蘇醒一事迄今仍未對外公布,他主動提出了要延期公布消息的要求,期望能在他将那股“無鄉”能量研究透徹,理清當年所有關系後,再拿着這有力證據一舉将宿怨結清。
想起自己宴會當日不能出席,沒法親眼看見外甥穿上禮服的模樣,左鳴十分遺憾,他在齊斐承諾過宴會當日換好禮服後一定先與他視頻通話,讓他先看過後再去赴宴時無奈的笑起來:“你這是把舅舅當幼生體哄麽?”
齊斐認真思考了一下,發覺自己那番話仿佛真有那麽點意思存在。
兩日時光一晃而過,宴會當日,齊斐卻沒能順利履行他“先讓左鳴看看”的承諾。
因為言早早趕到了左恩家,親臨了他的雄朋友的換裝現場。
蟲生第一次獲得為夢中情蟲打理着裝的機會,言的動作萬分小心,端出了恨不得擡出高倍觀察儀來掃視齊斐服裝上每一處褶皺的氣勢,力求将那套禮服搗騰的漂亮規整,讓穿上它的齊斐能呈出活體櫥窗模特的效果。
事實上,齊斐也确實将禮服完全撐了起來,穿出了十分不俗的視覺效果,不過由于目前在場的觀衆僅言一蟲,言在面對他時又是自帶加厚濾鏡,齊斐覺得,雌朋友的評價至多只能代表百分之五十的現實。
言不知道他的話語真實性正在遭受齊斐的懷疑,他在發表完感想後便沉迷齊斐不可自拔,連原本想要湊上去讨些親昵互動的心思也悄悄按捺下來——因為擔憂自己蹭上去會将好不容易才打理好的禮服弄出褶皺。
齊斐很快領悟了言的踟蹰不前,他主動走上前去,拉進了兩蟲間的距離。
這有什麽可擔心的呢?齊斐想着,他發現自己的雌朋友總在某些令他意外的細節上十分顧慮小心。
那份想做點親昵舉動的心思僅僅只是被按捺住,卻沒被完全打消,這會齊斐主動一靠近,獨屬于雄蟲的氣息籠罩住周身那一小塊空間,那點外強中幹的“按捺”立即被攻破,言迅速釋放了真我,湊了上去。
安靜享受了片刻與齊斐近距離接觸的美妙感受,言不太情願的發現,他居然覺得自己剛剛還生怕弄出褶皺的禮服礙事了起來。
那精致的禮服在兩蟲親密相貼時,俨然成為了阻止言完全靠近心上情蟲的阻礙,他眼下只想和齊斐“坦誠相見”,在雙方之間毫無阻礙的情形下繼續親密相貼。
蟲長官思忖着自己得說些什麽來轉移注意力,他積累了一肚子贊美之詞,思維卻一晃神,想到了齊斐今晚登場時可能引起的騷動,結果他脫口就是一句:“今晚來了不少不太好應對的對象,你可能會比較辛苦。”
“別擔心。”殊不知才幫自己穿好禮服的雌朋友心底正轉着又想要自己把禮服脫下來的念頭,齊斐在雌蟲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随他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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