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二十
剛夢到自己被包進毯子裏,被心上情蟲給連蟲帶毯子地抱了起來,轉而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真的好端端裹在毯子裏,像條蟲肉卷似的正被齊斐抱着。現實與夢境重合度太高,言目不轉睛盯着齊斐看了好一會,他在看清齊斐身周那些熟悉的室內物品時才徹底醒了過來,知道自己這會是真的回到了現實裏。
齊斐在言實施“盯蟲大法”期間,很是鎮靜的與他的雌朋友對視,他目睹了那雙眼睛由懵懂轉為清明的全過程。
言的眼睛是幽藍色,日常色澤偏暗,普通蟲族與他對視,一眼望去只覺他眼底一片幽深,暗沉沉的像不知道積壓了多少無法得見天日的心思。但那雙眼睛在轉向齊斐時,便好似是有個什麽開關,為它一鍵更換了濾鏡,于眼底驟然浮現的光彩将原本略偏暗調的瞳色都映襯的明亮起來。
齊斐沒有告訴他的雌朋友,對方方才微微偏着腦袋,歪頭凝視他的模樣像極了小毛團齊球。
齊球一般是在齊斐暫時沒空理會它時這樣盯着齊斐,這個至今不滿一周歲的小毛團仿佛很通蟲性,齊斐處在忙碌中時,它好像知道自己這會撒嬌耍賴也沒用,必須得等待它的“大個兒”朋友處理完那疊它完全看不懂的金屬板後才能繼續與對方一起玩,因而它時常在齊斐浏覽數據板時乖乖蹲坐在一旁地毯上,就這麽歪着腦袋直勾勾盯着齊斐瞧。等齊斐終于看完最後一張數據板,合上懸浮于前方的光屏,認得懂這個标志性結束動作的齊球立即起身上前,呼哧呼哧地搖起小尾巴,興奮的湊上去舔齊斐垂下來的手。
仔細想來,言之前的那一下“突襲”,與小毛團齊球每次的示好親昵舔舐,着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從蟲到犬的聯想在腦內轉了一圈,那突如其來的舔舐本是舌尖一擦而過,但那一點淺淺的濕潤印記與舌尖劃過的瘙癢感,卻像是停留在了皮膚表層,被擅自具有了感知存儲功能的皮下神經元記下,齊斐感到有一點熱度自那一小方皮肉升騰起來。
細微,不強烈,又莫名悠長,餘音繞梁般流竄在血脈裏,在血液循環不自覺加速的情形下,升起了一點微妙的磨蟲感。
齊老幹部一張不動如山的面癱臉神色不改,這種種感知均藏在面癱臉之下,專注看着他的蟲長官什麽也沒發現。
言已經完全清醒了,但他悄悄耍了個賴,左右齊斐沒有明說讓他下來,他賴在心上情蟲身上,毫無要主動脫離對方雙臂的意思。從他的視線角度看去,他只要将目光稍微往左側低垂一點,就能看見齊斐頸側那塊被他偷襲過的皮膚。
不大的房間內,兩蟲的腦電波原本南轅北轍,想着的不是同一件事情,但他們偏差值過高的腦電波最後居然又歪打正着的合上,停在了同一個落腳點上。
言盯着齊斐頸側的那塊皮膚,他回味了一下先前的偷襲成果,目光陡然火熱起來。
而那滿腦的旖旎念頭才剛冒了個小尖尖,背上便遭到了一記隔着毯子的輕拍,言感到眼前的世界忽然旋轉了一下,在那一陣短促的旋轉過後,他意識到剛才是齊斐抱着他轉了個身,就着抱着他的動作坐到了床沿上。
看穿了雌朋友眼下只想粘着自己的意圖,齊斐沒有将“蟲肉卷”平攤回床上,他在坐穩後再次拍了絨毛餅皮裏的蟲肉一下,難得說了句調侃話:“味道很好?”
知道齊斐注意到了自己剛才的目光,言眨了眨眼睛,他特別誠懇的對齊斐道:“好到難以置信,簡直想再來一口。”
話音未落,蟲長官的視線已又轉回齊斐頸側流連,他調動自己的五官,試圖做出一個生動的“垂涎欲滴”神情。可惜,就像一個平日疏于鍛煉的家夥不可能一口氣完成一張軍部高級訓練菜單,讓一張日常總是保持着嚴肅冷硬神色的臉驟然生動起來,也沒那麽容易,五官已經在盡力配合大腦的指令,努力讓各個部門就位到崗,然而它們收效不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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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看不見自己的神情,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面部僵硬。
糟糕,他現在的神情肯定不怎麽好看,有失在齊斐面前的形象。
言僵硬着臉,心底警鈴大作,神色裏不自覺多出了一點緊張。
齊斐領悟了雌蟲的“僵硬-緊張”神情含義,他眼底浮出一點笑意,摸了摸言的一頭棕毛。
言的頭發應是今早才清洗過,這會摸上去還帶有淡淡浴液氣息,齊斐敏銳的嗅覺聞到了幾縷似曾相識的味道,他辨別出言的浴液與自己使用的那款相同。
能将房間打理到能随時迎接內務檢查的地步,蟲長官對自己平日裏的軍姿儀容管理也不會差,他在面對齊斐時尤為注意,每次都恨不得能将自己打理到每一根頭發絲,力求能時刻保持在齊斐面前的良好形象。
不過今日此時,才睡醒不久的言形象欠佳。
那一頭清早收拾規整的發絲在床鋪上滾過幾輪,經歷了從床上到床下的冒險,後又被壓着蹭在齊斐胸前,它已然在這幾番波折裏放飛自我,釋放了潛藏的“張牙舞爪”本性,有一小撮發絲張狂的直立起來,仿佛要靠自己立起的那一小節高度為主蟲增加身高。
齊斐摸完言的頭發,順手在那立起的“呆毛”上按了按,無奈對方十分頑固,堅決不肯服從這外力壓迫,他按了三次,那撮發絲仍然屹立不倒。
被撥弄着的發絲牽動發根,在頭皮上留下柔軟的牽拉感,言感受着來自齊斐的“把玩”,他僵硬的面部神情逐漸舒緩,就這麽重新靠回齊斐肩上,大有要再小憩一會的架勢。
齊斐空落了半晌的肩頭忽然又承了重,他放棄壓下那撮發絲的舉動,隔着絨毯拍了拍言,随後,那一向恪守防線的手居然越界,直接探進了絨毯好好攏着的邊緣裏。
言迅速注意到齊斐這疑似要主動“開卷取肉”的舉動,他不期然回想起自己夢裏思考過的那個問題——如何讓自己在齊斐面前變得更加“美味”。
無從得知自己方才是不是做對了什麽事,成功喚起了齊斐想要“吃”蟲肉的念頭,言按捺住心底升騰起的雀躍,等待着齊斐的手進一步深入。
齊斐剝開了蟲肉卷的那層絨毯餅皮,将滿懷期待的雌蟲扒拉出來,然後将分量十分可觀的“蟲肉”按在自己腿上,長臂一伸,取過床頭矮櫃上放着的舊式加濕器,将水盒拆出,然後就着水盒裏剩餘的蒸餾水,借着水的加持将言的頭發理順了。
一心期待着被“享用”的蟲長官莫名遭到一回發型打理服務,他還沒反應過來,擅自上任的齊氏發型師便已宣告工作完成,在自個起身之餘,連帶着将他也拉了起來。
直覺事态發展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言摸了摸自己已經恢複服帖的頭發,看向齊斐的眼神裏帶着兩分迷惑。
齊斐一邊調出電子時鐘,一邊取過言在午睡前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他示意自家雌朋友去看時間。
“再不起來,你一會該遲到了。”齊斐提醒着言。
終于記起自己下午還得繼續工作,沉迷雄色的蟲長官依言一瞧時間,發現他果然沒法繼續黏齊斐太久,他自齊斐手中接過外套,卻沒急着穿,先摩挲了一下被齊斐手指捏過的那一方布料。
言不死心的繼續争取了一下:“你不想要‘嘗’回來一次嗎?我覺得這樣比較公平。”
齊斐聞聲看了言數秒,沒有立即接話,就在言自覺他最後的争取也俨然失敗,準備灰溜溜的套上外套,心酸工作去時,齊斐上前一步,手下僅運用了一點巧勁,便将剛遞出去的外套又拿了回來。
替傻住的雌朋友将外套套上扣好,略有些翻折的衣領重新捋正,齊斐極其自然的替言收拾好了形象,然後在雌蟲額頭上親了親:“嗯,這樣确實比較公平。”
齊斐已經成功“嘗”了回來,主動求被嘗的蟲卻呆在原地,還沒回過神來。
言看上去好像很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去摸第一次被齊斐親到的額頭,還是該去碰碰那些有幸被齊斐調整過的肩章徽章紐扣。
過了好一會,言才回過神,他認為齊斐做的遠比自己先前做的多,他們之間并不對等,因此并不公平。
蟲長官認真替他的心上情蟲又打理了一番儀容,這新婚伴侶清晨互相整理儀表般的互動讓他餍足而愉快,哪怕這會不是清晨,他和齊斐更沒有結婚,但這絲毫不妨礙他提前體會這種愉悅感。
“在你來之前,我正在做夢。”言為齊斐調整着領帶時說。
“什麽樣的夢?”齊斐問。
“我夢見你出現在了G13,你在我暫時沒法對抗一只也提時幫助了我。”言簡明扼要的敘述了夢境情形,因為方才聯想到了結婚,他想了想,将上一次的夢境內容也一并說了出來,“這不是我第一次夢見你出現在那裏,上一次——就是我們返星後的那晚,在我對你講述過G13的事情後,當晚我就夢見你出現在G13上,你在那一場夢境裏也幫助了我。”
有關“結婚”的那一部分被保留了下來,它們已在蟲長官嘴邊繞了幾圈,終是沒有說出來。
眼下這個情形裏說出來,太有點像是在以“預知夢”為由,逼着齊斐主動說什麽時候和自己結婚了。
這樣不好。
言如是考慮着。
夢境雖紮根于現實,但不等同于現實,夢裏的對象竟是真的存在,這樣切實的美夢成真能真上一次就該不勝感激。
言正準備将這個話題就此揭過,他因走神渙散了會的目光重新聚焦回齊斐臉上,倏爾一愣。
齊斐眼睑微垂,顯然是正處在沉思裏,面上透露出幾分先前還不見的凝重。
很快,齊斐結束了沉思,他取出了一件帶扣樣式的物品,将它遞給了言:“差點忘了正事,我是來送這個的、”
“這是?”言擡手準備接過,齊斐捏着物品的手指卻沒松開,他随即反應過來,主動解開外套,任齊斐幫他将帶扣扣在了長褲腰帶上。
金屬帶扣在腰帶上咬合,因為要确認後方搭扣是否已扣牢,齊斐的手指探進了腰帶與長褲間兩秒,他以指腹确認了一下帶扣的牢固程度,随即将手抽出。
“好了。”齊斐說,“這是個遠程能量監控設備,它與舅舅的監測器相連,你先戴一個下午,傍晚工作結束後我來接你,我們吃過晚餐後再去醫院取一次監測結果。”
言:“……”
蟲明明站在自己身前,話說完後卻半晌沒有得到回應,齊斐認真看了看他的雌朋友,發現言的臉上竟不知什麽時候多了點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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