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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沨不知道方沅澧的底線在哪裏,他年齡長了,膽子也跟着長了,但是也最多敢跟方沅澧犟一次。

巧得是方沅澧自己心裏也七上八下的,摸不清江沨的意思,他也忍着退讓。

見方沅澧松開手裏的袋子,江沨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識相地提着東西,跟在方沅澧身後。

樓道裏漆黑一片,方沅澧啞着嗓子提醒道:“有點黑,這裏沒有聲控燈。”

緊接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江沨知道方沅澧是在摸手機,他開口道:“我來吧。”

手機的閃光燈不大,正好能照亮兩人腳下的路,江沨跟在後邊,借着微弱的燈光,默不作聲地打量方沅澧的背影,運氣好的時候,能在拐角處,瞥一眼方沅澧的臉。

冷光打在方沅澧臉上,小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方沅澧明明對他村裏的路不熟,每次出去,都要擠到江沨前面去,非得要等到不知道路的時候,才會回頭看他一眼。

別說是開口求人,連說句好聽的方沅澧都不會,金口哪有那麽容易開,看江沨一眼都算是服軟了。

他記得因為方沅澧被鵝追,自己終于有機會再次接近方沅澧,大鵝記仇的要命,堵在衛生院的門口。

江沨只能早早地牽着牛出現在衛生院門口,等着方沅澧吃完飯,慢吞吞地走出來。

出門時就慫得要命,把江沨拽得死死的,一見大鵝被丢在身後,立馬嫌棄地撒開江沨的衣服。

不管江沨做到什麽程度,他也總能挑出毛病。

別看方沅澧表面上對什麽桑葚野果,一點興趣都沒有,自打兩人第一次出去後,沒有找着,他都記在心裏。

總是陰陽怪氣的諷刺江沨,“你說的桑葚呢?你糊弄誰呢?是不是因為我沒見過,所以也懶得帶我摘,你以為我多稀罕?”

明明很想摘,嘴上偏偏不承認,還非得把人數落一陣,他心裏才會舒坦。

前幾天沒找着,今天江沨換了個地兒,這裏草木茂盛,牛也正好能吃草,他撥開茂密的樹葉,“你要不在這兒等我?我去給你摘。”

方沅澧不肯,“我跟你一起。”

所謂的一起,也不過是方少爺跟在江沨身後指點江山,光動動嘴皮就行。

江沨找了個好地方,紫紅色的桑葚摘了滿滿一口袋,還沒來得及給方沅澧看,就聽到方沅澧哼哼唧唧的抱怨。

“好多蚊子。”

江沨回頭一看,方沅澧抓着手臂撓了一把,雪白的膀子出現了淡紅的印記。

方沅澧站在原地跺腳,蚊子圍着他不肯走,細長的雙腿上,也是大大小小的疙瘩。

這種地方,江沨一個夏天能來八百回,他皮糙肉厚,蚊子再多也不怎麽叮他。

“別摘了!”方沅澧一着急就容易激動,一激動這哭腔就止不住,“你幫我抓一下。”

“別抓,別抓。”江沨只覺得方沅澧身上老是香香的,沒想到他這麽招蚊子。

這片兒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江沨帶着方沅澧往回走,一路上腸子都悔青了,“我回去拿肥皂水給你洗洗就不癢了,你別抓了。”

方沅澧現在覺得江沨簡直就是他命裏的克星,是個禍害,不然他怎麽老出毛病。

“洗個屁洗,我讓我奶奶給我擦藥。”

偏方江沨還是知道不少,他愧疚的不得了,“肥皂水洗了好得快,我加油清涼油,我給你擦,你別生氣了,這樣吧,下次我帶你去搬螃蟹,就沿那邊的小溪。”

鄉村生活,有江沨在大概還能苦中作樂,方沅澧一個大城市來的,見慣了高科技,江沨口裏的這些東西,方沅澧稀奇的很。

方沅澧走兩步得站到原地抓一會兒,上上下下的,他脾氣也上來了。

黑着一張小臉,雙手垂下,破罐子破摔道:“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

本來牛是可以坐得,可江沨怕方沅澧嫌棄,一時間想不到什麽辦法,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我背你吧。”

方沅澧看着就沒多少肉,江沨平時背他妹妹都能走上半個小時。

江沨哪知道,方沅澧不光嫌棄他的牛,連江沨本人都很嫌棄,只是現下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勉為其難地答應道:“那你蹲下來。”

趴到人肩頭,方沅澧還嘀嘀咕咕的,“這麽熱又這麽曬,有什麽可玩的,煩死了。”

連句謝謝都沒有,光顧着跟江沨抱怨,江沨脾氣好,對方沅澧脾氣就更好了,沒工夫去想生氣的事情,只想着怎麽能讓方沅澧高興點。

他平時都是這麽出去的,村裏哪怕是小姑娘,都沒方沅澧白,曬曬也沒什麽不好的。

但方沅澧不喜歡,他也就不敢說,“那我下次找個不曬的地兒吧,給你找東西擋擋。”

方沅澧哼哼兩聲,不置可否,嗅了嗅江沨的脖子,不鹹不淡道:“你臭死了。”

“啊?剛剛出汗了。”

方沅澧又嬌又懶,恹恹地趴在江沨的肩頭,不反駁就是對江沨的表現很滿意,難得能好生好氣地和江沨說話。

“有點餓了。”方沅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我覺得我也有點臭了,都是跟你待一起的時間長了,味兒都是一樣的。”

這話叫江沨聽了,莫名想笑,“那你想吃啥啊?我給你煮面條吧?”

對江沨家的吃的還有點陰影,方沅澧支棱着下巴,一點也不知道客氣,“我怕我吃了拉肚子。”

“不會!”江沨掂了掂背上的人,“我會煮面條,碗我給你重新洗一遍。”

兩人臉頰蹭着臉頰,方沅澧歪着腦袋去看江沨的臉,江沨膚色黝黑,鼻梁筆直,不說話的時候,感覺這張嘴永遠不會張開,老實的同時,又顯得格外可靠。

“哼。”方沅澧又只是哼哼,抻了抻腳,手夠不着,沒抓到,“你走快點,癢死我了。”

江沨沒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快到通向家門口的小路時,他幾乎是用跑的,連牛也管不了了。

方沅澧被他掂得到處都是癢癢肉,摟着江沨的脖子咯咯直笑,“你跑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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