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分手
這一個月的時間,談飛雨當真确确實實是做了很多努力。
并且因為她要做的是涉及商人地位提升,以及增加許多商業機會的事兒,所以特地為了避嫌,這段時間都沒有和謝永見過一面。
兩人最近的一次交流還是在一個月之前分別的時候,她十分隐晦地對謝永說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
之後進入實施階段,談飛雨準備的證據和理由都十分充分,丞相大人也不是那種死板的人,所以在關于改革的奏章提交給上去的時候,雖然遇到了不少困難,但是那些并不是否決,而是可以克服的難關。
這一切竟都是意料之外的順利,如果能夠繼續這樣保持下去,再過一段時間,在尋找到一個有才能的商人作為引子,就可以向上提交關于廢除經商之人三代以內不能參加科考的的律法了。
是的,她真正的目的其實正是這個。
談飛雨曾經做過生意,若是被人發現,她一個經過商的人竟然科考進入了朝堂,那将會引起天下的轟動,嚴重的話,她本人很可能會擔上欺君的罪名,輕則罷免官職,重則滿門抄斬。
她也不希望自己有那段經商的“黑歷史”,可當初會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當年她家窮得差點賣了哥哥,最後哥哥雖然救了回來,可是距離她科考還有很長的好幾年,這幾年她必須要去找一個能夠繼續支撐自己讀下去的方法,要麽就只能放棄讀書了。
就在那個時候,她從同學的口中聽說了縣裏有個姓謝的大善人,最樂意出錢去資助讀書人,不少人都是靠着她的資助讀書的。
她那時已經接近走投無路,雖然确實可以放棄讀書去幹別的,但是讀書參加科考畢竟已經堅持了十多年的改變命運的道路,就這麽放棄,到底還是有些猶豫的。
最後談飛雨選擇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去試試看,拿着老師的推薦信和自己寫的文章,徒步找去了謝大善人的家,原以為會吃閉門羹,沒想到對方在看過她的文章後就立馬出來見了她本人,談飛雨和這位十分和善的女人聊了一個下午,就得到了對方無比高的賞識,對方毫不猶豫地全額資助她讀書和生活的一切,甚至幫助她家把房子都給修整了。
所以縱使謝大善人家的女兒——那時候的謝永十分針對她,且時常對她惡作劇,談飛雨依舊對謝家充滿了感激,可以說謝伯母就是她的伯樂,沒有她當年的資助,就絕對不可能有她談飛雨的今天,謝伯母是她為數不多的真心實意敬佩的人。
她是個十分功利的人,做任何事都會首先考慮自己能夠得到的利益,但在面對恩人落難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不顧一切幫助謝永。
謝家出事後,她将謝永帶回了家,眼睛都不眨地花光了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所有積蓄為謝大善人夫妻下葬,謝永住進去之後,家裏面臨了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生存。
原本的積蓄一部分是靠謝大善人以前的資助,另外一部分則是靠談家父兄的針線活,以及談飛雨偶爾代人寫信或是去打獵,賣獵物賺的一點補貼家用的錢,可這些終究不是長久且穩定之計,先不說要讀書的談飛雨,她光是買紙的花銷就絕不是一個窮人家能夠輕易出得起的數字,她是哥哥的腿疾都需要一大筆醫藥費。
家裏方方面面都需要錢,面對這種境地,談飛雨并沒有選擇坐以待斃,在取得了謝永的信任之後,她立馬就拉着謝永秘密商量兩人一起出去做生意。
當時她那麽輕易的就說出口做生意幾個字,讓謝永震驚了好久。
面對這種生存絕境,她們也別無選擇,後來兩人們選擇去外面,瞞過了家裏人出去做生意,對于她們兩個來說,外面的世界就是一片屬于她們的自由天地,談飛雨行事低調,又做了僞裝,憑借着一股狠勁,和
一身硬功夫的本事,漸漸的創出了一點名堂,兩人一度甚至把生意做到了國外……
等錢攢到差不多的錢後,談飛雨和謝永便收了手,拿着一筆錢低調又悄悄地回到了村裏,兩人對外宣稱,一個是游學,一個是去做生意,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造假,在期間談飛雨還花費心思搜集了不少游學時候得到的推薦信,全都是貨真價實。
完美的隐藏,所以一直到了現在,都沒有人懷疑過談飛雨竟然也幹過經商這種事情,原本談飛雨是打算瞞一輩子的,可是誰叫她遇到了陛下,她不想騙自己最愛的人一輩子,也不想一輩子活在可能會被發現的擔憂之下。
原本要推遲到十年後的想法被心急的她提前了,她想要快點洗白自己,想要策劃一步步的成為能夠陪他一輩子的人,
既然她決定了和她過一輩子,那就是坦誠公布的一輩子,她不希望有什麽事情會隐瞞,也不希望有什麽事情會成為破壞他們關系的隐患。
她想着,他若是真心喜歡自己,定會向着她,理解她,相信他,站在她這邊,等這個律法通過後,她再尋個時機将這件事對他說明白了,再隔幾十年,将自己那段過去的經歷再告訴全天下的人。
那時候,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沒有一絲污點和擔憂,坦坦蕩蕩地站在他身邊了。
這一切美好又天真的幻想,很快就被掩埋在了一系列不信任的質問之中。
暗衛出現在她面前,不由分說就要帶走她,她還以為是陛下是終于忍不住想要見她了,于是就十分主動地被帶走,結果卻看到用憤怒和質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陛下?”談飛雨在驚詫過後,露出安撫的笑臉地走進想要去拉他的手,沈澤卻往後退了一步,十分刻意地避開了她的手,同時将那份奏章惡狠狠的的甩到了談飛雨的腳邊。
談飛雨一愣,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去彎腰去撿地上的奏章,而是看着他的臉,用溫和的聲音詢問道:“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沈澤瞧她一點也不慌,像是篤定了自己不能拿她怎麽樣似的态度,心中頓時更怒,冷笑一聲:“你還有臉問朕?自己撿起來瞧瞧看你這一個月都做了什麽好事,”
談飛雨并不明白自己這一個月的事情有什麽好值得憤怒的,畢竟她欺君那件事應當不可能現在就被暴露出來的。
于是她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奏章,打開逐字逐句地看了,越看臉色越沉,握着奏章的手捏的關節有些發白。
他不信任她。
看到她的表情,沈澤更是認定了她此時就是被拆穿的表現。
他握緊拳頭,提高了聲音,帶着巨大的失望質問道:“談飛雨,你跟了朕,朕屢次對你說,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朕講,朕內務府裏的,只要你想要,你可以随便去拿去用,你若是想要權,好,只要你說,朕也不是一定不可以讓你擁有,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瞞着朕去私底下謀權謀錢,這樣做,你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裏?難道你是想要造反不成?”
看完之後的談飛雨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緩緩擡起頭,用平靜的眼神看着他,問道:“陛下就根據這個,就認定了臣的罪了嗎?即便這上面關于謝永的消息都是真的,可是對于臣是否勾結她這件事,這份奏章并沒有下定論。”
“你僅憑着說一句話就想脫罪?上面的東西全都是有确鑿證據的,你和謝永交好多年,如今你又在朝中提出許多利商的政策,謝永又好不巧的在這個時候賺了大錢,哦,賺了錢也就算了,若真的就是如此,朕今日絕不會叫你過來,可她一個商人,去暗中結交大臣是想要幹什麽?這難道不是你授意的?事到如此,你還想狡辯?”
談飛雨看着沈澤,心底忽然蔓延開了一種徹骨的寒涼與無力感。
她的呼吸變得稍微短促了些,努力振作起精神解釋:“陛下,臣絕對沒有不臣之心,臣做這一切,絕不是因為錢和權,這上面說的,臣發誓絕對沒有做過,請陛下相信臣……”
“不是為了錢和權,難道還能是為了朕嗎?”極度的憤怒過後,是難以抑制的傷心,他用力地用抑制着眼眶中的淚珠子不讓它們掉落出來,而談飛雨現在的話在他聽來完全就是花言巧語。
是啊,所有人都說了,像他這樣的男子,怎麽可能會有人對她有真心?若不是因為利益,常人怎麽可能愛得那般細心,寫情書,送花兒,叫人找不出一絲破綻的關切,親吻,甚至在一起之後,說了過分的話惹她生氣了,她也從不說一句重話,對她紅一下臉,第二天依舊殷切的讨好着他。
果然這些都是假的。
談飛雨張開口想對他解釋真相,可話到嘴邊,看到他已經深信不疑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沒有了開口的必要。
他壓根就不相信自己,從一開始的質問就沒有給過她辯解的機會,此時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況且這件事追根究底,也是她為了洗白自己而做的事,再者,她和謝永,确實無論如何也洗脫不幹淨關系的,若是謝永真的做了那些事,她是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的。
除非得到他的信任。
可是“信任”二字,對于帝王來說,真是一個奢侈得不可能有的詞語啊。
貪權謀財,結黨營私,反正這個罪名也不是第一次了,聽起來怎麽也比欺君之罪好多了。
縱使活了兩世,她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有因為天真而落得一敗塗地的時候。
她輕輕地笑出聲來,笑聲中有自嘲,也有悲哀,像是哀掉她第一次付出真心的下場:
“陛下既然已經認定了,那臣無話可說……”說完她跪到地上,冰冷又麻木地陳述道:“是臣有私心,所以沒有資格留在陛下身邊,陛下要怎麽罰臣,臣都無意見,只求陛下放過謝永以及我家父兄一條性命。”
“你!”沈澤原本還以為她會繼續辯解,甚至去想辦法找證據,或者是幹脆認錯,但千想萬想,卻沒有想到她竟然直接開口說了要離開他身邊的話。
心中泛起了難以言喻的刺痛,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不僅疼痛,還令人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是想要錢嗎,不是想要權嗎,那就讨好朕啊,可你為何這般輕易的就說出了要離開的話啊。
“談飛雨,你,是在威脅朕嗎?你以為你能夠以此作為把柄來威脅朕,朕就會妥協了?”
談飛雨将頭磕在了地上:“臣做錯了事,陛下要責罰,是理所當然的事,臣無半點怨言。”
她的話仿佛像是個忠心的臣子,一板一眼的,和面前的陛下劃清了界限,像是在說,從此以後,只是君臣,再無其他。
沈澤的內心沒由來地産生了巨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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