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楔子 柳聞莺的自白

我叫柳聞莺,我爹叫柳權,是個丞相。

我娘生我的時候正是夏季,窗外綠柳成蔭。我爹剛從産婆手裏把我接過去,便聽到了一聲莺啼。于是我爹懶得動腦子,便順口給我起了這麽個名字。

我前腳剛落地,後腳二娘就要生了。二娘也生了個女兒,我爹取名叫柳聞月。

我娘是我爹的正妻,可惜卻不得寵,就生了我一個孩子,我就成了柳府唯一一個嫡女。但雖說我娘不得寵,我爹卻沒有遷怒于我,把我當成寶貝一樣養。

我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也是二娘生的。要說二娘其實也不是很得寵,我爹對她只是比對我娘和顏悅色一些,我爹對我娘幾乎沒什麽表情,我爹不理我娘,我娘就也不理我爹。

我爹說來也是個奇人,要說柳丞相在京城的地位,好聽點說,叫得天子倚重;往難聽了說,就是刻薄、死板又不近人情。好幾次把聖上都給氣暈了過去,還梗着脖子不肯低頭。

要說我爹這性子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活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所以一直以來,我都特別敬仰當今聖上,那得有多大的容忍氣度,才能忍我爹忍到現在。必須是個風度翩翩、有才有貌的佳公子。

誰家少女不懷春。

所以我少女時期的夢中情人便是皇上。

第一次見到皇上是在我十三歲那一年。

那年我爹治理水患,立了大功。皇上龍顏大悅,親臨丞相府給我爹封賞。我們全家老小跪在凝輝堂門口迎接聖駕,皇上賞賜了好多東西,金光閃閃的。

我在丞相府胡鬧慣了,周圍的人都低着頭伏在地上不敢擡頭看,我實在是好奇,于是直起身子想要看一看,一擡頭就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眉眼彎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那時年紀還小,也不知道害怕,只覺得很新奇。他盯着我看,于是我也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看。心想皇上生得真俊俏,渾身金燦燦的。連頭上束發用的冠子都是金色的。

直到我爹察覺到了皇上的視線,回過頭來對我低喝一聲,“莺兒,不許胡鬧!”

我這才又低下頭去,但依稀覺得那個視線還在掃視我的方向。也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皇上真的就一直在盯着我的腦門看。

後來他還和我說了幾句話,不過是看着我對着我爹說的。

Advertisement

他說:“相爺家的大小姐果真是蕙心纨質,長的可不随柳相。相爺若是這般資質,朕多挨你幾頓訓也甘願。”

我聽見他說的話,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邊低頭邊竊笑,這個皇帝真有意思,罵了我爹又誇了我,也不知我爹是該哭還是該笑。

柳聞月立在我旁邊,聽皇上沒有誇她,還十分生氣的哼了一聲。

我得意地想,再哼皇上也不會誇你,因為我才是嫡女。哼~

柳聞月自小就什麽都比我好,長得比我漂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繡花跳舞,樣樣都比我強,連名字都比我的好聽。這個嫡女的身份是我唯一能比得過柳聞月的。

皇上說完,我爹笑笑,避重就輕的回道:“是不随微臣,随夫人。”

其實我爹長得也挺好看的,就是時常板着張臉不肯笑,看着就不易親近。所以柳府的人,除了我和我娘,都特別怕他。

我不怕他,是因為我爹疼我。

我娘不怕他,是因為我娘不愛他。所謂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皇上當天沒留太久,和我爹在凝輝堂說了會兒話,便啓程回宮了。

皇上走了之後,我就飛快地跑到書房裏把“蕙心纨質”寫了下來,然後命人裱好,就挂在我床頭的櫃子上。

我看着那幅字,感覺心動了一下。

第二次見到皇上,是我大哥大婚那日。

我大哥叫柳埕,是我爹唯一一個兒子。我爹在京中權勢滔天,深得皇帝倚重,獨子卻棄仕從商。起初我爹十分反對,軟的硬的折騰了我大哥許多年,我爹拗,奈何我大哥比我爹更拗。

折騰了這麽些年,我爹雖不再反對,但也不看好。可我大哥是個好強之人,憑着一己之力,搗鼓起了茶葉生意。而且越做越紅火,茶莊已經開了很多分號。我爹這才不再說什麽。

大哥大婚那天,皇上再次賞臉駕臨了丞相府。聽到皇上要來,我高興地拽着我爹直蹦。

我是女眷,不能見客。可是外面熱熱鬧鬧的,我又着實心癢癢,于是便偷偷溜到了凝輝堂旁邊的樹林裏。

再次見到皇上,是在樹林裏的一株桃樹下。

彼時正是春日,陽光最好的正午。我站在桃樹下,扒拉着桃枝往外望,想着就算瞅不見皇上,能瞅着一片黃色的衣角也行啊。

我正往外望着,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過頭,就看見了那身我魂牽夢萦的黃色衣服。

再次擡頭,再次對上那雙眸子。

我傻乎乎的盯着他看,眼睛都忘了眨。皇上卻伸出手,輕輕的覆上我的眼睛,嘴角的笑很溫和。

他說:“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你再這樣盯着朕看,朕就要把持不住了。”

我這才聽出他是在調戲我,瞬間羞紅了臉。皇上笑着把手拿開,桃花開得正好,他伸手折下一枝,插在我的鬓發上,還順手幫我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

很快,一個小太監找了過來,他收回手便随着小太監走了,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對我說:“會一直在這裏嗎?”

我起先沒聽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琢磨了一下才有些明白,瞬間心如擂鼓,他這是想向我承諾什麽嗎?

我紅着臉點了下頭,他笑了。他笑起來特別好看,眉毛斜飛入鬓,宛如天神般的英氣俊朗。

他笑着對我說:“那就在這裏等着朕。”

我怕他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看他轉身就要走,慌忙跑上去說:“我叫柳聞莺。”

他的嘴角還在上揚,“朕知道。”

我笑眯眯地看回他,對視了片刻,我提着裙角跑走了,因為女孩子這時候總要表現的嬌羞一點,雖然我很想再多看他幾眼。

回了房間之後,我對着床頭“蕙心纨質”那四個被我寫得歪七扭八的大字一直傻笑。

那枝他別在我發間的桃花,我小心翼翼地插在瓶子裏養了起來。可惜沒過幾日,花還是枯了。最後一片花瓣落下之後,我把光禿禿的樹枝收進了梳妝盒。

行了及笄禮之後,我便安安心心的等着他。我爹是丞相,丞相之女入宮,按理說也算不得什麽難事。況且,他說過了,說要我等着他。他是皇上,君無戲言。所以我等得很安心。

因為我長得也不醜,又是柳相嫡女。所以行完及笄禮之後,京城裏來我家求親的王公子弟還挺多。

我不急着嫁,我爹本也不急,卻不知為何在一次早朝之後,把自己關在書房抽了半晌的煙鬥。晚飯的時候,就和我提起了婚事。

我爹愁眉苦惱、廢寝忘食的在一堆人裏挑了又挑,比處理國家大事都上心。我害怕我爹真從那些人裏挑出來一個,把我給嫁了。于是特別孝順的挑了個時候去給我爹送甜湯喝。

我爹挑出幾個問了我的意見,我七拐八拐、特別矜持地繞着彎子誇皇帝。我爹聽出我什麽意思,皺着眉頭說:“莺兒,爹是不會把你嫁給皇上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爹真的就沒把我嫁給皇上,在一堆人裏千挑萬選,指定了皇上唯一的親弟弟——寧親王肖随。

我爹沒把我嫁給皇上,卻在收了寧王府的聘禮後,一頂轎子把柳聞月擡進了宮。柳聞月入宮前,還特意來看了看我,甚至還蔑視地看了眼我挂在櫃子上的那幅字——“蕙心纨質”。

我知道,柳聞月又贏了。我們兩個從小就喜歡争,争到最後,她還是勝我一籌。柳聞月入了宮,上來就封了蕙妃,賞賜緊跟着也就到了柳府。

我照舊跪在凝輝堂,聽着宮裏來的公公念聖旨,覺得格外諷刺。

明明是看着我的眼睛、誇贊得我。轉頭竟成了別人的封號。

明明說好了要我等他,可我一轉眼,他卻娶走了柳聞月。

他掌心的溫度似乎還覆在我的眼睛上,他是皇上,君無戲言,可他對我撒了謊。

聖旨聽到一半,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徑自站起來跑走了,依稀聽得身後我爹似乎在向宣讀聖旨的公公賠不是。

回了房間,我把那幅在我床頭挂了那麽多年的字摘了下來,合着那枝桃枝在後院一把火燒了。火星剛起我又後悔了,伸手去搶那幅已經燒着的字,冷不防手被燙傷。

可字已經被燒了一半,連着那枝已經幹枯、光禿禿的桃枝,也被毀的差不多了。

我抱着破爛不堪的紙張,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大哥聽完聖旨後跑來找我,看我蹲在後院哭,一時也慌了,手忙腳亂的問我怎麽了,我只是抱着被燒傷的那只手抽噎着一直喊疼。

我爹這事做得特別絕,我黯然神傷了好一陣子。我大哥以為我是害怕嫁人,先後過來瞧了我好幾次,又是勸又是哄,還把寧親王肖随誇得像朵花似的。

“莺兒,寧親王那可是才貌雙全。你嫁去寧王府必不會受委屈的,聽聞這位寧親王潇灑不羁,當年西北戰亂時,還親自挂帥出征,以一敵百、骁勇非常。可是京城裏好多女子的夢中情郎呢。”

我皺皺眉,“聽聞?大哥你沒見過他?”

京城裏好多王公子弟素來喜歡閑來無事便聚在一起,喝酒聽小曲。我大哥雖沒有入朝為官,但好說也是柳家獨子,多得是人巴結。

大哥聽我這麽說,語氣更加敬仰了,“寧親王喜歡四處游歷,很少待在京城。我哪有那個榮幸,一睹寧親王的風姿。”

我十分不屑,“他那麽厲害,怎麽不去做皇帝。”

大哥聞言立刻捂住我的嘴巴,難得嚴肅地說:“皇上自然比寧親王更厲害。莺兒,這話以後可不準胡說。”

于是我哭得更厲害了。我才不要嫁給一個只會打仗的不羁野蠻人!

後來我就逃婚了。

我打暈了随身侍婢,抓起我的小包袱溜出了柳府,然後混進了押解送镖的一個隊伍裏,稀裏糊塗地溜出了城。那趟镖送往鄰國的一個小縣,來來回回少說也要一年半載。

我想等我爹從這群镖師口中得知我的消息後,婚期大概早就過了。

什麽寧親王,什麽皇上,都見鬼去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