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山二虎(2)
養心殿。
肖郓坐在龍椅上, 肖随随意的往下面一坐,張宏順過來看茶, 肖随還揭開蓋子喝了兩口。
肖郓先沉不住氣,隔着袅袅升起的蒸汽, 清了清嗓子, “昨夜蕙貴妃急色匆匆, 告訴朕她姐姐入宮探視, 結果突然不見了。整個宮裏都尋不到人, 只有清心湖上浮着五弟的披風,五弟當作何解釋?”
肖随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那大概是昨夜皇祖母睡得早, 忘記告訴蕙貴妃一聲了。”
麻痹關皇祖母什麽事!
肖郓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好脾氣,“難不成柳家大小姐現在皇祖母那裏?”
“不, ”肖随的脾氣也很好,悠閑地喝着茶, “她在我那裏。”
肖郓見肖随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說了,氣得差點沒把面前成堆的折子掃下書桌, 肖随品完茶,還惬意的聞了下茶香, 才繼續說話。
“昨夜皇祖母說想見見臣弟的未婚妻子,聽宮裏的小太監說她現在蕙貴妃那裏,皇祖母便趕去了芳林宮,剛巧在清心湖遇上她一個人在那裏看夜景, 便想替臣弟看上一看,遂喊了她去慈寧宮問話。後來臣弟去慈寧宮探視皇祖母,聞莺說好久不回京城,想念得很,想出宮看看,皇祖母便特許臣弟帶她出宮,誰知回來時宮門已鎖,迫于無奈臣弟才把她帶去了自己的府邸。”
迫于無奈?!
瞎話說得真好聽,肖郓心裏爆粗口,麻痹就會拿皇祖母當擋箭牌!
他現在就算去問,皇祖母不管什麽事都會說是!
肖郓壓住自己的脾氣,“那披風一事五弟又如何解釋?清心湖面上可浮着五弟的披風。”
“什麽披風?”肖随拍了拍腦袋,“可是件黑色的披風,那披風前些日子留給皇祖母用了,昨夜風大,大抵是皇祖母落在那裏了。”
又推給皇祖母!
肖郓心裏罵着他,面上穩住,問道,“湖面上還浮着朕的披風,此乃禦賜之物,想來柳家大小姐不敢亂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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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肖随點點頭,“聞莺乖巧懂事,自是不敢扔皇兄的披風,可能是皇祖母覺着那披風不好,便順手扔了吧。”
又是皇祖母!
肖郓握緊拳頭,手面上青筋都起來了,“柳姑娘與你并未完婚,這樣住進寧王府,怕是不太好吧。況且柳相謀逆一事尚未定奪,柳姑娘不在京中,雖不知情,可不定罪,卻也是罪臣之女,蕙貴妃又極其思念自己的姐姐,五弟還是把柳姑娘送回宮,交由朕處置吧。”
交由你?肖随瞪了皇上的手一眼,心裏冷哼。
“哦,那臣弟回去問問她。”肖随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皇兄還有別的事嗎?”
肖郓被氣得一點也不想看見他,連連揮手。
肖随剛出養心殿的門,就見暗衛守在一側,見肖随出來了立刻過來彙報,從袖子裏拿出些東西,“主子,您讓我偷的字畫。”
肖随低頭瞄了一眼,擡起頭,出宮了。
肖随沒回王府,在一個茶樓裏落了腳,把幾幅字畫一一展開,暗衛站在一旁瞅,“主子,您能從這字畫裏找出什麽?”
茶樓的老板是京裏的一個閑散侯爺,叫魏弈霆。素來和肖随交好,聽說他來了,屁颠屁颠的就跑上來,看肖随在研究幾幅畫,拍他一肩膀,“你什麽時候也喜歡琢磨這些東西了?”
魏弈霆往字畫上瞄了幾眼就愣住了,字還好,不過是幾首詩,那幾幅畫,可是幅幅不堪入目,缺胳膊斷腿的皇帝……
魏弈霆愣完神,慌裏慌張的把門口的珠簾放下,坐在肖随對面,“你想幹嘛?京裏剛出裏柳相一事,那麽多年都忍了,你現在想造反嗎!”
肖随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研究手裏的東西,暗衛替自家主子辯解說:“這就是在柳相府裏查出來的那些字畫。”
魏弈霆這下神色更凝重了,“你真打算管柳相的閑事?”
“自然。”
“你對他家姑娘不是上真心了吧?”
“不可以?”肖随擡頭看他。
魏弈霆有些感慨,“你來真的?霓練那事……”
肖随擡眼打住魏弈霆接下來的話。
魏弈霆換了個話題,更感慨了,“你說你離京這麽些年圖什麽,不就圖安身立命,不讓老三找你的麻煩麽。你現在又回來管柳相的閑事,現在朝裏誰還敢管柳權的事,避還來不及呢,你倒好,為了一個姑娘,連命都不要了……肖随,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這些東西沾邊,老三巴不得找個茬治你的罪呢!”
“他不敢。”
“去你的不敢!你以為你還是那時候的大将軍!兵權你都交了!”
魏弈霆伸手奪他手上的東西,“不該惹的麻煩你別惹,聽兄弟一句勸,天涯何處無芳草,柳家姑娘不行。”
肖随伸手把魏弈霆的手隔開,對他指了指桌子上那幾幅字,“你看,都是蘇裱,上好的素絹。”
魏弈霆看了一看,“蘇裱怎麽了?”
肖随搖搖頭,“這字畫看着像是新的,裝裱上也下了大工夫。假若真是從蘇州那一帶運過來,必走水路,素絹怕是不會如此平整和白淨。”
“你的意思是?”魏弈霆順着他的話往下說,說着又立刻警告他,“也有可能真的是柳相從蘇州那一帶買的,一路妥善保管,你別管了,這事到此為止。”
“弈霆,”肖随擡頭看向好友,“這件事,我必須要管。”
“一山不能容二虎,當年你不就是不想跟老三争,才離京這麽多年!柳相太得民心,又不收斂,早晚會落得這麽一天!”
魏弈霆越說越氣,就差掀桌子了,“我說你非要把這事查得底朝天有什麽意思!你心裏明白,這事兒是老三默許,你真把這事兒捅出來了,老三面子上過不去,目的也達不到,能跟你有完?”
肖随只是盯着其中一幅字看,喃喃自語,“這字看着有些眼熟。”
魏弈霆沒力氣再理會肖随的自言自語,起身就要送客,肖随就也真的起來走了,連字畫也沒有帶。
魏弈霆慌慌得把字畫全數抛向他,“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把這玩意兒,哪兒偷來的還哪兒去。”
肖随撩開簾子走了,暗衛慌忙把那些東西接過來,生怕別人看見,慌慌張張地往衣服裏塞。
聞莺被王伯拉着量身做衣服,折騰了一整日。
天一黑下來,拖着疲憊的身子打着哈欠就去睡了。
等王伯把點心端到房間,聞莺已經困得快要睡着了。還記得擡眼問王伯,“你們王爺怎麽還不回來?”
“可能被皇上留下了吧,”王伯對王爺的事一點也不在意,有了王妃,王爺已經不重要了,不上心的敷衍聞莺,“先帝去得早,只餘了他們幾個兄弟,打小就感情好。”
怎麽可能會感情好……
聞莺在心裏吐舌頭,感情好的話,小五不可能一次也沒向她提過,而且那次的刺客……
哎,畢竟帝王家。
聞莺心裏嘆口氣,突然想起了肖随溜到後宮把自己帶出宮的事,皇上該不會是為了這個,想法子逼肖随把自己交出去吧……
聞莺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趕出了腦子,脫了衣服睡覺。
可是,夢裏也不安生。
劊子手擡起大刀,血粼粼的人頭落地,聞莺想大聲喊,嗓子卻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只能盡力掙紮,卻什麽都喊不出來。
聞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滿頭大汗的醒過來,室內的紅燭還燃着,外面漆黑一片,寂靜的能聽見輕微的風聲。
聞莺突然覺得這種寂靜讓她害怕,連鞋也顧不得穿,撈起床邊的披風就往外跑,王伯被她房裏的動靜驚動,打着燈籠過來看。
聞莺急切地問:“王伯,你們王爺呢?回來了麽?”
“王爺?”王伯略微思考了一下,“王爺還沒回來,可能是留宿在宮裏了,王妃你別擔心,這是常事。”
怎麽可能不擔心,午夜夢回後的驚悸,讓她覺得渾身都繃緊了。
她只知道她要找到他,只有他能讓她安心。
聞莺推開王伯便往王府大門口跑,王伯看聞莺光着腳,急忙令丫鬟去屋裏取了鞋子,從丫鬟手裏一把奪過來,跟在聞莺身後喊,“王妃,你穿上鞋啊。”
這着涼了可怎生是好!
聞莺剛跑到門口,就見肖随騎了馬過來,勒緊缰繩停在王府門口。
肖随見聞莺衣冠不整的樣子皺了皺眉,翻身從馬上下來,把馬交給侍從,走過來攬住她,“怎麽了?”
聞莺傻傻的盯着他看了會兒,然後神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處,近乎哽咽地說:“你去哪裏了,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
肖随順着她的頭發耐心的解釋,“沒事了沒事了。我出門辦點兒事,回來的晚了些,以後會差人過來通報一聲。”
王伯這時候拎着鞋跟上來,站在門口大喘氣,肖随這才看見聞莺赤着腳踩在地面上,屈膝半蹲下,把聞莺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從王伯手裏接過鞋子給她提上,“怎麽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聞莺眼眶紅紅的,抱緊他的脖子,“我害怕。”
王伯看兩人恩愛,樂呵呵的就退下了。
穿好鞋,肖随扶着聞莺站起來,聞莺抓着他問:“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
聞莺不是很信,肖随擡手幫她緊了緊披風,岔開話題,“今日都做什麽了?”
聞莺開始向他倒苦水,癟癟嘴,“王伯拉着我做了一天的衣服。你今日去做什麽了?”
“上朝,然後去找了個朋友。”肖随回答得十分言簡意赅。
聞莺也沒再多想,被肖随擁着往裏走,心裏已經安靜下來不少,兩人走出了幾步,聞莺拽住肖随的衣服,似感慨又似自言自語般說:“真想回家看看。”
肖随愣了愣,才意識到聞莺說的家是哪裏,輕輕地應承,“好,我帶你去。”
聞莺本來就是随口那麽一說,聽見肖随說好,不是很相信的擡起頭看他,“真的可以嗎?”
月色流轉,映亮了路面,兩人又傻乎乎的折回去,肖随要去牽馬,聞莺握住他的手掌搖一搖,“我去換件衣服,我們走着去好不好?”
“不用換了,”肖随幫她把衣服整了整,“這麽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皇太後:對對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都是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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