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一山二虎(5)
楊榮的古玩店開在鬧市, 肖随過去的時候,饒是偏下午, 仍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圍在小店裏。
楊榮是楊家獨子, 不喜朝中紛雜, 頂着個小王爺的稱號, 做起了古玩生意, 一開始來的人都是為了給楊義王幾分薄面, 後來楊榮店裏的東西也确實不錯,楊榮又癡心于字畫,裝裱手藝極好, 生意這才真正好起來。
門口的人見了肖随過來,就忙去通報楊榮, 誰料楊榮正在見個客人,肖随也不急, 幹脆在小店裏轉了起來。
由于人多,肖随找了處清淨的地方坐下等人,臨窗懸着的是一幅山水圖, 宣紙已有些泛黃,肖随擡眼瞄了幾眼, 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幅畫看。
楊榮過來,正巧看見肖随擡頭對着一幅畫發呆,洋洋得意地坐在他對面,“老五, 我裝裱的技術不錯吧,我告訴你,這幅畫是我偶然得來的一幅古卷,你看這意境,青山綠水……”
肖随收回視線擡眸看了楊榮一眼,楊榮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了,老五?你要是喜歡這幅畫,就送你。”
有下人過來上茶,肖随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揉揉鼻子吸了口氣,說:“這味道濃的,宮裏的龍涎香怕是讓你掏空了吧。”
“反正霓練也不用,”楊榮嘿嘿笑,“老五你不覺得這香味,配上我小店這氛圍,仿佛如臨仙境嗎?”
肖随眉眼很深,又擡頭看懸着的畫,楊榮問他,“老五,你找我什麽事?”
“沒事,無聊四處轉一轉。”
肖随把視線收回,指了指那幅畫,“這是你裝裱的?”
“不是我裝的,是店裏的大師傅,你不曉得,最近蘇裱盛行,普通的裝裱已經入不了人眼,可蘇州那帶離咱們京城那麽遠,路途遙遙,送去幅字畫,再走水路回來,墨跡暈了不說,紙張都會變皺,那邊兒會蘇裱的師傅也沒多少,大多年紀大了,在蘇州已賺得滿盆金缽,花大價錢也請不過來。所以前段日子我就走了趟蘇州,找個師傅學了學,回來又教會了我店裏的幾位師傅,怎麽樣,技術不錯吧。”
楊榮談起字畫來永遠滔滔不絕,說了半天才跟肖随畫起家常,“老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幾日。”
“我最近忙昏了頭,似乎聽爹爹說起過,前陣子京裏還處處有人說,寧親王要大婚了,到了現在也沒個動靜,真還是假?”
肖随把這個問題一笑帶過,擡頭看了眼畫,又問:“蘇裱如今盛行,怕是京裏不少古玩店都派了師傅去蘇州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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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榮有些嗤之以鼻,“現在做字畫生意的,做成了,能賺,做不好,賠的又厲害。裝裱的不好,弄砸了字畫,客人不滿意,漫天要價賠償,你只能認倒黴。送人去蘇州、再請師傅,要花大價錢,他們哪裏舍得。都是為了賺錢,糟蹋了這些個好東西。好字畫就得好裝裱。不是我說,這滿京城,就我店裏的蘇裱能拿得出手。”
肖随低頭喝茶,楊榮似感嘆的說,“小時候,你和霓練癡迷軍事,爹也樂得教你們,我就問爹,爹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去打仗。爹說,楊家人,注定不能出頭,出了頭,楊家就要亡。他告訴我說,他小時候不懂這些,非要去參軍,被爺爺險些打斷條腿。
“老五,你說在這京裏活着有什麽意思,随心而行都不行,還是你自在,仗也打過,該做的都做了,也沒什麽遺憾。小時候,你說要做将軍,結果就真的成了将軍,霓練也說要做天*朝第一個女将軍,可卻入宮當了皇後。若我是霓練,知道自己必須入宮為後,打小就不應該做将軍夢。老三從小什麽都憋在肚子裏,拉着長臉像誰都欠他錢似的,結果就當了皇帝,現在連玩笑都不敢開他的……”
兩人談起幼時往事,都不免失笑。
“大哥如今這般,不也是随心而行。”
楊榮開玩笑,狡黠的眨眨眼,“其實我小時候,也想做将軍來着。”
兩人聊了沒多久,楊榮又被人叫走,肖随走出古玩店,一時間情緒複雜,也不想回家,索性讓人回府通報一聲,說晚些回去。自己去了魏弈霆的茶樓。
從安嘉越口中聽到龍涎香時,他心裏就有底了。
楊叔素來遠離朝政,他從沒想過這事兒會和楊家有關聯。
去楊榮店鋪前,他心裏還存着些僥幸。
畢竟,龍涎香處處都有,只要你舍得花錢。
但是蘇裱……
那麽那日刺殺聞莺的,怕也是楊叔派的人了。
肖随閉上眼嘆口氣。
茶樓裏人不多,肖随臨窗坐在雅間,魏弈霆聽說他來,很快過來,看肖随面色不好,“你又怎麽了?”
肖随把窗子支開,往下看街道,街道上的小商販不少都在收攤,拉着馬車,攜家帶口的往家走,馬車上坐着一家老小。
孩童剛剛下學,身上還背着布包,搖頭晃腦的嬉鬧,有的還大聲哼着童謠。
魏弈霆見肖随不說話,便也往下看,“你看什麽呢?”
“咫尺春三月,尋常百姓家。為迎新燕入,不下舊簾遮。翅濕沾微雨,泥香帶落花。巢成雛長大,相伴過年華。”
好友難得這般文绉绉,把魏弈霆吓得不輕,“肖随,你今日見誰了?你沒事吧?”
“你說是尋常百姓好,還是帝王将相之家好?”
“我覺得燕子最好,不嫌貧愛富、也不趨炎附勢,還能雙宿雙飛,自由自在。可生而為人,尋常百姓也好,帝王之家也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魏弈霆說着,察覺出了什麽,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說:“我說,你不是還打算繼續管柳權的事吧?”
肖随只是往窗外看,直到路上的人們慢慢走光,只餘下空蕩蕩的街道,才收回視線對魏弈霆說:“案子我查出來了。”
“你打算替柳家翻案?”
魏弈霆并沒有問真兇是誰,邊說着邊拿起茶壺,給肖随倒了杯茶水。
“嗯。”
魏弈霆挑挑眉,這才問,“你可真想好了?誰是老三借的那把槍?”
肖随往後靠了靠,喝口茶緩緩的說:“楊家。”
魏弈霆先是詫異,詫異之後臉色一下變得很差,“肖随,你腦子有病了吧!你要是真替柳權翻了案,你置楊家于何地!你心裏明白,要不是老三默許,楊叔不可能幹出這事來!你還了柳權一個清白,可就把楊家搭進去了,孰輕孰重,你自己還掂量不出。我看你可不像這麽大義滅親的人。”
肖随沉下臉來沒說話。
魏弈霆繼續勸好友,“就算為了霓練,你也不能把楊家拉下馬。楊叔打小就教咱們幾個習武,咱們與楊家也算是世交。柳權就是你八字還沒一撇的老丈人,肖随,你仔細想想,至于嗎?”
為了霓練……
楊家在京城算是百年大族,動不得是肯定的。
肖随對上魏弈霆關切的眼神,只是說:“我有分寸。”
“你一直有分寸,”魏弈霆端起茶杯喝一口,轉開視線看窗外,“老五,我們都是在天子腳下活着的人,誰都有點兒無可奈何,楊叔滿腔熱血和激情,卻也只能守着楊義王的稱號,度過漫漫人生。楊家人的悲哀其實我們都有,天子一句話的事,整個京城的風都會變,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之前放手的那麽痛快,為何這次非要強出頭呢?”
為何呢?
為了她。
肖随沉默,魏弈霆也不再說什麽,站起來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撩開珠簾出去了。
肖随繼續看着窗外,假如那時候他知道霓練定會入宮為後,不會随他離開,那個皇位,他會考慮去坐嗎?
他覺得不會。
那個時候的他,心比天高,自由于他而言比命還要重要。
所以他那般痛快地放了手。
卻又遇上了她。
“皇上,戶部尚書求見。”
肖郓從一堆折子中擡起頭,“宣。”
戶部尚書一到大殿上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臣特來請罪。”
肖郓一聽要請罪,下意識頭皮一緊,把手裏的折子一放,蹙起眉,“出什麽事了?”
“皇上……”
新任的戶部尚書惶惶的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臣今日清點自柳相府中搜出的東西,發現……發現那幾幅字畫不見了。”
肖郓聽完後眉頭緊鎖,把折子往下一摔,“何時不見的!”
“這……臣不知,今日清點,才發現不見,皇上息怒,臣……”
“那麽多人看幾幅字畫都看不住!朕養你們到底有什麽用!”
肖郓又一本折子扔下來,“整日只會上奏,跟朕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滾滾滾!”
戶部尚書聽見肖郓說“滾”,如蒙大赦,彎着腰站起來就往外退。
張宏順看戶部尚書擦着汗跑出來,知道肖郓又在裏面發脾氣,這才端了茶進養心殿,把散落在地上的折子撿起來擺好,“皇上消消火。”
肖郓按着額頭,“老五還在查柳權的事嗎?”
“這個,奴才不知,”張宏順想了想,“不過奴才聽說,寧親王這幾日經常去找魏其候。”
肖随和魏弈霆向來交好,肖郓也沒覺得有什麽,只是吩咐張宏順,“你出宮去楊家一趟,告訴楊義王,千萬別讓老五查出什麽來。”
“是。”
張宏順應了要退出去,走到一半又問,“皇上,那柳姑娘的事?”
提起這個事,肖郓心裏更是添堵,聞莺現在是老五未過門的妻子,自己也不好去寧親王府要人,老五這次鐵了心要和他過不去,每次他一提,就和他打太極。
肖郓眉頭緊鎖,只是擺擺手讓張宏順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咫尺春三月,尋常百姓家。為迎新燕入,不下舊簾遮。翅濕沾微雨,泥香帶落花。巢成雛長大,相伴過年華。
——出自《迎燕》葛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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