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你醒啦，看來，浮光也是可以早起的嘛。”浮生笑着說。

“自從遇見你，我都很早起的。山神廟的日常又這麽多，我怕你一個妖怪應付不來啊。”我回答他。其實我就是口是心非的，數百年來浮生都将山神廟打理地井井有條。至于我早起，是因為想更早地看見他，多一分看見他。

“哎，你要不要吃早餐，我的廚藝可是很不錯的呦。”浮生第一次提出要給我下廚。

“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不過……”我頓了頓，“還是可以看看你能做個什麽黑暗料理出來的。”說起來，浮生的廚藝好不好，我倒是忘了，他也該有好久沒有自己下廚了吧。

只不過，我還沒有看見過他下廚，經歷了這麽多，有些事情，我生怕錯過。

接着，各自打理了下之後，浮生竟真是屁颠屁颠地去圍了條圍裙，跑到廚房那裏了。

“喲喲喲，看起來，還是那麽個樣子嘛。”我饒有趣味地看着。

“那是當然。今天要做面炒面。”浮生在窗前的水龍頭取了瓢水，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柔和地像夢。

我像個小孩子一樣随在他身後，看着他切了蘿蔔絲和芹菜絲放到面條裏一起下鍋翻炒，又十分有耐心地将蔥段用牙簽撕成一條條放入熱水中。

“這是為什麽？”我問他，難道因為沒有湯，所以要來一碗清水蔥湯嗎。

“将蔥的下半段撕成條狀，不要切開上段，然後放進熱水裏，就會卷成團狀呦。”浮生用筷子将熱水裏的蔥花夾起，放在剛剛上盤的炒面上。“這就是五星級餐廳和大排檔同樣是炒面的區別了。”

“你這是在間接稱贊自己的手藝好吧。”不過，我打量了一下，看着浮生還像好算這麽回事兒。“話說……你平時都做什麽了，怎麽連這些都知道？”浮生很博學，這個我還是知道的，可是博學到這個程度，果真不造啊。

“無聊甩刀子的時候發現的。”

“你這是開什麽玩笑。”

“我可是可以用劍來切蔥花的，還會很多呢，等到西瓜的季節，我可以雕西瓜給你看呢。”浮生還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我認真聽着，并不是我不餓，而是我生怕聽少了半個字，那便永遠都少了。

自從這所謂的醒來之後，我竟珍惜浮生像着了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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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是我的山神，更也是我的毒。

随後我們在飯廳用餐，浮生說爺爺奶奶今日早起去曬采藥的地方收藥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來。浮生還說，他當時就立馬拍了拍胸口，說我這天的吃飯問題就包在他身上了。

“我怎麽就這麽遲太知道你也會做幾道小菜嘛。”身為吃貨的我，還是可以給這個“兩絲炒面”點個贊的。

“也不算太遲，我們相識也不久，日後還有很多時間給你慢慢發現我的優點……”他頓了頓，“畢竟……我的優點這麽多，對吧。”

我本是會笑着說他自大，淨會臭美。可無意間有些心酸，來自他的話——他說，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

數百年算不算長，兩個月又算不算短？到底相識了他多久，那些過往纏繞着我。那個發間有着淡淡桂花香的身影，那個喜歡穿竹子花紋衣服的他……還有在數百年前那些和山神廟緊緊相連的名字……

哎……

誰的發間有淡淡的桂花香？誰喜歡穿竹子花紋的衣服？哪些名字，是山神廟的前人們？腦海裏閃過那些好像曾經很熟悉的名字。

“南安……浮生……”我便傻傻地呢喃着。

我的心裏像是突然間空了一大塊。記憶像是被篡改了一樣。

“浮光？浮光？”浮生在我面前揮着手，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在想些什麽嗎？”

“啊？”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沒……沒呢……”

“吃早餐吧，吃多點蘿蔔絲會長高。”浮生一直說着。

“嗯嗯……”我略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裏還想着些奇怪的東西。“浮生……我……”

“恩？”他疑惑看着我。

“我好像……突然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好像忘記了幾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好像忘記了些好重要的事情。”我着急地說，“浮生能不能告訴我，你一定是知道的對嗎？我到底忘記了什麽……好像我上一秒還是記得的，好像上一秒還能分得清，但是現在……我……”

第一次，讓自己這麽窘迫地在他面前。

“傻丫頭……”他走過來，摟過我，指尖摩挲過我的發，“你只不過是忘了一個迷離的夢，那個夢真實地像鬼魅一般，灑了千年的苦澀。不過現在，忘了就好，忘了就不會再有痛了，忘了就沒有那麽多的悲傷……”

他的話，也是這般迷離。

“可我……心裏好難受。”我的淚水落在他的衣服上，化開好似一滴梅花。我不知道，突然間忘了什麽，那個迷離的夢，好像很重要。“可……我想知道。那個夢裏，好像有個很重要的人，那個人很像你……不，浮生你很像夢裏的那個人。可他的發間有桂花香氣，喜歡穿有竹子花紋的衣服，衣服的質地是棉麻的，他很喜歡笑……”

“那都只是夢。”浮生打斷我的話。

“可我……明明記得那麽清楚。”那些都那麽真實，我還記得很多很多。

可浮生明明說，那些都是夢。

若說我清楚明了地記得一個夢，這倒不算什麽意外的事情。只是在我短短的十幾年生命中，從未有過如此執着一個夢。

一個好真實好真實的夢。

我竟然在一個瞬間忘了好多……漸漸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有過這樣的夢。

人生入夢？還是夢入人生？

若醒不來，這樣一輩子也好。忘記就忘了吧，這些都是我自己的命數。可，就是那麽的一點隐隐作痛在心裏，散不開，也不會凝在一起——卻牽動着我的所有心思。

随後的一個早上，我都呆在了山神廟裏，蜷縮在內堂的角落處。莫名其妙，今天很想呆在這個角落，覺得莫名有分親切感，仿佛這裏有淡淡的桂花香氣。

整個早上，我都看着浮生和琴沫沫忙忙碌碌地，可我想去幫忙，浮生卻讓我好好休息。阿婳女和言清子不見了，聽浮生說是出去采辦些什麽了。

我總覺得山神廟好像卻了些什麽人，卻又說不出名字。那種感覺一直萦繞在我的心。

“外面的天氣真是很好呢。”我在窗邊托着腮看風景。

“的确呢，待會兒帶你到處看看。”浮生一邊收拾着，一邊說，不時還有東西翻到的聲音。

“你在找些什麽？”我回過頭去，看見浮生連忙收拾東西成一堆。

“沒……”他的眼神有些慌張。

“祭司是不能睜着眼說瞎話的。”我分明是看見他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出來，還有他最喜歡的簪子和配飾，還有……一件沾血的衣服。

“我就收拾一下舊衣服，這些都不要了，打算借着山神廟生慶，都換新的。”浮生說着，連忙将那件衣服掩蓋。

我感覺有什麽不祥，這些都是浮生最喜歡的，浮生又如此念舊，他一定不會舍得扔掉山神廟裏的東西。更何況那些衣服是他在歷朝歷代收集回來的，還有結界保護着，怎麽會突然心血來潮就要扔掉。

我想沖過去，感覺那件滿是血跡的衣服在召喚我。

好像……那些我遺忘掉的種種，在觸摸到那件衣服之後便會記起。我以往的種種，好像和那件衣服有關。

可，窗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行動。

我本能地向窗外看去，有騰雲駕霧之勢向我襲來。待那些迷霧都散去，一個清冷身影入眼。她的發髻上分別別了一個碧玉金絲簪，有閃着光的珠子流蘇落下，身穿一件白色的百花團枝長裙，項上有瑩綠璎珞。

好一個雍容華貴，定然不是凡人能企及的。

浮生叫我乖乖呆在這裏，說那個女子是神官，只是來祝賀山神廟生慶罷了。

可浮生的眼神慌張，一定有什麽隐瞞。他不許我出去，也不許我到處走，只是讓我好好在這裏帶着，不許我翻動他收拾的東西。

我跑去內堂門口偷看，那個女神官進了山神廟正堂，她在山神像前比劃了幾下，便有好多靈光閃動。

女子并沒有怎麽說話，聲音也是極小，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麽。

只是微微根據聽見的猜想了下——那個女子好像在告訴浮生，說他很難維持保護山神廟的靈力，而南山神廟在妖界和人間的界限上，務必要增加人手，她可為山神廟尋來。可是浮生搖了搖頭，說心意已經領了。那女神官的眉頭一直緊鎖，大概是看在山神廟的份上，神官也奈何不了山神廟的成員，最後她交給了浮生一個小小的錦囊，就走了。

我一直都偷偷看着，我覺得不妙。那個錦囊裏定有秘密，似乎很重要，似乎會牽扯我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這是倒數第二章，明天大結局！後天再更一個後記就沒有啦～六月份開更新文《七分魂》，有空的話會寫些關于人物分析之類的東西。

15.5.17：對于結局感到有些心酸，莫名其妙的。一直都下不了筆，本子也撕了好幾頁。大概……大概迷。明天會發吧。

⊙▽⊙感謝。

☆、酒入浮生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