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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然感覺得到孟亦對他的敵意,雖然自己暫時下線了,但只要賀鈞沒應,那誰都是一樣的,他依然可以公平競争。
他以前一心追着賀鈞,看不到原來身邊也有和他一樣的人,只是別人不像他這麽大膽張揚。
比起熱烈的喜歡,時然不知道賀鈞會不會更喜歡那種隐忍而冷靜的方式,不管喜歡哪種,他都只會這一種,傾盡全力的對他好,最好的都給他。
生了一場大病,他身子易乏,腦袋裏也昏昏熱熱,索性出了露天陽臺安生吹風。
杭泰頂層,六十六樓,足以俯瞰大半城市,時然看着遠處的萬家燈火,突然就有些慌了。
跨江大橋鎮守山河,車水馬龍與他無關。
偌大的建築群裏,已經沒有一處地方可以真正算作他的家。
他趴在欄杆邊,夜風偏偏偷襲,單薄的身軀和細瘦的腰線被勾勒出來,引得來往的女士先生不住打量私語,可惜當事人溺于思緒,渾然不覺。
額前的碎發被吹亂,胡亂地蹭到眼睛上,時然十指手指依然細白修長,耐心地梳理着他的小卷毛,也梳理着那些煩心事。
他的行李已經送回時家,可那根本稱不上是家,他不願回去。回母親生前的住處,但那屋子五六年沒住人,肯定是睡不了。賀鈞家……當年他追的熱烈,連對賀鈞這麽潔癖的人都能央着同床睡過好幾次,而今邁步從頭越,想來對方是不會再吃他這一套了。恐怕只能去找個酒店将就一晚,藥和換洗衣物都沒有,他又糾結得很。
時然曲起手肘撐在欄杆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惆悵的看着遠處的橋。
有一瞬間他竟然想到,是不是死了就解脫了呢。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又趕緊甩了甩頭,要把這奇怪的想法趕出去。
夜越來越涼了,時然還沒想出安置自己的好對策,幹脆轉身準備出去找酒店,可那一瞬間令時然頓足,他看到了陽臺門口處也剛好轉身快步離開的賀鈞。
賀鈞剛才在看什麽,是因為突然看到自己也在才走的嗎,是因為害怕被他纏着嗎。
時然不确定答案,卻也不敢再次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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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勁的生日會鬧得晚了,等客人陸陸續續走了還得跟紀田田忙前忙後伺候自家老爺子老太太,時然不好意思再去麻煩他們,打聲招呼便要走。
紀田田知道他家的後母有多恨他,不放心地說:“小然,要不你等等再走,今晚去莊勁家吧。”
“田田姐,不用了,你和莊哥也累了一天,別再為我`操心了。而且,我遲早要回去的。”
“我怕你回來第一天就不開心。”紀田田擔憂的看着他。
時然心裏一暖,“不會,我天天出來尋開心,也不是總待在那個家裏。”
紀田田被他逗笑:“會尋開心就好,就怕你一個人悶着。”
“那我先下去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喝酒傷身,別讓莊哥喝太多。”時然看了看遠處和幾位男士碰杯的莊勁。
“嗯,路上小心。”紀田田把他送出大廳,欲言又止,“小然……”
“嗯?”
“沒事,”紀田田朝他揮揮手,時然認定了的人,她再勸也沒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快回去吧。”
時然從電梯裏出來時正好看到賀鈞上車,司機本已降好車窗等着。
他想也沒想就要去追,步伐大過寸寸升起的車窗,卻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門口的侍者把他的動作收入眼底,沒有多言,只是體貼地問了需不需要幫忙叫車,時然搖搖頭,慢慢走出去。
低沉了小半條街,時然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城市規劃與改革大刀闊斧,僅僅是六年沒見,就已經陌生了,更何況是人呢。
走過杭泰前面的這條街就是這座城市的CBD中心,時然停下,坐在花壇邊看着對面的紅玉坊,他以前最愛吃這裏的金錢肚,賀鈞罵他俗,但還是次次陪他來,只有這裏,從來都是他們兩個一起來,沒帶別的朋友。
吃完金錢肚他就要去喝奶茶,賀鈞總嫌他事多,放着紅玉坊裏的港式奶茶不喝,非要喝外面那種鋪着甜膩奶蓋的。奶茶店外排了長長的隊,這人便也一臉嫌棄的幫着排隊,買了兩杯,自己不喝,全給了他,時然吸完兩杯裏的奶蓋,他就接過剩下的紅茶喝掉。
賀鈞有心的話就會發現,時然噬甜。
他小時候吃多了沒有媽媽的苦,別的小孩能吃糖能撒嬌,他眼巴巴的看着,別的小孩說他沒娘養,他忍着眼淚說不出話,別的小孩欺負他,他沒法回去告狀,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咬。
但就算賀鈞不能發現,也已經讓他嘗到許多甜頭了。賀鈞把小小的他護在身後為他打架訓人的時候,把他帶回家讓賀母幫他上藥的時候,第一次請他到家裏過生日的時候……賀鈞就像那種切片糖,是硬的,也是甜的。
他一個人坐在路邊,記憶越往深處越是攔不住,對月光思故鄉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夜色無邊溫柔,四周都朦胧不明,遠處車燈閃爍了許久,開走沒一會,又回來停留。
時值入夏,晝夜溫差大,時然縮了縮腦袋,清醒的回到當下,賀鈞冷漠,家中不寧,無人可訴,無處可去,他無暇再想過去的事。
時然起身拍拍衣服,卻看到了不遠處的賀鈞。
他驚訝得說不出話,賀鈞不是回去了嗎。
幾個小時前才被那人冷漠的避開,這下是走近,還是後退,他拿不定主意了。
兩人靜了一會,賀鈞沒再給他思考的時間,“上車。”
時然和他坐在後座,他不敢和賀鈞靠得太近,便緊緊貼着窗邊。賀鈞沒說帶他去哪,他也不問,生怕一開口就被丢下。
賀鈞長腿交疊,一手随意的置于腿上,一手抵着額頭閉目養神,面色平靜,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時然看着窗外,不熟悉的街道和行人匆匆閃過眼前,讓人看暈了眼,沒一會他便靠着車窗睡着了。
車上總歸是睡得不舒服,他的腦袋一下一下的點到車窗上,許是太累了,竟連這樣也沒能把瞌睡蟲趕跑。
賀鈞盯着他的側臉,良久,才把人弄到自己身邊,讓他的腦袋枕在腿上。
回賀家別墅的路平坦寬闊,鮮有人車,他示意司機放慢速度。車停在大門裏,賀鈞讓司機下車先走,只餘兩人。
時然睡覺沒有一點聲息,賀鈞總忍不住去摸摸他溫熱柔軟的肚皮,确認眼前人是活生生的。
賀鈞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六年來恨透了他一聲不吭的逃跑,他看到時然的臉就生氣,可看不到又慌亂擔心,以至于一遍遍的重複離開又返回盯人的奇怪舉動。
他用食指輕輕戳着時然的臉蛋,當初好不容易養了些肉,去趟國外又給弄瘦了。那時真有那麽不願意,這小混蛋現在又回來想招惹誰,想到這裏,他力道重了些,恨恨地把時然戳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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