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鐘攜那邊早就已經帶着黎荀落拿着房卡進了包間。
三樓有些包間是大包, 隔間裏面帶有可以提供休息的小床, 但是畢竟和家裏條件沒得比, 只有一些基本的标配道具, 要什麽也沒什麽。
她站在走廊好一會兒,聽着樓下傳來的喧鬧聲,腦子都是空白的。
忽然從拐角的窗口那傳過來了一陣冷風,夾雜着一些細小的雪花飄到了後頸, 範小簡一個哆嗦, 瞬間清醒了過來。
“小李。”她拿出手機, 手有些微抖的朝那邊打了個電話, 沉聲說, “你人在哪兒?”
“還在停車場呢姐。”小李的聲音回音挺大,顯得也空曠, 除此之外還有酒店的維修師傅‘丁玲桄榔’幹活的聲音, 聽着雜亂,人應該不少,确實是幾個人一起在加班加點的幹活。
範小簡閉了閉眼睛,“在那等着。”
聽出來她話音不對,小李有心想多問兩句, 然而緊接着手機就傳來了挂斷的聲音, 只皺緊了眉毛, 原地站在那無助的跺了跺腳, 不知道是取暖還是別的什麽。
“四個輪胎同時爆了。”範小簡也不想當着工人的面兒說什麽, 只把小李拉到了一邊, 站在他對面說,“你幹了這麽多年了,什麽事兒要分個輕重緩急的,你分不清楚嗎?”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看範小簡這神色也知道大概是出事了。
小李聞言腦子一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車輛在的地方,倒也沒甩鍋,只低聲下氣的說,“對不起,小簡姐,我真沒想到……我就出去抽了根煙的功夫……輪胎确實是……”
說着說着,他自己也反應過來了。
以鐘攜如今的地位,如果這一輛車上送的是鐘攜……小李反應過來,臉一下子就白了。
範小簡看着對面那個年紀比他還小的人,突然有點洩氣,擺了擺手說,“算了,這事兒也怪不着你,我剛才有點上頭了……”
畢竟小李當時确實是和她清楚的說過,是四個輪胎都沒氣兒了。她自己都沒想到別處去,何況是小李呢?
小李讷讷的應了一聲,悶着一口氣站到了一邊兒,心想範小簡這是打算自己全都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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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小簡雙手叉着腰,在原地打轉了好一會兒。
車在用的過程當中洩氣,不是什麽大事兒,甚至可以說是挺常見的一件是小事兒。
但是四個輪子全都軟掉,而且按照小李的說法,輪子顯然是在抽根煙的功夫一下子就沒氣了的——就算是時間長了點,按照正常的車子漏氣程度,哪怕是被紮了個大孔,這個時間,也不正常。
而這邊剛漏氣,上面就黎荀落就喝的差不多醉了,還有人主動要送黎荀落回去,偏偏喝的酒還是兩種高濃度的酒名貴品種。
不論是路易十五還是雪莉,都不是一個普通大學的同學聚會上能随随便便拿出手的。
這個巧合度,實在是太大了。
範小簡閉了閉眼睛。
冷風一吹,她渾身都是冰涼涼的,這才發現她在這大冬天的晚上硬是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吓得還是急的,只惡狠狠的說了一句,“查,給我查徹底了!”
如果、如果黎荀落這一遭真的出了什麽事兒……
範小簡眼睛只是短短的閉上一瞬間,就受到了什麽驚吓一樣迅速睜開,完全不敢繼續往下深想,只喉嚨劇烈的哽咽了兩下,手都有點發抖的沖着一邊已經有點開始慌亂的小李說,“你在這看着現場,我叫人過來拍照取證。在我帶着人過來之前,誰都不準走,天王老子來了都得給我把人留下來!”
“好。”小李舔舔幹澀的唇,看了一眼那邊還在低頭修理的四個工人,心裏已經知道要怎麽做了。
等到人證、物證和畫押的證詞全都到了範小簡手上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午夜三點了。
所有人,包括維修的師傅在內的人都被折騰的身心俱疲。
小李雖然累,卻也不敢說什麽,雙眼全是血絲,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走到範小簡邊兒上,說道,“姐,這事兒……”
“不能報警。”範小簡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回道。
她拿着手裏已經有了完整監控的U盤,又看了一眼旁邊兩個被捆住手坐在一邊臉色煞白的兩個酒店工作人員,道,“暫時保密,這事兒現在還不能爆出去。”
送黎荀落的車是公司開出來的,平時上路絕對沒什麽,哪怕是鐘攜一個人在路上出了點意外,都沒什麽,畢竟那是鐘攜一個人的事兒。
可今天的事情一旦被曝出去,鐘攜還出現在了一個同學聚會的會場中央,這事兒就不可能瞞得住,第二天只會有鋪天蓋地的□□。
畢竟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還要牽扯上黎荀落。
鐘攜藏了黎荀落這麽多年,不是為了一朝疏漏,讓黎荀落在離婚之後反而反受其亂,被迫要暴露在大衆視野當中,承受着滿天的留言辱罵的。
小李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但也不敢問,可回想起今天所有的事兒,也怪自己太不經心——四個輪胎同時爆胎,絕對不算是個小事了。
“你在這看着。”範小簡拿着東西,回頭看了他一眼,“等單姐那邊帶着人過來了,你才能把眼睛閉上,明白嗎?”
“明白。”小李點點頭,用力揉了揉眼睛,慚愧的點點頭。
“辛苦。”範小簡拍了拍他的胳膊,嘆了口氣,開門走了,也沒看見小李那一瞬間紅了的眼圈。
範小簡回去的時候,鐘攜正在衛生間洗漱。
黎荀落已經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身上禮服裙已經被脫掉,穿的是鐘攜車上帶的備用的常服,能睡的舒服點。
只是看樣子她睡的也不怎麽老實,胳膊整條露在外面,袖子都已經到了肩窩處,細白的腿也霸道的伸出來了好大一截。
她把手裏拿的粥放在一邊,摸了摸床邊那盆水的水溫,還是熱的。
于是她擰了把毛巾,打算給黎荀落再擦一擦。
“東西放着吧,”鐘攜從衛生間走出來,看了範小簡一眼,說,“我來。”
範小簡應了一聲,也沒跟鐘攜搶,把手上的毛巾遞給了鐘攜,看着鐘攜一點點的給黎荀落擦拭着臉頰、脖頸和她的手臂。
沉默渲染了好一會兒,鐘攜才主動開口說道,“都查清楚了?”
“嗯,清楚了。”範小簡捏了捏手心,有點刺痛,她之前太緊張,指腹被自己的指甲給紮爛了。
她也沒在意,話音不停的繼續說道,“酒保被收買了,所有桌子上頭,确實是只有落落姐那一桌是路易十五和雪莉,就算是真的出了事兒,後面所有的同學也都會心照不宣的說,是因為那個班長想追求我落落姐,所以特殊對待了。還有監控室的一個保安也被收買了,過去的時候,他還在清理監控設備……我請了專門的技術人員過去,才把栅格化後的監控給恢複的。”
鐘攜這才掃了一眼桌上的U盤,說道,“誰幹的?”
範小簡一頓,“落落姐那個班長,賈和志。”
鐘攜沒搭話,就是讓她繼續說。
鐘攜一直專心的給黎荀落擦洗,着重的位置還是放在了她的臉部和手心,喝醉了之後的人手心和臉上會發熱,很不舒服。
範小簡看着,心裏就一陣的內疚,繼續說,“他還有個同夥,叫張桐的,保安指出了照片,就是那個讓你給擰脫臼,現在還在醫院的那個男的……兩個人應該是臨時起意,小尾巴留下挺多的,但是現在還不好分誰是主謀。”
鐘攜一直到這裏,才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好一會兒,範小簡才試探性的說了句,“姐,這事兒和落落姐說嗎?”
鐘攜這一次才沉默了一會兒,臉上有了些許煩惱的表情,半晌才道,“說。”
“這是朱霜的地界,她的人被你扣了,這一個晚上又這麽大張旗鼓的折騰,保安室和監控室都給人快掀了,你以為能瞞得住?”鐘攜雙眼盯着看了看黎荀落沉睡後還不安分的嘴巴和舌頭,沒忍住上去刮了一下。
範小簡沒應聲。
黎荀落大概是被戳的有點煩,于是撅撅嘴,用嘴巴把她手指給頂下去,又伸手撓了撓嘴唇,完全沒什麽感覺,一點都沒有要清醒的跡象。
鐘攜見狀唇角一挑,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玩。
大概是手裏的溫度和柔軟讓她好受了點兒,過了會兒,她說道,“這次的事情,你自己反省吧,不能有第二次了。”
範小簡低下頭,眼睛一瞬間紅了,好一會兒低低回了一聲,“嗯。”
鐘攜終于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雙眼,範小簡看着她的模樣,上前一步給她按壓太陽穴,鐘攜也沒拒絕。
範小簡這才大着膽子開口說了話,倒也不是辯解,就是有點無力的想說點什麽東西,“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這一次真的因為她的不經心,讓黎荀落受到了什麽傷害,範小簡哪怕是不要這條小命了,都能上去跟他們玩一場真情實感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畢竟當年,她這一條命,算是黎荀落和鐘攜撿回去,又養到大的。
她這輩子都沒什麽能報答的,所以就希望她倆能過的比誰都好,她也比誰都不希望她們兩個會出事兒。
鐘攜嘆了口氣,睜眼看了看床上睡的人事不知,還顯得睡的很滿足的人,說,“我知道。”
否則,現在範小簡早就已經不站在這了。
範小簡聞言鼻子更酸了,同時咬了咬牙,用力的吞咽了一下,才把那些湧起的脆弱和內疚給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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