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趁着這會兒鐘攜那邊補妝,中途休息的間隙, 小導演把幾個負責人全都帶到了一邊的隔間去開會。
器材室裏頭一般會留下人專門看守器材, 裏間就有一個小屋子, 不大, 但是能談事兒。
她坐在一個箱子上,打眼看了屋裏一圈人, ‘啪’的一下把本子給摔到前面的小方桌上,敲了兩下,說,“終審是誰審核的?這種問題敢拿到明面兒上來問, 是覺得你們在這行幹夠了,還是想撂挑子辭職了?”
在場五六個人,三三兩兩對視一眼,又同時轉開了視線。
過了會兒, 有個人拿着臺本看了看, 胸口挂牌上名字寫着三個大字:實習助理。
越看她眉毛皺的越緊, 緊接着, 她拿着東西, 說,“周姐, 這些問題實在是怪不到我們這——我們的問題總方案全都提交到夏姐那邊兒去了,最終稿是由她審核圈定的,發到你手上的那一份根本就沒經過我們幾個,幾個老師根本不知道是這些內容。”
周農皺了皺眉, “提上去的直接交給夏姐了?”
說着,她舉起手中的臺本,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說,“你們的意思是,這一份在我手上的稿件,和你們完全沒關系,是這個意思嗎?”
幾人頓時不吭聲了。
周農哼笑一聲,擺了擺手,“走走走,都走吧。”
出了事兒誰都不願意擔着——何況現在還沒出事。
幾個大男人縮在一個實習小助理後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周農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裏面轉了轉,過會兒直接打了南夏的電話。
外面,已經補好妝的鐘攜突然被告知錄制環節出現了些許的問題,需要改天再補錄。
她坐在鏡子前面,看着同樣一臉訝異的化妝師,心念電轉間大概知道了某些事情,笑了笑說,“也好,不忙。”
工作間內依然井然有序,看不出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亂子。
從燈光到攝像,再到場務那邊同樣都是一臉的懵圈,不住的在問同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小導演沒在。
鐘攜看了一圈,小助理接到消息,走到她前面要帶着她回屋。
只是出去之前,鐘攜突然扭頭,在屋裏巡視了一圈,找到了總攝影。
她看了看回放的片源,過了會兒小道,“錄制的前半段全部保留吧,回頭和周農那邊說一下,這一段我挺滿意的。”
總攝像誠惶誠恐的點點頭,對着攝像機裏面短暫幾分鐘的錄制視頻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也沒發現究竟有哪裏是入了鐘攜的法眼。
到房間後,小助理沒出去,反而跟着進去了。
鐘攜回頭,就見小助理仿佛如同背負了十萬大山一樣,硬着頭皮說,“鐘老師,待會兒周姐可能過來一趟,有些節目的事兒要跟您說一下。”
鐘攜可有可無的點點頭,算是應了。
小助理這才如釋重負,松一口氣出門了。
黎荀落在屋裏扒拉着隔斷,慢悠悠的露了個腦袋。
鐘攜回頭正巧看到黎荀落這麽個模樣,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
——總覺得黎荀落這模樣像是一個等待着家長歸來,明明盼望着,卻又不敢湊上前的某種貓科小動物。
怪可愛的,她想。
她沖着黎荀落招招手,解開了脖子上裝飾性作用比較大的絲巾,輕聲說,“過來。”
黎荀落‘噠吧噠’的蹦過去,說,“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她平時錄單采少說一個小時,慢的
話折騰兩三個小時都是有的,鐘攜這出去了二十分鐘不到,這麽快就出來了?
“節目組內部出了點問題,可能要事後補錄。”鐘攜捏了捏她的後頸,說,“累不累?”
“不累。”黎荀落笑的雙眼彎彎。
她最大的長處,就是不論何時何地都能睡的特別好,也是因此,調整時差這件事情,在她這裏基本不算是什麽事兒。
剛到這裏的第一天,節目組上下,包括嘉賓組都有些萎靡,只有她一個人精神奕奕的,一點都看不出狀态有什麽不對。
鐘攜還要說什麽,冷不防電話響了起來。
黎荀落好奇的眨眨眼,“誰呀?”
“南夏。”鐘攜說道。
是個不速之客——總導演這時候突然打電話,絕對沒好事兒。
果然,一接通電話,南夏那邊就噼裏啪啦的說了一通。
鐘攜一個字也沒聽清,将手機稍微拿遠了一點,随後說道,“再不直接說事,浪費的可是你的話費。”
南夏聲音一窒。
過了會兒,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隔着電話都能聽到她似乎在磨牙,“我說鐘大小姐,您自己欠下的情債自己能解決不,啊?”
鐘攜已經走到了陽臺上。
晚上略微起了些海風,海平面看着深不可測,遠遠地看着,小島更像是深陷于海平面中的小船一樣,視覺上顯得飄搖得很。
喇叭裏南夏的聲音還在繼續,全都是些沒營養的亂吐槽。
鐘攜捏了捏眉心,腦殼疼。
“有事說事,快。什麽叫我自己欠下的情債?”鐘攜皺了皺眉。
南夏聲音一頓,過了會兒也悠悠的嘆了口氣,說,“今天,就剛才,小周給我打電話訴苦。”
鐘攜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南夏道,“單采提問環節,給出的那幾個問題已經發你郵箱了,你待會兒自己看看——看完你就大概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鐘攜說話間便回了屋裏,黎荀落正躺在床上抱着腳剪指甲,見鐘攜進來了,眨眨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坐姿。
然後她默默的合攏了雙腿。
鐘攜一笑,手機拿遠了一點,“你繼續。”
黎荀落臉一紅。
——這要不是她穿的是個裙子,她肯定是要繼續的。
但是裏頭她自己穿了個粉色胖次,還是個帶兔子耳朵的。
怎麽都覺得有點羞恥啊!
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鐘攜也就是笑那麽一下,迅速打開電腦,輸入密碼後,登錄郵箱便看見了南夏發過來的東西。
文檔版本的提問卡,上面的問題羅列的十分清晰,看着看着,鐘攜的眉毛便皺了起來。
“這次采訪的時候,小周基本是一邊問問題,一邊在題卡上塗塗改改,很多問題接着一茬接一茬的問,能看得出是臨時想的,但還算是緊扣。”鐘攜看了眼,說道,“這些題誰給你的?”
“單詩給的。”南夏終于道。
兩人彼此之間突然陷入了沉默。
南夏趕忙說,“你不是不知道,節目組初時定下的規矩,很多問題都是從雙方熟悉的人當中抽取出的問題——落落那塊我找的是範小簡,你這邊,我總不能再找範小簡,就找了你們公司的人。”
“嗯。”鐘攜往下滑着看了看,說,“你繼續。”
南夏一頓,繼續道,“本來問題是交到了你經紀人手裏的——她畢竟也帶了你七八年,對你算熟悉。一路上你倆算是所向披靡
一起走來的,你為了她得罪原經紀公司,她為了你幹脆跳槽,情誼畢竟擺在那,但是東西剛到你經紀人手上沒多久,後來就被單詩截走了。”
要說這也是個烏龍賬。
節目組按照規矩把問題交到南夏手裏,南夏直接找人聯系了鐘攜經紀人。
經紀人那邊填好問題之後,便會直接發回到節目組手裏,等于算是通過了南夏,可南夏卻不負責這一環節最終的問題內容。
主要環節就是缺在了單詩那一環——節目組負責這環的人,也完全是以為題是南夏首肯過的,這才看都沒看,直接交到了周農手裏去了。
弄明白了這事兒之後,鐘攜這才終于點了點頭,看向了屏幕上黑白色的字體,輕聲說,“我知道了。”
“這事兒你自己看着解決吧。”南夏一頓,“知道你不會為難下頭那些人,不過還是得說謝謝你。”
“客氣。”鐘攜一笑,“你們處理的挺及時。”
南夏讪笑兩聲,心裏簡直是給周農點了無數個贊。
過會兒她說,“我說也真是,你還在這杵着呢,單家那小祖宗又到底是想做什麽?拿你不當人,敢直接這麽打你臉?”
“不。”鐘攜将屏幕阖上,看了一眼在那艱難的用一種淑女坐繼續剪指甲的黎荀落,又回到了陽臺上,才把剩下的半句話講完。
她說,“不是單詩不把我當回事,是她以為,我不把黎荀落當回事了。”
一句話說完,像是突然有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戳在了她胸口。
就連單詩都能這麽覺着,那黎荀落呢?
她是不是也覺得,自己不把她當回事?
鐘攜狠狠的閉了閉眼睛,手機塞回口袋裏,覺得鼻腔被海風吹得生疼。
過了會兒,她回屋裏,站在陽臺窗戶和卧室之間的邊線上,忽然說,“落落,我餓了。”
黎荀落擡起頭,迷茫的眨眨眼,說,“樓下餐廳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應該還有飯。我給你叫點宵夜?”
“不想吃宵夜。”鐘攜說,“我想吃面。”
“樓下有面嗎?”黎荀落一愣,“還是你想吃意面?”
“都不是。”鐘攜眯了眯眼睛,“我要吃康師傅老壇酸菜牛肉面,還要加雞蛋的。”
黎荀落:“……”
她放下手上的指甲刀,覺得手有點癢癢。
“這大晚上的,我上哪……”
“範小簡那有。”鐘攜沖着她燦爛一笑,“我去拿,你給我下,就想吃你做的。”
黎荀落,“……”
半晌,她挫敗的看着鐘攜的笑臉,哭笑不得的說,“去去去,做,給你做還不行嘛。”
鐘攜頓時仰頭挺胸,如同得勝而歸的将軍般昂首挺胸,大爺似的往沙發上一躺。
舒坦。
作者有話要說: 鐘老師這種把人當回事的方法不能學,學了要注孤生。
也就落落這麽軟的還能真的給她下面,如果是我……嗯,母胎solo不是沒理由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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