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獸神力
“吼~”眼見獵物要跑,猞猁吼叫着跟了上去,也許是由于肩膀上插了弩箭的緣故,猞猁跑的有些跌跌撞撞的,一時間竟也沒能追上前方的兩人。
水靖安明白自己和猛獸在速度上的差距,領着魯卡拼命的繞着森林中高低不一,粗細各異的樹木呈“S”型路線的奔跑,由于處于生死關頭,兩人腎上腺激素加速分泌,奔跑的速度竟然變的迅速異常!
一追兩跑,三個生物在森林中開始上演一場新鮮出爐的“生死時速”。
“安哥哥~安哥哥~你們在哪裏!”兩人正在“亡命大逃亡”,忽然聽到從左側的隔了幾棵樹的地方傳來了莉莉亞那稚嫩的叫聲,原來莉莉亞在花叢中玩夠了,想要尋找水靖安,然而擡起頭來卻發現兩個哥哥都不見了。等待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來找她,強烈的孤獨感使得小女孩不安了起來。
“安哥哥~莉莉亞在這裏~安哥哥~”小女孩的聲音向水靖安的方向傳了過來,也許是因為聽到了這裏傳來的追逐聲和猛獸咆哮的聲音,雖然心中有些害怕,但是兒童好奇的天性還是占據了莉莉亞的大腦,急切的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于是一邊大聲呼喚着,一邊朦憧的走了過去。
“遭了……我們怎麽跑回這兒來了……”水靖安一邊飛快的跑着,一邊回頭問身後緊緊跟着的魯卡。魯卡的臉色有些發白,由于奔跑所消耗的體能十分的巨大,他劇烈的喘息着:“我……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不過我們似乎……跑了個圈子又跑回來了……”
相比魯卡那副滿臉汗水的樣子,水靖安的情形就要好的多了,在全力奔跑了一段時間後,他絲毫沒有那種呼吸困難的那種疲勞的感覺,反而有種越跑越輕松的感覺,血脈中的血液在身體中奔騰,竟然讓他隐隐有一種灼熱的暢快感覺。
不過,此時的水靖安顯然是沒有心情去關注自己身體內部的奇妙變化,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正向這裏走來的莉莉亞吸引了過去:“麻煩大了……”水靖安暗暗的嘟囔了一聲。
“安哥哥……是你在那兒嗎?”莉莉雅的聲音越來越近,無知的小女孩完全不知道她正在走向一種什麽樣的危險。似乎是聽到了小女孩的叫聲,在二人身後追的正起勁的猞猁漸漸減慢了速度,将頭轉向了莉莉亞的方向。
“回去!不要過來!回去!莉莉亞!”心道不好,水靖安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可惜事與願違,水靖安的聲音聽在莉莉亞的耳朵裏無疑是激勵她前進的動力。小女孩并不明白為什麽“安哥哥”不讓她過去,她只知道,終于找到他們了,自己不用一個人了……
那個小小的身影終于還是出現了在兩人一獸的視野中,猞猁率先停了下來,仔細的打量着被眼前的景象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莉莉亞。在它的眼中,小女孩無非是一個比眼前的兩個逃的像兔子一樣的“獵物”的同類,而且個體看上去更加的小。猛獸的本能告訴它這個個體會比前方的兩個“大型個體”要好對付的多,在凝視了莉莉亞一會兒後,猞猁大吼一聲改變了自己的攻擊目标,向着莉莉亞撲了過去。
“糟糕!”水靖安猛一跺腳,追在猞猁的身後就趕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叫着:“莉莉亞快躲開!快躲開!”他使勁的跑着,竭力的想趕上前方的猞猁,絲毫也沒有想到即使他追上了又能怎麽樣?
面對着兇神惡煞的猛獸,莉莉亞已經有些被吓呆了,兩眼發直,烏亮的眸子中全是驚恐的光芒,哆哆嗦嗦的向後退去,口中不斷的低聲念叨着:“不要吃莉莉亞……莉莉亞是好孩子……”
水靖安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猞猁幾個縱躍便已竄到了小女孩的面前,長吼一聲,猛的向莉莉亞撲了過去……
“啊!!!”莉莉亞驚叫一聲,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大步。說來也巧,由于沒有看清楚腳下的地面,小女孩的腳後跟意外的絆在了一根半截埋入地面的粗大樹根之上,在失去平衡的情況下,莉莉亞仰天摔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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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猞猁帶着一陣腥風擦着女孩的頭發撲了過去,恰巧撲了一個空,真可謂是千鈞一發……
經過了這一瞬間的拖延,水靖安終于趕到了,他張開雙臂擋在了莉莉亞的面前。正對着一撲不中已經回過了頭來準備再次進攻的猞猁,就仿佛一個正在護蛋的母雞。
莉莉亞此時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瑟縮的躲在水靖安的身後。她身上的衣服沾滿了灰塵,雪白的手臂上也出現了兩塊青色的淤痕,看來剛才那一跤摔的着實不輕,只是小女孩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關心自己肉體上的小小傷痛了,她害怕的從水靖安身後探出頭來,不時的張望一兩眼前方低聲咆哮着的猛獸,滿臉的不安。不過,由于是躲在水靖安的身後,她的情緒顯然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
“壞蛋……安哥哥一定會打倒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莉莉亞向着猞猁揮了揮小拳頭。
水靖安本人的心情此時卻與身後的女孩截然相反,強烈的絕望感正充斥着男孩的心靈:完了……這回死定了……水靖安此時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回去我一定會被罵死了……”魯卡剛才并沒有像水靖安那樣第一時間沖過去救援莉莉安,他已經被這一切弄的有些手足無措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水靖安已經追着猞猁跑出一段距離了。也許是人性中的懦弱占了上風吧,魯卡最終也沒有跟上去,卻又不好意思一個人逃走,于是就找了一棵樹躲在後面遠遠的看着。
猞猁緩緩的張開了嘴,鋒利的鐐牙在他的口中閃耀着冰寒的光芒,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仿佛在嘲笑對手的不自量力。它低低的咆哮着,蹲了下去,全身的肌肉如同上緊的彈篁一般縮緊了起來。
在水靖安的眼中,此時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慢鏡頭,時間,空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變成了某種凝滞的液體。水靖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猞猁蹲下,然後緩緩的躍了起來,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在他的眼中,一切都變的那麽的緩慢,時間仿佛定格了,他甚至可以看清楚猞猁那猙獰的眼神,那半截斜插入的弩箭,已及猞猁那伸展的寬大腳掌上那鋒利的鈎爪。
水靖安忽然發現,在這種奇異的境界中,自己竟然無法控制身體了!他想躲避,想掙紮,想叫喊,大聲的叫喊,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夢魇之中……
風從森林的深處吹來,冷冷的,水靖安感到所有的一切在眼前變的迷蒙起來,所有的聲音仿佛在一刻停滞,然後鋪天蓋地的響起,再停,再響起……血液流動的越來越激烈,從未有過的激烈!仿佛燃燒了起來,瘋狂的燃燒,水靖安感覺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正迅速的從身體內部不可控制的湧出來,肌肉慢慢變得灼熱和充滿力量。
“呀!”
是莉莉亞在身後尖叫嗎?那清脆的聲音仿佛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清晰但卻又不真實,水靖安只能依稀的感覺到猞猁那沉重的身體帶起了風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體內的灼熱在流蕩,仿佛有一種原本便已經存在着的古老的力量正在刺激着水靖安的靈魂。
他感到自己快爆炸了,狂火在體內沖擊迸流,每一次心跳都讓身體有一種近乎爆裂的感覺,強大的熱流來回鼓蕩着想要宣洩出來!
“啊!!!!”随着一聲帶着些許狂意的嘶吼,水靖安被身體中的力量帶動着,近乎于無意識的向前方揮出了一拳……
“嘭!”小小的拳頭和猞猁那攜帶着猛烈慣性的身軀撞擊在了一起,一聲低沉的悶響過後,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只見猞猁以比它撲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回去,猛的撞擊在一棵合抱粗的白松上,整個身體都被撞擊的扭曲了起來,姿勢怪異的滑落到地上,半天沒有動靜,顯然是連骨頭都斷了。
一片寂靜,站在遠處的魯卡呆呆的張大了嘴巴,一向多話的他此時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臉的不可置信。只聽見白松的針葉漱漱的落下,慢天飛舞,在林間下了一陣小小的“針雨”。
“嗚嗚……哇!!!!”良久的沉默之後,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終于打破了這異樣的靜寂。水靖安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回頭看去,身後的莉莉亞已經哭的如同噴泉一般,更讓水靖安氣結的是,小女孩緊緊的抓着他的衣服下擺,一邊哭一邊用自己的小臉在上面蹭來蹭去,把一塊平整的布料抹的如同一團皺巴巴的抹布一般。
“莉莉亞~”水靖安提高了聲調,準備斥責她幾句,但一看見小女孩擡起頭來那張淚眼婆挲的面孔就再也提不起氣來。
“嗚……安哥哥我怕……”畢竟還是個只有丁點大的小女孩,在事情過去後,瞬間的松弛使得心中的恐懼完全爆發了出來,莉莉亞完全無法控制那源源不斷的淚水。
一邊驚嘆着那麽小小的孩子怎麽會有如此多的淚水,一邊柔聲安慰着莉莉亞,水靖安暗暗的感受了一下剛才那種奇特的力量,令他感到有些不解的是,那種洶湧澎湃的仿佛火海怒滔一般的力量竟在一瞬間消失了個幹幹淨淨,身體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水靖安暗自握了握自己的拳頭,老樣子,并沒有什麽不同……
水靖安暗自回頭看了一眼那具猞猁的屍體,沒錯,還在那兒!又伸手猛的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剛才的事不是幻覺了,但那種強大的力量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又怎麽會不見的呢?水靖安的心情有些沮喪。
“安……”魯卡從樹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用仿佛在觀察一條恐龍一般的眼神打量着水靖安:“你……你沒事吧?”
莉莉亞這時已經止住了眼淚,情緒漸漸也穩定了下來,只是還有些抽抽掖掖的樣子。水靖安擡起頭來看到魯卡那種看怪獸一般的眼神,一陣氣急,伸手在魯卡頭上敲了一個暴栗:“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它才有事呢!”說着,用手指了指攤成了一堆爛泥一般的猞猁。
魯卡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緩緩的走了過去,來到猞猁的面前,伸手扯了扯那還帶着微溫的皮毛,嘴裏不時的發出“哇”,“哦”,之類無意義的驚嘆聲:“真是誇張啊……就好像被火車頭撞過一樣……”魯卡有些後怕的感嘆了一陣,這才轉身回到水靖安跟前,眼睛卻不時的仍向後看一眼那死相恐怖的猞猁。
伸出手來在水靖安身上好一陣揉捏,直到水靖安的額頭青筋隐現,一副殺人之色,魯卡才疑惑的吐出一句話:“奇怪……似乎沒變超人啊……”
“你在想什麽哪!”水靖安忍無可忍的做勢又要丢過去一個暴栗。
魯卡抱着腦袋搶先一步閃了開來,不甘心的追問着:“安!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
水靖安牽着莉莉亞的手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去,心中也是疑惑的緊,于是開口道:“我自己也不清楚,手一揮就這樣了……”
魯卡哪裏會相信,不死心的纏着水靖安詢問着,就連一旁的莉莉亞也是一副好奇而崇拜的神色。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被纏的不甚其煩,水靖安終于停下了腳步,一臉從未有過的嚴肅神色:“你知道BRUCE LEE嗎?”
“知道啊!很厲害的!”魯卡做了幾個中國功夫片中的誇張手勢:“還有Jackie Chan!他也很厲害!”
“那就好……其實……”水靖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呀~”的一聲怪叫,擺出一副不倫不類的可笑姿勢,雙手張開大聲道:“其實我剛才用的就是中國功夫!”
可是一旁的魯卡和莉莉亞卻絲毫都不懷疑水靖安的話,有了那只兇猛的猞猁擺在那兒,兩人對水靖安身懷“東方人的神秘技藝”深信不疑,一路上不停的追問着,而水靖安則拼命的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編造着一些連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如同神話傳說一般的故事講給兩人聽。直吹的魯卡和莉莉亞眼中的崇拜之情濃厚的如同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
有了那麽一段直可說是“刺激的過了火”的冒險旅程,就連三人中最貪玩的魯卡也不想再在森林中呆下去了,三人不停的加快腳步,就仿佛身後有個無形的怪物正在追趕一般。不知為什麽,當尤夫村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三人都有種再世為人的疲憊感覺,互相打量了一眼,不由得都啞然失笑。
剛才由于心情一直處于緊張狀态的緣故,水靖安和魯卡一直都沒有互相注意身上的衣物,直到此時才發覺對方身上的衣服因為在林中急速奔跑的緣故已經被那些灌木和枝丫劃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豁口。而莉莉亞身上的衣物更是早已被泥污染的髒亂不堪,臉上因為哭過,顯示出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淚痕,如同一道道小溝,整個人如同一只小泥猴一般。
阿爾卑斯山區的建築大多是土木結構,很有特色,這裏沒有高樓大廈,所有的房屋都仿如中世紀鄉村一般,許多木屋門窗雕刻精致,家家屋檐下挂着串串臘肉,後園裏齊齊整整地堆着冬季燒用的劈柴。此時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許多房屋頂上的煙囪中飄蕩着縷縷的輕煙,整個尤夫村四處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香味。
進了村子,水靖安和魯卡決定先把莉莉亞送回她的家裏。小女孩的家并不遠,步行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幾人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占地頗大的木屋前,比較醒目的是,木屋的門前插有一個畫着一雙成“X”型交叉擺放的刀叉的木牌。這是村裏唯一的一家餐館,也就是莉莉亞的家。這餐館年代久遠,據老村長回憶說,當年餐館的主人傑夫的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這座餐館就已經在這兒了。傑夫一家世代經營着這個小小的餐館,而事實上,這個餐館主要接待的都是那些來此地觀光的旅游者,瑞士人非常熱愛滑雪運動,特別是在冬季,成群結隊的滑雪愛好者,通常都會在這個小小的旅館中度過寒夜。這裏的冬季寒冷而漫長,高山積雪長達八九個月,是滑雪的理想去處。而對待本村的居民,老板傑夫是非常好客的,那些相熟的村民要來這兒喝幾杯小酒,傑夫是絕對不會收錢的!這也為他在村中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哦!天哪!你們這是去做了什麽?”酒館村老板傑夫張大了嘴巴看着門外三個可憐兮兮的小不點,驚訝了半天才接受了那其中最髒的一只泥猴就是自己的心肝寶貝。
莉莉亞早已一下撲到了父親的懷裏,眼淚汪汪的不時的吸着鼻子一邊比劃着想要說清楚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無奈小女孩表達能力實在有限的很,再加上心情激蕩下更是言不及意,故而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能讓傑夫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依稀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水靖安救了,不過這已經很讓他感激了。
“來!來!都進來坐吧!”傑夫熱情的把兩人讓進了屋,屋內的布置很有些古舊的特色,四周牆皮脫落,房頂上、牆上,挂着落滿塵埃的大蒜、臘肉,一支支燭燈。這其實是店主人精心安排營造的古老純樸的氣氛,這些粗笨的木家具,樣式簡單,充分顯示其歷史悠久,與現代文明形成強烈對比,借以吸引那些從大城市喧嚣中逃避而來的人們。
“你們照顧莉莉亞大叔我很感激的,你們也知道莉莉亞她還小,還不懂事,你們以後要多陪他玩玩。特別是小安,莉莉亞她很喜歡和你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傑夫豪爽的笑着,伸手撫摸女兒的腦袋,一臉的溫情。
說着,他又壓低了聲音道:“她母親死的早,我一個粗人又不懂怎麽照顧孩子……唉……”
兩個小家夥很是不好意思,尤其是水靖安,那種由母親遺傳來的東方人的腼腆在他的臉上顯露無疑。局促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腦袋嘿嘿傻笑着。
“看看……大叔又說了這麽多廢話!”傑夫一手攬着一個将水靖安和魯卡按到一張桌邊坐下,用不容質疑的語氣道:“今天無論如何要在大叔這兒吃一頓再走,不然大叔可不放人的!”說着,也不待兩人回答,徑自進屋準備午餐去了。
傑夫很快就把食物端了上來:“來!嘗嘗這燒奶酪!”傑夫笑吟吟地端來一盤切些細長條的奶酪,一盤腌制小酸黃瓜,幾片面包盛在雪白小藤籃裏,然後端來四方形的酒精燈,手腳麻利地點起酒精燈。頃刻間,奶酪在鐵盤裏燒得滋滋作響,慢慢融化了開來,很快就成了濃稠的奶油,灑上細鹽胡椒粉就可以吃了。這是一道瑞士名菜,聲名遠揚,平常在家裏是不常吃到的。
傑夫笑眯眯的看着三個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随手拿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支煙就着酒精燈點着暇意的吸了一口,輕輕的噴了一口煙霧在空中,然後看着煙霧緩緩的消散開來。
門外傳來越野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不一會兒,門忽然被拉了開來,一個代有明顯意大利口音的低沉男音自門口響了起來:“老板,有客人來了!”
“哦!看看,看看!又有客人光臨我們這個小村了!”傑夫迅速從椅上彈了起來,掐滅了煙頭,回頭道:“孩子們慢慢吃,不要急,大叔有生意了,一會兒再來陪你們。”
一隊組合奇特的隊伍從門外走了進來,與一般來阿爾卑斯山度假的游客不同,這些人更像是一些野外探險隊。當先走入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強悍的大漢,随着他的進入,餐館的木板發出了‘吱呀、吱呀’不堪重負的聲音。大漢的相貌絕對讓人過目不忘,棕色的頭發亂糟糟的,仿佛幾年沒有梳理過一樣,随意的披散開來。臉上有着三道深深的爪痕,仿佛是被灰熊抓過一掌一般。他身上的肌肉極其發達,看起來就好像電視上那些職業摔跤手。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T恤,肌肉誇張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面,上面傷痕累累,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爪痕,背上背着一個巨大的帆布背包。
大漢進門後習慣的向前大踏兩步,眼睛微眯着四下打量了一下,有意無意的用寬闊的胸膛和手臂擋住了自己身後的同伴。之後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的天主教神甫模樣的人,身穿白色的教士長袍,手中除了一本有些破舊的褐色封皮聖經外沒有任何東西。牧師身上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神聖之氣,仿佛在告訴別人,他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正牌神甫。正吃的起勁的水靖安忽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知為什麽,自從那個神甫走進來的一刻起,他就産生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的感覺。
在牧師的後面,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年青人,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就仿佛一塊凝結的冰塊,手中提着一個長方型的木盒,看上去邊角有些磨損的木盒上沒有任何的标記圖案,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最後走進大門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個子,最多比一般的桌子高一頭吧,一頂牛皮制的大沿帽将他的臉部都遮蓋了起來,身穿一套已經被磨的起洞的灰藍色牛仔裝,雙臂特別的長,幾乎要夠到他的膝蓋,整個人給人一種如猿猴般靈動的感覺。
看到這幾個可以說是形态各異的顧客,傑夫愣了一愣,一下子站住了,其實也不能怪他,無論是任何人遇到這樣一支隊伍恐怕也都是他這個反應吧。那個領頭的大漢顯然已經是習慣了方這種反應,也不多說,徑自找了張靠牆的桌子坐下,嘭的一聲将背上的大包放在了右腳旁的地上,擡起頭來看着傑夫:“老板!吃飯!”
傑夫随即便反應了過來,一臉職業性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諸位都要點什麽?”
“給我來一份意大利面,大塊的的牛排和土豆片!”大漢舔了舔嘴唇,看來他是着實有些餓了。這時,他的同伴也紛紛坐了下來,那名神甫打扮的人先是沖着傑夫輕輕一躬身,道:“願主的榮光照耀您的店。”看到傑夫匆忙還禮,神甫這才笑着要了一份蔬菜沙拉,而主食也是意大利面。而那個小個子和那名面色冰冷的年輕人則要了和大漢相同的食物。
“好的諸位!請稍後!”傑夫轉身向後面的廚房走了過去。
傑夫走後,那名大漢從胸前貼身的口袋中拿出了的鑲着蛇皮花紋的方型鐵皮酒壺,擰開了蓋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用手抹了一把嘴唇:“再往南就是米蘭了,今天晚上應該就能到!”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如同冰塊般冷峻的年青人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做完這次的任務,我們可以領到一筆不少的錢。”
“是啊,那個血族的人頭還真是值錢啊……”大漢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右手邊的神甫:“這次尼卡斯功勞最大!哈哈哈!這樣一來,我們在行會裏的排行又可以升級了!”
神甫矜持的一笑,右手按在了那本聖經皮制的封面上,低聲道:“一切榮耀皆歸我主。”
忽然,坐在大漢左手邊的那名矮個子仰起頭猛的吸了吸鼻子,嘶啞的嗓音吐出了幾個字:“有獸的氣味……”
水靖安此時的心情并不好,确切的說,從那四個奇特的客人進來後他就一直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和一種發自內心的憎惡,憎惡?是的,一種憎恨和厭惡混雜在一起的古怪的情緒,就連水靖自己也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種感覺。他偷偷的打量了那四人一眼,自己絕沒有見過對方啊!真是奇怪。
“哦~哦~讓諸位久等了!你們要的東西來了!”傑夫的聲音永遠是那麽富有感染力,只見他手中托着一個巨大的木盤從後面走了出來,來到四人的桌前,麻利的将一盤盤食物放在了桌上,盤子裏的食物堆的高高的,顯然份量很足。
傑夫拉過一張椅子在一旁坐下,從口袋裏掏出剛才那支吸了一半的煙頭,扭頭問了一句:“不介意吧?”
“哦,當然,你自便。”大漢從盤子中叉起煎的八分熟的牛排,神态生猛的咬了一口,一邊含糊的嘟囔着。與他的迫不及待不同,那名白袍的神甫則是将那本聖經捧到胸前,一臉虔誠的做起了餐前祈禱。
“您是意大利人吧?”傑夫随口問道正在用餐的大漢。
“我出生在梵蒂崗。”大漢看了一眼傑夫,掏出懷裏的酒壺,又喝了一口。
“哦!那可是個好地方!我曾經去過那兒。”傑夫回憶了一陣:“我還記得那聖彼得廣場上的鴿子真是多啊!呵呵,我女兒還在那兒喂過它們。”說着,轉頭看了一眼莉莉亞。
“她很可愛。”一旁的神甫忽然插嘴道,看了一眼正在吃着奶酪的三個孩子,在眼神劃過水靖安身上時,一抹鋒利的光芒一閃即逝。
“哈哈,謝謝!”傑夫并沒有發覺神甫的異樣表情,高興的笑了起來。
“您一定是位探險家吧!說實話,像您這麽強壯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沉默了一陣,傑夫打量着那名巨漢,贊嘆着。
“是的,我們為一個動物研究所工作。”大漢的聲音很低沉:“經常和那些猛獸打交道,身體自然要好一些。”
“您真了不起。”傑夫看着大漢那顯然是因為長期在野外接受陽光照射而變的有些棕色的皮膚,由衷道。說着,又把頭轉向了那位神甫:“恕我冒昧,你們是同路的嗎?”
“哦,是的。”神甫笑了笑:“我來自列支敦士登,這位蒙他特先生是我的朋友,我搭他的車到米蘭去。”
“蒙他特先生,真是一位熱心人啊!”
心不在焉的往嘴裏舀了一勺奶酪,水靖安感到被後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愈發的清晰。也許是直覺的關系吧,他清楚的感覺到那幾個“客人”的視線正有意無意的在自己的身上逡巡。
“大叔!我吃完了,先回去了!謝謝您的招待。”水靖安匆匆的又吃了幾口,站起身來告辭,他決定避開這些令他感到讨厭的家夥。
“這麽快就吃完了啊?不再坐一會兒嗎?”傑夫站了起來,試圖挽留水靖安。
“不了,再說我今天從早上出來後就一直沒有回去,我媽會擔心的。”
“這樣啊……那大叔就不留你了,記得常來坐坐啊!”傑夫陪着水靖安走到了門口,替他打開了門。
“那大叔再見!魯卡,莉莉亞,我先走了!”水靖安很有禮貌的揮了揮手,快步走遠了。
魯卡還在顧自消滅着盤中的食物,擡起頭來含糊的應了幾聲就繼續行動了起來,倒是莉莉亞從蹬子上跳了下來,跟着她的父親将水靖安送出了門,好是大喊了一陣“安哥哥再見~”
送走了水靖安,傑夫回到剛才的位置了坐了下來,看到還在用餐的四人都有些注意窗外水靖安離去的方向,便笑道:“這是我一個鄰居的孩子,很不錯的,是個好孩子。”
“願主保佑他。”神甫微微閉目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随口問道:“你們鄰居間的關系很不錯。”
“是啊,我們村就那麽點人,這麽多年下來,大家都和親戚似的。”
“我忽然發覺這兒的風景非常的不錯,我想,我們可以游覽一下再走。”神甫的臉上滑過一絲冷冷的笑意。
“是啊……很不錯……”一旁的大漢也是狠狠的咬了一口盤中的牛排,低聲說道。而那名年青人和矮個子仍舊不聲不響的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一般。
傑夫忽然覺得隐隐的有些不安……
***
水靖安感到自己在茫茫的林海上空飛翔,像一條游魚在白雲之間翺翔,極目所望是鐵青色的山巒,嘩嘩的水聲在身下流淌。一條銀帶子似的大河滾滾的向遠方流淌,一眼望不到邊際……這不是萊茵河嗎?可哪裏是自己的家呢,在河的上游還是下游?再飛的高一點應該能看見吧!水靖安極力向高空飛去,向上,再向上,終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他飛快的飛過去,近了,那不是尤夫村嗎!位于村邊的一座尖頂小屋前,一對面容慈祥的夫婦正在那兒親密的并肩站在一起。水靖安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他大聲喊叫着向他們飛了過去,那對夫婦顯然聽到了他的叫喊,轉過身來,微笑着向他張開了懷抱。
忽然,電閃雷鳴,烏雲密布,大地驟然開裂,無數黑氣從中冒出,所有的景色都變得模糊,水靖安看到那個木屋被黑氣拽到裂縫中,那對夫婦面露驚惶的被吸了過去。
“不!”,水靖安從心底感到一陣瘋狂的恐懼,撲過去抓住他們兩個的手,用盡全身力量向外拽……
抗衡中,吸力越來越大,奮力向內拉扯,水靖安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黑氣湧起,竟好像要把他也拖入那深淵,已經不能騰在半空,他墜落地面,雙腳死死的踩入地面,腳尖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還是阻止不了向深淵滑去……
“不要!!!”随着一聲嘶心裂肺的尖叫,水靖安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沒想到自己剛才是在夢中,動了一下,才發現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随着一串急速的腳步聲響起,水柔芸的身影出現在水靖安的卧室中,有些驚疑不定的用手撫上了兒子冰冷濕涼的額頭:“沒有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知道為什麽,水靖安中午自從回到家以後就感覺有點昏昏沉沉的,也沒理會母親一連串的詢問,回到自己的房間就倒下睡了,連晚飯也沒有起來吃,水柔芸來叫了幾次一直沒叫醒,也只好懷着忐忑的心情繼續由他睡。就這樣,水靖安一直睡到現在才醒。
“沒什麽了,做了一個惡夢。”水靖安平靜了一會兒,急促的喘息已經逐漸的穩定了下來。
“有沒有什麽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水柔芸還是很不放心,可憐天下父母心,看到兒子這種從未有過的軟弱神态,她心裏沒來由的一痛。
“我都說沒事了……”
拉菲爾也已經早早的趕了過來,剛才一直站在水柔芸的身後,此時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他面色嚴肅的開口道:“兒子,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特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