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疑情
自孟武和孟限二人領兵歸順南國之後,孟武被南國皇帝封為武國公,孟限亦被授将軍之職。然近來邊疆戰事已歇,天下也算得上太平,孟限不欲瑣事纏身,所幸向皇帝讨要了些金銀財帛,辭了官爵。
與孟限一道兒辭了官爵的,還有柳家嫡次子柳明源,柳明源即是衆人口中足智多謀智計無雙的公儀子公儀簡是也!
曉得二人皆不要官爵之時,皇帝道了句果然是師徒二人,便也将此事放下。
按說一代巾帼女英雄在戰事罷後,本該是養尊處優安富尊榮處處得意的,然于孟限而言卻好不苦惱。
孟家已阖族遷來南國帝都,孟母每日裏見了孟限都要念叨孟限的婚事。畢竟孟限邊關浴血時“鬼面羅剎”的名聲已經家喻戶曉,故而在擇胥一事上,孟母那是相當的擔憂。
“我早就說過,女孩兒家就該繡繡花,閑時讀讀詩詞,也就夠了。如今你這兇惡的名聲傳揚開來,再要做出娴靜文雅的模樣都沒人相信。更兼你年齡已過雙十,別人家的女兒在這年齡上孩子都兩三個了。偏你還不上心!”
孟限看了看孟母,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被孟母一瞪,只好順手将茶幾上一塊兒糕點把來咬了一口。
孟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前兒有好幾個媒人來提親,就都做了些什麽事!居然敢使人戲弄她們,往後只怕再難有媒人往咱們家來了!說個親事,別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你要賣弄好本事,不把我們放在眼裏,這個看不上,那個也不嫁!你說說你,怎麽就不讓人省省心呢!你也不瞧瞧,你二叔家的琦兒,比你還小兩歲呢,如今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孟限看了看孟母,忍不住道:“琦妹妹雖說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她男人還不是成日裏在外頭花天酒地?前兒聽說還和禦史臺大夫家的三公子争粉頭,被坑了小半兒的家産呢。将來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夫君,看我腿不打斷他的!三條腿一條也別想留!為不出人命計,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找個人将我嫁把出去。”
孟母登時氣得“啪”一聲拍桌子上:“你還有理了!敢跟老娘強嘴!”
孟限見勢頭不妙,忙起身道:“要說含饴弄孫,大嫂二嫂如今皆又有了身孕,傳哥兒端哥兒如今也都還小,我的婚事您就別操心了。我這不是想在家中多陪陪二老麽?”
孟限見孟母又要發火,連忙溜向門邊兒,回頭對孟母道:“對了,今日我看爹書房裏頭,您身邊兒的一個三等丫鬟也在……”
話還沒說完,孟母便風風火火地奔向了書房。孟限連忙回房換了身兒簡便的衣服,提氣運功,幾個起落就出了武國公府。
見到公儀簡後将這些原委一說,孟限又道:“先生,我娘現下定然曉得我是在诓她,還望先生救我一救。”
公儀簡似笑非笑地看了孟限一眼:“當初你要放過劉宛西之時,都不曾問過我的意思,如今有了麻煩了才想起我來。”
說完只雲淡風輕地喝酒,不把孟限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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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限嘆了口氣,想起幻境之中她和公儀簡的種種,心下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也有些活動:要不她就像在幻境中那般,将先生撲倒算了?
不行!太粗魯了!
孟限默默地念了兩遍“我本是女兒身”,方道:“我母親說我年紀不小了,成天說要給我說親事。先生,你看我肌膚吹彈可破,分明是傾國傾城的貌,還有個如花似玉的身。怎地看都永遠十八呀!為何阿娘總是那般嫌棄?”
公儀簡淡淡地看了孟限一眼,唇角含笑:“确然是不小了。”
“先生!”
孟限恨恨地看了公儀簡一眼,恰好公儀簡正在看她,二人的視線撞在一處,讓孟限有些猝不及防,一顆心就噗通噗通地跳起來。這些日子已變得白皙的臉上亦有了些紅暈。
她穩了穏心神,想起前日做的一個夢來,她夢到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酒肆裏,她和先生說起阿娘要給她說親之事,還順帶将心底的那句話說将出來:“先生,我心悅你已久。”
眼下這句話在她嗓子眼兒蹦跶了許久,說出來的卻是:“說起我年紀不小了,先生可是比我大了七歲,年紀豈不更大?怎地也不曾找個師娘?”
這句話幾乎一出口,孟限便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眼下公儀簡再度看了孟限一眼,唇邊的笑溫柔清雅:“你怎地就知道沒有?”
!!!
怎麽會?孟限的心肝兒顫了一顫!幸而今日問将出來了,否則,等她曉得的時候,只怕先生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眼下孟限再度穩了穩心神:“既如此,怎地從來沒見到過?”
當然得見,見到了她就使法子拆散他們!
公儀簡當即就瞟了孟限一眼:“你就別想了,怕你把人吓到。”
孟限當即恨不得狂吐三盆血:“先生把人護得挺緊呀!她有我這樣姿容無雙嗎?有我這樣文武雙全嗎?有我這樣才智過人嗎?有這般一個出色的弟子,先生你如何能看得上別人?”
說着,想起幻境中那個溫柔沉靜的自己,孟限默了默,随即溫溫柔柔地沖着公儀簡露出那歲月如此靜好的娴雅模樣兒:“先生,我心悅你已久。”
公儀簡收了臉上的笑,面無表情嘴角緊繃道:“胡亂說些什麽!往日我教你的你全忘了?出去也別說是我的學生給我丢人!如此有悖倫常的話,竟也如此口無遮攔地說将出來。”
孟限見公儀簡面色變冷,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兒:“先生,你當真不覺得我很好麽?既能主外又能主內,還能上戰場殺敵,于宅院之中更能大殺四方……”
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儀簡冷冷的那一瞪給噎住,再說不出別的話兒來。孟限念及往日在戰場上自己的風光無限、和先生的默契,心下很是有些惆悵,便辭了公儀簡獨自走了。
幾乎是在她轉身後,公儀簡便笑不可抑,一雙丹鳳眼不知笑出了多少風情。孟限偶然間一回頭時,他便又繃住了臉,做出不豫的模樣。
卻說孟限自別了公儀簡後,一臉幾日都郁郁寡歡的。別人家的小姐都忙着晨昏定省讀讀書又和姐妹們一起作詩弄畫,又或是對弈垂釣,偏她一個人閑不住。她早起練了會子拳,又練了會子劍,而後是一個時辰練字,一個時辰作畫,一個時辰讀書,僅是這般還是閑得慌。
偏生她年齡要比別人家未出閣的小姐們大了許多,和她們說話就像是和孩子說話一般。要和成過親的婦人們閑聊,人家聊的都是夫君孩子府中中饋,她着實提不起興致來。
且在家這幾日,孟母又給她物色了許多夫婿人選,連喪偶的都有,這着實叫孟限苦不堪言。這日孟限正想着去找哪個老友或是舊的部将出來喝酒,就聽見千山說她家公儀先生這幾日要去往松江府。
孟限一聽,那還了得!眼看着她家先生要成別人的了,叫她如何能忍。是以她立馬休書一封道明原委留給孟母孟父,只帶了兩身兒簡便的衣裳就出了門。
卻說公儀簡将他要去松江府的消息一給放出去後,便将柳府裏最舒适的一輛馬車帶了出來,裏頭什麽茶葉、點心、幹糧、茶具、水都是齊全的,還有兩床狐貍皮做的錦褥。
在車夫向城門口的兵士出示了通關文牒出了城門,就看到孟限已經立在彼處等着。
馬車辚辚地向前,孟限看了看公儀簡:“先生,松江府出了何事要親自過去?”
她看着公儀簡,随後搖頭:“唔,先讓我猜猜。松江府,走得突然,事前沒有提起,不是拜訪舊友。先生眉宇間并無愁緒,閑适中帶着些漫不經心,有人請先生去,是出了些事情要靠先生。先生并未細想,已然胸有成竹。尋常人不大能請得動先生,而先生的妹妹柳意之在七年前嫁給了一個書生王于飛,二人現在松江府讨生活,名下有七家鋪子、三個田莊、五所宅院。王于飛能為不大,家産應當都是先生之妹掙下的。是以,應當是柳家的大姑娘來信請先生去松江府。”
公儀簡淡淡地看着孟限,唇角微微翹起:“阿限,自從戰場下來後,你變得很啰嗦。”
孟限語塞,啰嗦?她忙細想到了南都後的自己和戰場上的自己。當初還在胡地之時,她的話并不多,每日裏跟着父親習武,被公儀簡督促着學文。後來上了戰場,她更是殺伐決斷,頗有些一字千金之勢。如今下了戰場……話确然是多了些。
孟限閉了嘴,對着公儀簡微微一笑,這一笑得來還頗有些沉靜。她心想,這也不能怪她話變得太多。連日裏來她都沒什麽事幹,想的事情少了,自然就口無遮攔了些。且她惦記了許久的先生疑似已有喜歡的人……
好吧,近來她确然是浮躁了些。眼下孟限定了定心神,終久将往日裏的氣勢找回了那麽一丢丢,複又和公儀簡說起話來。
這一說,才知道,原來柳意之給公儀簡來信說,她的貼身丫鬟月離失蹤,四家鋪子、兩處田莊的契紙不翼而飛,大丫鬟月白被人殺死,在王府寄住的王于飛的表妹楊青青成為瘋子。
因近來柳意之心神不安,精神不大好,故而請公儀簡前去。
等到了松江府梅溪鎮時,公儀簡方和孟限道:“莫讓人看出你是女子。”
孟限略略颔首,表示知道,心裏分明已經有了猜測卻還是故意問:“為何?”
公儀簡搖了搖手中折扇:“孤男寡女,有損我的清譽。”
孟限:“……”和她想的那叫一個南轅北轍!
當馬車行至一家朱門大院兒前停下時,孟限和公儀簡二人皆穿着白色直裰,二人身材颀長,面龐俊俏,看上去着實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他們二人将将下了馬車,便看到一個身材窈窕、穿着一身兒顧繡衣裙的年輕婦人等在彼處。她身邊兒站着一個清瘦的男子,男子身上一股子書卷氣,倒是不曾辱沒了他那舉人的功名。
婦人和男人迎了出來,公儀簡只和婦人說孟限是他的友人,他出了金陵城後恰巧路遇游山玩水的孟限,便結伴同來松江府。
等到了正房大廳之時,柳意之見王于飛仍站在那裏,便同他道:“你不去張羅我二哥和這位孟小哥的住處,還只愣在這裏做甚?”
王于飛聞言便對着公儀簡和孟限道:“尊兄前來,因近來家中事多,招待不周,還請海涵。容我先去張羅為尊兄二人拾掇坐卧之處。”
孟限只含笑拱手,口中稱謝。公儀簡亦對他說“多有勞煩”等語。待王于飛離去之後,下人陸續送上茶水點心來。柳意之和孟限、公儀簡二人坐定後,公儀簡方道:“死去的那個丫鬟可有讓仵作前來驗屍?”
他說這個話兒時,門口兩個丫鬟正在說笑,不一會子又走過去一個綠衣小丫鬟,三人不知道說什麽,都小聲地笑将起來。
孟限并不說話,只四處打量着。
柳意之将仵作驗出來的結果給公儀簡看時,上邊兒寫着丫鬟丫鬟身長體重并死因。她是被人用匕首刺中要害而亡,兇器就是丫鬟死去那間房中的匕首。
而後公儀簡讓柳意之帶着他和孟限去看了看失蹤的丫鬟日常住的房間、死去的那個丫鬟屍體被發現的位置、又問了田莊鋪子銀子所在之處都有哪些人知道、哪些人有鑰匙等語。
柳意之都一一應了。
孟限和公儀簡一一看過之後,心內便隐約有了些許猜測。她并未說什麽,只是誇贊王府裏的好景致。又時不時地吟兩句詩,把一雙桃花眼去看柳意之。
三人辦完正事之後,柳意之又帶着公儀簡、柳意之在荷花池中的一處涼亭裏坐下,柳意之便和公儀簡敘些別情,又聽孟限講了一回名山大川,王于飛親自過來,一邊兒用衣袖擦着汗一邊兒道:“膳食皆已在夢雅軒擺下,請移步往這邊來。”
柳意之一見王于飛用衣袖擦汗,當即就皺了皺眉頭:“往日裏我和你說了多少回了你總是當耳邊風。出了汗就拿袖子擦成個什麽樣子?讓丫鬟給你備好的手帕子你又忘帶了?”
王于飛有些尴尬地對孟限和公儀簡笑了笑,便着沖柳意之打了個千兒陪笑道:“娘子教訓得是!我下回定然不會忘的。”
柳意之把眼睛一瞪,正要說些什麽,見公儀簡和孟限在,便轉口道:“還不快些帶路?”
王于飛忙領着柳意之、孟限、公儀簡三人往夢雅軒去。将将到了夢雅軒時,柳意之便問道:“二哥哥,近日來府上出了這許多事情,你可有些眉目了?只盼着能早些查明事情的原委,如此下去,丢了錢財是小事,要再出了人命可不是耍處。”
公儀簡含笑道:“妹妹擡舉我了。我本是一介文人,讓我去捉筆寫文章或是在軍中做個軍師還行,查案卻是不能的。若是想差了冤屈了旁人,可不是耍處。”
柳意之蹙眉道:“妹子日夜遭受煎熬的苦楚,二哥哥果真不管我麽?”
公儀簡笑道:“我曉得你這幾日來必定心中害怕,故來松江府小住一段時日,若出了甚麽事也好有個照應。只查案一事,你請我來,倒不如請個捕快。”
當下柳意之還欲說話,王于飛便道:“娘子這幾日定然憂心太過,心神疲累,不周全之處望二位容諒。二位來松江府原本可是又甚麽打算?”
公儀簡在孟限耳邊說了幾句話,孟限身子一僵,有些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把眼睛瞅了一瞅王于飛道:“我和唯予兄自便就是,不敢勞煩王兄。”
說着,卻将眼睛眨了三下,複道:“這夢雅軒的景致頗好,若是到了晚間月上柳梢頭之時,亦不知是何美景。”
王于飛忙含笑附和,公儀簡只做他的文人雅士,并不說話。幾人用罷膳食後,到底事務繁忙,既要管着府裏的中饋,又要看賬本。王吉生便親自領着公儀簡和王于飛去他們的房間。等到公儀簡和孟限進了王于飛專為他們着人灑掃拾掇好的小院兒後,孟限對王于飛笑道:“王兄可莫要忘了。”
王于飛離去之時,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等仔細将孟限的言行為想過一遍,方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原來如此!
他一回去,就看到柳意之在書案旁坐着看書。他便走過去将柳意之抱在懷裏委屈道:“今日有客人在,你也不給我留幾分顏面。”
他一行說手一邊兒動作着掀開柳意之的衣角,将手伸進了衣底,往上而去,待攀到某處揉着那一點時,柳意之整個人都軟在了王于飛懷裏。
她眼含春水道:“當初你娶我的時候兒,可是說過的,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喜歡,如今可是在抱怨我?”
王于飛低笑一聲,手上用力:“我怎麽敢。你王大奶奶叫我往東,我都不敢往西的,叫我站着我就不敢坐着。”
說着,将柳意之下肢一提,讓她坐在書案上,手上的動作極快地解開束縛,便使勁兒挺進去了。
柳意之驀地被王于飛弄得低喊了一聲,掐他的肩:“這還差不多!嗯,就是那裏,快着些兒。”
約摸一刻鐘的功夫過去,王于飛方才低低地悶哼了一聲,将柳意之抱在懷裏。二流交彙之後,王于飛抽身替柳意之理了理衣裳,同她說些甜言蜜語。
待暮□□臨之時,王于飛早早地哄着柳意之睡了,方才悄悄地妝扮了從角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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