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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火之國邊境的這座小鎮, 在十多年前，還只是地方不大的小小村莊。

不過，在驚天動地的第四次忍界大戰結束後，重新得到安穩和平的國家逐漸恢複了元氣，并且在那之後，經濟與名為“科技”的技術也飛速發展了起來，出現了幾乎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說, 就算位于邊境，小村莊仍是得到了好處，借機擴大了規模。

如今雖然只是小鎮, 但住在這兒的人不少，日子過得也頗為滋潤，到了每年一度的夏日慶典，更是要紅紅火火地籌辦起來。

在夜幕降臨之前, 紅色和白色的紙燈籠就高高地挂在了一切肉眼所能望見的角落上。

或是密密麻麻地遮擋住了木牌上的店鋪名字，或是在連接左右兩側店面的長線上懸挂, 燈籠底下還栓上了紅色的結帶，随着悠悠吹拂過來的晚風一起搖晃。

搖晃着，搖晃着，時間就快要到了。

作為慶典開始的象征, 是緩緩落于山後的太陽。當天空徹底黯淡下來，遠遠沒有地面灼灼生輝的花火閃耀之時，就說明人們所期待的時刻終于如期到來。

同樣被紅火的顏色包圍的街面，漸漸出現了人流, 随後，不少小店前都變得擁擠了起來。

慶典剛開始沒多久的時候，人最多的地方可能是撈金魚的池子。

孩童們大抵都比成年人興致高漲，翹首以盼終于盼到了夜色黑下來，便穿上父母準備的小浴衣，忙不疊地叫上小夥伴，一窩蜂地湧入街頭，木屐拍打着地面，發出歡快的噠噠聲響。

“快快快，金魚金魚金魚——哇，這一只好漂亮！就撈這一只！”

蹲在水池子前的孩子們伸長了脖子，聚精會神地盯着池中悠然游動的金魚，見到最為心儀的一只，便大聲叫嚷了起來，為勇敢地站出來撈起袖子的小夥伴加油打氣。

“好~~~嘞！看我的！”

這名年幼的勇士得到了鼓舞，便如同得到了強大神秘力量的加持，立即捏緊了老板提供的撈魚的網，神色是無以倫比的嚴肅。

撈金魚這個凡是慶典必有的活動，除了确實擁有的極強趣味性外，對于攤主來說，自然少不了經營上的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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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為了賺錢，撈金魚的網都是特制的、只有薄薄一層的紙網。想要用這種網撈起活的可以亂蹦亂跳的金魚，難度可謂是相當地高。

當然，這個世界有忍者這種武力值遠高于普通人的群體，能把這群小孩子難倒的難度在他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麽。

而老板做了這麽久的生意，那兩只眼睛可謂是毒辣，一眼就看得出哪個客人是忍者。

目前圍攏過來的小孩子裏，當然不可能有忍者，而且，在這座偏遠小鎮，少之又少的忍者大人都是備受尊敬的人物，走到哪兒都會被人認出來。

于是，守在一旁的老板笑眯眯地說：“加油哦小朋友，手一定要穩一點啊。”

嘩啦啦——

這是水花濺起的聲音。

紙網沒入了水中，也不知道有沒有對準瞬間驚慌失措四散開來的金魚群，緊張得額頭冒汗的男孩兒咽了口唾沫，也不管有的沒的了，心一橫，猛地擡起了手。

“……”

大家眼巴巴地望來，望見的就只是紙網上破出的一個大洞，哪裏有金魚的影子。

“這、這是失誤，再來一次！再來一次絕對可以成功了！”

“嗯！涼太加油！”

笑眯眯的老板在這時伸出了手：“100日元，承蒙惠顧~”

先前失敗過一回的男孩兒又拿到了一個嶄新的網。

相較于幾分鐘前，這次的他雖然還是很有信心的模樣，但眉宇間隐有不安之色。

果不其然。

第二次下手，水花飛濺的聲響逐漸淡去後，手中捏起的又是一個破掉的網。

“……不甘心，再來一次！”

“叔叔，又給你100元！”

“呃……我就不信了……再來！”

“……嗚，最後一次……”

然而，無論嘗試多少次，最終的結果都只有一個：

撈金魚小分隊，徹徹底底大失敗！

小夥伴們把所有的零花錢都掏了出來，可憐巴巴地基本全進了老板的口袋。而老板還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問道：“小朋友，你還要玩嗎？”

小朋友：“……”

汗津津的手心裏還捏着最後一枚百元硬幣，這似乎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然而，最後的希望在手中停留了太久太久，掙紮的心理活動彰顯無疑，緊握的拳頭顫抖着，卻遲遲沒能将硬幣遞出去。

老板的笑容倒是沒有改變，想來在他心中，這群孩子的零花錢會全部落入他的手中——這一點已經毫無疑問了。

“那麽……最後一次……”

那位緊握希望的勇士猶豫了半晌，終于如老板所料，慢慢将手伸了過來，用一百元換來了最後一個紙網，此後便是更加猶豫地不敢下手。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宛如神所送來的救世之音。

“如果還是像之前那樣的動作，這一次也是撈不上來的。”

孩子們：“？？！”

這句話來得突然，實在是讓人吓了一跳。

可是，在最初的驚吓過後，心頭莫名其妙地一顫，連被陌生人冷不防詛咒“絕對撈不上來”的氣憤都一下子消散了。

因為……

這個忽然傳來的透着淡漠的嗓音，實在是太——太好聽了。

不用說，自小在這小鎮長大的孩子們的內心在這一刻遭受到了何等的沖擊，就連頓時躍入腦海的對這個聲音的形容，也就僅僅只有蒼白的“好聽”。

而當他們愣愣地轉過身，看到出身之人的身影時，原本只是發愣的狀态立即進化為了恍惚。

不知不覺間，在慶典已經進行了好一陣的現在，撈金魚鋪子前仍然是整條街最擁擠的地方。

從這幾個孩子開始撈金魚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行人路過此處，剛好便停了下來，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直觀望到了現在。

而這一行人，又實在太過顯眼。

将這裏堵得密不透風的人群便是因此而來。

“不介意的話，能讓我來幫忙嗎？”

這一行人中，必須為造成嚴重道路堵塞付幾乎全部責任的那一個再度開口。

穿着白底浪紋浴衣的青年站立在人群之前，兔子面具壓住了額角的些許發絲，卻也遮住了臉，只淺淺地露出錯開的領口之間空出的頸線。

他在後面默默地看了這麽半天，似乎終于還是看不下去了。

“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玩……不過，這種程度，應該沒有問題。”

這時才注意到他們的老板愣住了，小孩們更是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不過，理智丢失，身體的本能還是在的。

垂死掙紮了無數次都沒能撈到金魚的男孩兒雙腳僵直，雙手僵硬，直挺挺地将嶄新的紙網舉起，與視線平行。

“謝謝。”

這個聲音好聽的、完全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大哥哥居然又向他道謝，之後才将紙網接過。

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徑直走上前，來到了被孩子們下意識讓開道路的水池邊上。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池中原本分散游開的魚兒竟像是一下子精神了一般，全都成群結隊地游到了靠近他的這一邊，擺動着尾巴躍出水面，就像超級雀躍地喊着叫着：來啊來啊來撈我！

“這——這、這這位小哥，你要……試試嗎？”

呆站在一邊的老板終于找回了可以活動的舌頭，他之前把注意力放在了孩子們身上，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還有這麽一位——看起來無比尊貴的客人。

新來的客人微微颔首，開口就是一文绉绉的用詞頗為奇怪的話：“嗯，既然接替了這孩子的責任，那麽，我定當不負衆望。”

這麽說着，他以不符合這矜持柔美外表的氣勢撈起了袖子，在旁人看來顯得無比淩厲的目光掃過滿滿當當的金魚池，就在下一刻，手起網落——

唰唰唰唰！

“哇——啊啊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幾秒之後，難以置信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最近的聲音來源，便是将“最後的希望”托付給這個陌生大哥哥的小朋友們。

完全不知道……剛剛具體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小朋友們的臉上挂完了迷茫，還沒從方才視線變得一片花的恍惚中緩過神來。

剛剛，好像是，大哥哥彎下了腰，手也放了下去，紙網浸進了水裏——之後，眼裏就只能看到一大片白色的虛影了。

很顯然，這就是由于接連不斷的動作速度太快、讓肉眼無法清晰捕捉而殘留下的虛影。只聽得水聲嘩啦，繼而，讓客人盛裝撈起來的金魚的水盆已經滿得不能再裝下任何東西了。

“一、二、三……”

暫時收起網，這個戴着兔子面具的年輕人慢吞吞地念着數字，但與正常思路不同的是，他數的不是已經撈進水盆裏的金魚，而是目前還沒慘遭他毒手的池中的幸運魚兒。

可以想象，僅剩的幸運魚兒就剩下寥寥幾條，在被襯托得無比空蕩的池子裏游動，顯得多麽冷冷清清。

“很好，繼續。”

年輕人拿過了另一個空的盆子，加上水後，再接再厲地把剩下的那三條魚兒一齊撈了上來。

至此，他一共收獲了金魚池中加起來大約有幾十條的所有金魚，孩子們驚呆過後突然爆發而出的歡呼，以及老板傻眼過後宛如天塌下來了的面如死灰。

離開水面後的紙網忽視掉留在表面的水珠，還是白色的一面，沒有任何破碎。

“大哥哥！！！”

在莫大的歡喜之下，小孩子們尖叫着撲了過來，甚至一下子打破了覺得無形之間隔絕着他們與那個年輕人的距離感。

“大哥哥大哥哥，你太厲害了！怎麽可以一下子撈起~~這~~麽多的，把方法告訴我們好不好？”

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一張張小臉都帶着激動的紅暈，眼睛更是早就閃閃發光了。

年輕人說：“啊，其實那也不算方法……”

就算在英靈這個群體裏他算是最弱最弱的那一個，但是，悄悄用點小魔術作作弊撈撈金魚，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他被閃着星星眼的小孩子們團團圍住的時候，不遠處的後方，他的同伴——也是兩個小孩兒，其中一個黑發少年看完了整個過程，似是大開了眼界，頗為瞠目。

努力總結了一下語言，最終說出的便是這句絕無諷刺的崇拜之言：

“……太厲害了艾爾叔叔，用別人花錢買的網，一分錢不花就把這一池子的金魚全都撈完了。”

“對吧，艾爾有些時候可是很聰明的。”在他身旁的金發少年也在笑嘻嘻地說。

被包圍着的艾爾利當然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不過，他面上淡然，只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老板本來為成功撈到金魚的客人準備了一個小小的口袋。口袋是透明的，盛了水，将金魚放在袋子裏，用長長的繩子紮好，可以提在手裏也可以挎在肩上，看着小小的金魚在這一塊空間裏靜靜擺動。

這會兒就算臉色再灰暗，老板也是遵循了做生意的原則，把所有的袋子都抱出來了，一條金魚一個袋子，或許還不夠。

可艾爾利只要了五個袋子，在滿滿當當的水盆裏望了望，挑出了五條小魚兒來，也就裝進了不同的袋子裏。

區分口袋的标志在于紮口袋的長繩，繩子的顏色并不相同，五花八門的，放在一起煞是好看。

對着金魚們望眼欲穿的小朋友和他的夥伴們，加起來只有三個人。

艾爾利取出了三個口袋，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個，小朋友們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金魚，怪叫着又蹦又跳，別提有多喜滋滋。而且，他們倒是一點也不貪心，得到了一條金魚就心滿意足了。

“很好，畢竟貪婪并不可取。”艾爾利說着，将被他撈起的魚兒重新倒回了金魚池。

經過兩次折騰，還在盆中擠了半天，重新回到寬敞處的魚兒們竟一點不見萎靡，落入水中後，便重新活潑地游動起來。

老板的臉色雨過天晴，頓時變得容光煥發。在他的熱情感激之下，艾爾利拎着自己留下的那兩個金魚袋子走到一邊兒，用金色繩子捆起的那一個遞給了少年吉爾伽美什，黑色繩子的那一個，當然就是宇智波斑的了。

冷不防被塞了東西，宇智波斑不由愣了一下。手中多了頗沉的重量，他盯着袋中用尾巴對着自己的紅斑金魚，正想要說話——

“謝謝艾爾~”

果、果然被最狡猾的大哥搶先了！

宇智波斑一急，為了證明自己對這個禮物的喜歡不在少年吉爾伽美什之下，立即不甘示弱地道：“謝謝艾爾叔叔！嗯，雖然我覺得金魚沒什麽好玩……”

少年吉爾伽美什：“小斑，感興趣的話要坦率地說出來哦，裝作不喜歡站在一邊看着別人玩耍，望眼欲穿的樣子太可憐了。”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我沒有！感興趣！！！”

就只是看看——看一看而已！

“啊啊啊，是嗎是嗎~”

“哥！！！”

黑發少年顯然快被惡霸大哥的幾句話戳到了痛腳，一頭硬邦邦的短發似乎要被氣得炸起來。

艾爾利：“咦，怎麽又鬧起來了？”

相處了這麽久，少年吉爾伽美什和小斑之間的“鬥争”也不只是發生了一次兩次，艾爾利目睹過了無數回，如今已經默認了這是少年們增進感情的方式，并不會放在心上。

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可不只是撈金魚呀。

正單方面跟惡霸大哥辯駁的宇智波斑忽然發現，自己和大哥都被艾爾叔叔拉着，走到了之前得到金魚還雀躍着的那三個孩子身前。

“請問，可以和這兩個孩子一起玩嗎？”艾爾利蹲下，撫住宇智波斑的背，将他輕輕地往前推了推。

宇智波斑不由得往前走出了兩步。

“我們是今天剛到這裏游玩的外地人，對這個地方不是很熟悉。尤其是這個孩子，第一次到這麽熱鬧的地方來，你們的年紀差不多，能不能帶着他倆到處逛一逛？”

宇智波斑大驚：“等等，艾爾叔叔？！”

那三個小鎮孩子彼此對視了一眼，陌生大哥哥自帶的親和力加上之前金魚刷出來的好感度，讓他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好啊好啊~不就是一起玩嘛，鎮上好玩的地方我們都知道哦。吶吶，那就快走吧，你們叫什麽名字？”

為首那個大大咧咧的男孩兒說着，就要抓住宇智波斑的胳膊。

他只是一個毫無武力可言的普通孩童，跟自小學習體術和忍術的宇智波斑全然不同，宇智波斑要是想躲，絕對可以輕輕松松地躲掉。

但，許是這一刻的他太過驚訝，竟然真的被抓住了胳膊，又被拉着往前走了幾步。

“喂喂喂，我不想去啊……”這麽說着，黑發少年卻是忍不住回頭。

映入眼中的是重新站起身的浴衣青年，他的雙眼被兔子面具遮擋着，可宇智波斑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艾爾叔叔，一定在用溫柔的、鼓勵的眼神注視着他。

“吉爾，他們就拜托你了。”

艾爾利又對少年吉爾伽美什說道。

金發少年擡起手臂，雙手合十後掌心疊在後腦勺上，悠悠地應了一聲：“小斑就算沒有我在，遇到什麽麻煩也可以自己對付嘛……好的，我就去沒有大人的我的煙花慶典上盡情地玩鬧一場吧。”

宇智波斑這時候已經被熱情的三人組拖走了。

少年吉爾伽美什在慢悠悠跟上之前，特意停了一下：“對了，艾爾。”

“大人的我和梅林大哥哥在前面等你哦，你自己去找他們吧。嗯，往前走就行啦，他們那麽顯眼，肯定一下子就找到了。”

艾爾利點頭：“好。”

目送孩子們歡快地鑽入人群之後，艾爾利便依言向着前方——小斑他們的反方向邁開了步伐。

周圍人對他投來的驚豔目光還是未少，甚至隐約空出了他身周的一圈面積，仿若遙遙觀望，不敢接近。

可以看出，生活在這座邊境小鎮的人們心思都格外淳樸，突然看到一個畫風如此突兀的人，都沒有生出不好的心思。

艾爾利最先還能頗為輕松地往前走，可到了後來，那隐晦留出的空檔就在分外無奈的情況下，自動消失了。

舉辦慶典的長街，可謂是人山人海。

幾乎沒走幾步，就到了必須緊挨着陌生人的肩膀，才能繼續前進的擁擠區域。那前面搭建起了一個小小的舞臺，兩個漢子揮汗如雨地擊打着巨鼓，鼓聲震耳欲聾，舞臺之前，更是被無數看熱鬧的鎮民們擠滿了。

艾爾利一時不慎，就被人流帶到了舞臺前，夾在了人群的正中，好像前後左右，無論想從哪兒出去，都得費盡心力拼殺出一條血路。

正苦惱時，似是有人從背後拉了他一下。

艾爾利并沒有驚訝，因為，他已然察覺到這個人是誰了。

“怎麽樣，我來得應該算是及時吧。”

“唔……”艾爾利抿唇，“不錯，這次終于聽到了別人的呼喚了啊，梅林老師？”

“怎麽能叫‘終于’，我可是一直注視着你呢。”

帶着淺淡笑意的話音響起，悄然來到人群之間的白發魔術師牽着艾爾利的手，帶着他向後方退去。

所經過之處，人流仿若有了意識，自行向兩旁移除能讓他們經過的小小縫隙。而這個變化意外地并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因為，除了他們兩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舞臺之上，面露歡欣。

離開擁堵的範圍後，街道上的人流稀少了些許，但不少攤位前仍有熱鬧的跡象。

“吉爾呢？”

“英雄王還在前面等着我們——唔，看看這個，要吃嗎？”

糖的甜味混雜着關東煮的辣，再摻上些許酸，在空氣中糅雜，仿佛也成了與燈籠紙一般火紅的熱鬧氣息。

艾爾利盯着距離他最近的賣章魚丸子的小店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順應了內心的期盼。

還是由梅林牽着他，從這裏開始，每一家賣吃食的鋪子前都曾留下他們的身影。

從滾燙的章魚丸子到最後灑滿火熱辣椒的烤鱿魚，兔子面具稍稍拉高了一點，露出的嘴唇不再像平日那般淡得宛如透明。

火辣辣的滋味仍在舌頭和嘴皮上留戀不已，讓他不得不張開口呼氣，齒下的舌尖也豔得出奇。

“發現了，艾爾不喜歡吃辣吧。”

“……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這個味道太刺激了，眼睛有些發酸。”

不知怎麽，辣就過渡成了酸，眼皮被刺激得眨了好幾下，才将那不舒服的感覺壓下去。

艾爾利稍稍把面具拉起，用手指揉了揉眼睛。而當他再将面具放下，目光透過眼前空出的小洞看向前方時，就像是心中微動，順着剎那而來的直覺，擡眼望向稍側一些的方向。

在平街的背後，有一座由高架搭起的木樓。

那樓屬于鎮上的一家旅館，樓頂被收拾成相當舒适的平臺，四周又有竹簾遮蔽着。旅館主人專門把它修建起來，租給想要在慶典上更方便地欣賞夜間煙花的游客。

這晚，這座塔早早地被人包下了。

艾爾利的視線穿過百米的距離，越過牽連着搖晃燈籠的長線，正好看到樓上将竹簾掀開一角的游人。

身着淡金色浴衣的王将淡漠的目光垂下，也在同一時間，一眼望見了無法被茫茫人海淹沒的青年。

【吉爾——我們馬上就來。】

那人向他揮手，繡着藍色浪紋的長袖，也因這個動作悄然滑落到了臂彎。纏繞着右手的金飾在橘黃燈火的映照下，仍顯得那般熠熠生輝。

這或許，是英靈再度降臨現世後能被人所察覺的最明顯的一個變化。

過去他要用手套遮住覆蓋住手背的昂貴的鐐铐，而如今，手套不見蹤影。若是被問到，便會在微怔後從容地回答：

——啊，把手套去掉比較方便。而且，我現在覺得……這樣也不錯，挺好看的。

又耽誤了一會兒，他們在樓下遇見了轉了一圈也到了這兒來的宇智波斑和少年吉爾伽美什，剛好一起登上吉爾伽美什租下的這座高樓。

由竹簾圍成的室內并不顯得炎熱。

被坐墊環繞着的小幾在最中間，不出意料地擺放着酒杯。

艾爾利找了一方墊子坐下，就坐在靠窗而坐的吉爾伽美什身邊，梅林又緊靠着他坐下。

兩個少年手裏還拿着從街上買來的蘋果糖，艾爾利看了過來，問：“怎麽這麽快就不玩了？”

宇智波斑撇了撇嘴：“跑來跑去跑來跑去的，跑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了，也沒那麽好玩……”黑發少年把蘋果糖的棍子轉了轉，目光略有游移，“煙花不是要開始了嗎，還是這裏視野更好，看得更清楚。”

“對哦，煙花表演要開始了。”

面向夜空的簾子也被拉開了。

艾爾利早就看到了吉爾伽美什拿出來的酒，不動聲色地把酒杯取了過來。一共就三個酒杯，小孩子的份肯定是沒有的。

他給一左一右的兩人倒上酒後，才給自己倒上，順帶掀開戴了好久的面具。一本正經的神色之中，略微顯現出了一點迫不及待。

晶瑩的酒液蕩漾着，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輕輕抿一小口。

抿一小口。

再抿一小口……

艾爾利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時光流逝，但是，在他久違地變得昏昏呼呼之後，原本挺直背脊的端坐姿勢，就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不端正，越來越扭曲……

到了最後，就成了他捧着酒杯，整個人像是縮成了一團，倚靠着不知是誰的肩膀，軟綿綿地爬不起來。

“……就這麽高興嗎，你啊……”

好像有個似遠似近的聲音問了他。

——這個問法，有點奇怪……

艾爾利迷迷糊糊地想。

他理應快點回答，如往常那樣，給出一個自己也弄不清楚的解釋。

可是……今天飲下的酒太滾燙了嗎，還是說，之前吃進肚子裏的辣的事物，還是太不習慣。

他忽然感覺胸口有些隐隐約約地發熱，但那又不是燙，而是溫暖的、急切的、仿佛有什麽新生的情緒迫不及待想要喧嚣着生長開來——

“轟隆隆！”

這時候，期待已久的煙花，終于在天邊炸開了。

艾爾利不知從哪兒又找回了力量——或許，那就是對煙花的期待吧。他突然之間撐起了身子，又一下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跑到了對面的窗臺前。

膝蓋抵着略顯堅硬的地板，他的雙手都放在了窗臺上，只給後方的幾人留下藍發被發帶高高紮起的背影，浴衣蔚藍的衣擺剛好鋪灑在腳踝間。

這幾百年來，并不是第一次看見煙花。

但是，此時此刻，仿若就在眼前盛放的色彩，卻是他所看見的最好看的灼灼花火。

“很高興……”

“這就是，發自內心的，真正的‘喜悅’對吧……”

坐在後方的他們眼中，燦爛的火樹銀花全都成了次要，最奪目的是回首之時唇角勾起的、這麽說着的他。

“雖然，大多時候我都獨自前行，那時……并不會孤獨，也不會寂寞。”

“如果……有機會，還能與你們這樣坐在一起……”

那就太好了。

真是一件，特別特別讓他高興的事情。

在這衆人歡慶的盛宴之中，有一個醉鬼史無前例地發了一次酒瘋。

念念叨叨說了一堆不得了的話後，他自己倒是省事兒，一頭栽倒在地上。

醉得真是太深了，被怎麽擺弄都不會清醒。那個時候，嘴裏還在嘟囔：

“小斑……你把吃過的糖……喂給我了嗎……”

“唔……不……”

剩下的聲音，都被煙花炸響掩蓋了過去。

然而，被捂住眼睛的宇智波斑：“……”

又一次幹出這種事情的惡霸大哥在他耳邊悠悠地嘆了口氣，心情複雜，似有惋惜，又有深意。

“這就是你不能看、也不能評價的‘大人們的世界’啊，小斑。”

“大人的我和梅林大哥哥——”

趁人之危，真是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