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紅衣郎君五我真不怕

顧君衣慢悠悠七拐八拐,墨予在後面不敢跟的太緊。

就這麽轉了許墨予久,顧君衣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四處一瞧,居然将周府周圍兩條街的胡同走了一圈,轉回了客棧後門。

再一轉身,走進客棧與周府後門相鄰的胡同中。

墨予跟在他身後,每走到胡同口便不再跟進,只能加速走到胡同另一側出口等顧君衣。

每到一個胡同,墨予便更緊張一分,生怕顧君衣轉不出來。

“你是我見過的人中,穿紅衣裳最好看的人。“尖細的聲音從眼前黑影處響起。

顧君衣心道,可算來了。

“我知道你們在抓我。“黑影向前走了一步,”師父說,只要把你玩好了,我便能學新功法。“

“可惜你沒機會學了。”顧君衣悄悄捏出兩根白針,向後一退,卻發覺脖頸處有什麽東西卡住,偏頭一看,居然是一根白色琴弦。這根琴弦從身後繞在頸周一圈,順着向前看去在黑影纏滿紗布的雙手中繞了好幾圈。居然這麽長,這要多少族人的發絲才能制成!

“咦?”黑影收緊雙手,“你怎麽這麽硬?”

顧君衣只覺卡住脖頸的東西勒住頭發越來越緊。

“硬不硬爺自己說了算。”顧君衣迅速雙手一伸,從前面捏住琴弦,使勁一扯,迅速下蹲的同時向前一抛。

黑影反應迅速,幾乎同時加速收緊琴弦,勒得太緊,纏滿紗布的雙手滲出血來。

但還是慢了一步,顧君衣迅速起身,向上一躍,從黑影上方迅速向前飛出幾步。

擔心黑影不跟上來,顧君衣邊跑邊回頭看了他一眼。

一擊不成,黑影便失了耐性,氣的一甩手,琴弦便将牆壁打出一道深痕。

顧君衣不敢施展輕功,怕黑影追不上。一步一步往胡同口跑,一邊跑一邊掏出顧肉向前一抛,顧肉順着貓路快速往出口跑去。

黑影根本所有精力全放在顧君衣身上,幾個跳躍便攬在顧君衣面前。

顧君衣在心中抱怨,這胡同又直又長,周府與這客棧也忒長了,這跑快了不是跑慢了也不是,小爺這點武功好像打不過他啊。

黑影迅速出招,招招詭異,卻怎麽也打不到顧君衣的身。

顧君衣武功不行,輕功卻上乘。黑影每次出手,都被顧君衣輕松躲過。

顧君衣發現,這人似乎有些偏執,無論怎麽出招都是想将琴弦套在他脖子上。

“用不用我教教你這琴弦到底怎麽用?”顧君衣一邊躲一邊說。

黑影不理,加速出招。

“你這樣套不住我,只能殺幾個普通人而已。”顧君衣繼續道,“你這樣真不行,這麽好的東西都讓你糟蹋了。”

“閉嘴。”黑影果然沒什麽耐性。

顧君衣再接再厲,“你真是笨死了。不對,應該說你師父笨死了,他怎麽……”

不知哪個字觸怒了黑影,他突然舉起雙手,将琴弦使勁向兩邊一抻,此時他的雙手已經鮮血淋漓。黑影仰起頭,月光照在他臉上,一雙充滿血絲的通紅眼睛,滿眼寫着兩個字,瘋狂。

“你別瞪我呀!眼珠子瞪出來你也殺不了我。你不是要玩我嗎?那你看我好玩嗎?可惜你太慢了……”顧君衣額頭冒出一層細汗。

“閉嘴!閉嘴!”黑影被顧君衣說的稍一分神,便被顧君衣拽掉了臉上的布,露出一張枯瘦暗青臉。

“我的天吶!見鬼了!墨子兮快來救我!”顧君衣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腦中似乎有一個畫面閃過,嘴上忍不住喊道。

“來了。”墨予的聲音自黑影身後響起,沉穩而可靠。

“還有我們呢!”周掌門在顧君衣身後站定,手下衆人在房頂将胡同包圍。

黑影仿佛沒看到這些人,還是對顧君衣猛追不舍。

墨予一劍從後面挑向黑影的手,周掌門從前面順勢将琴弦向牆面一紮。

黑影一邊躲避二人攻擊一邊想将琴弦拽出來。

顧君衣向後退了幾步,仔細盯着黑影的動作。

不到片刻,黑影徹底失去耐心,集中精神拼全力拉扯琴弦,周掌門也使勁按着叉子不被拽出來,墨予趁機一劍刺向黑影。

趙玄等在胡同口,顧肉和墨旺一左一右蹲在他肩膀上。

墨旺突然向胡同”汪汪“叫了兩聲,搖着小尾巴差點将自己從趙玄身上搖下去。

墨予緊緊拉着顧君衣的手,挨着他走出胡同。身後,周掌門拽着黑影的後衣領,将人拖到趙玄面前一扔。

“這便是那血洗頭?”趙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不自覺向後跳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俊俏的紅衣郎,奴家等着你回來娶我呢!“地上的黑影雙手被綁在一起,伸出一只血糊的手指指着顧君衣,尖細的嗓音像個女人一樣笑着說。

黑影被官兵拽起來,”奴家等的你好苦啊,我的好郎君……“

趙玄不忍直視,一招手,官兵堵住黑影的嘴,将人押走,

”這便是傳說中的的僵屍吧?“趙玄問道。

”這應當是邪功所致。“周掌門道,”趙大人往哪去?“

”自然是回衙門。“衆人在周府門口,趙玄道,”此次多謝諸位,我明日再來找你們,我要先去審審那個僵屍。“

墨予一路都沒講話,只一直緊緊拉着顧君衣。

直到回到二人暫住的小院,将顧君衣送到房間門口。

“那個……”顧君衣忍不住開口。

墨予突然一把抱住顧君衣,夾的顧肉險些成肉餅。顧君衣将話卡在喉嚨裏,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墨予的屁股。

“……”

墨予一下松開手,向後一彈,一張臉紅到耳朵直蔓延到後頸。

“那個,我想說,我沒事,方才只是吓一跳。”顧君衣攥緊小葫蘆,望了望天,“我可不是害怕,屍體我都不怕。”

“嗯,我信你。“墨予挑了挑眉道。

“我真不怕,爺一針便能搞定他。”可是沒打着。

”我怕。“我怕你有事。

“是吧?他實在是太惡心了,惡心的吓人!”

“嗯,吓人。”

“我可不是怕他。“

”嗯。“

”我真不怕!“

”嗯。為何不拔劍揍他?“

“唔,舍不得使。”

“沒關系,沒那麽容易損壞,斷了再給你鑄。”

“……”

二人難得的月下獨處,美好而短暫的交談,在顧君衣被吓得魂顫卻死不承認中結束。

顧君衣走進房間,靠着門邊緩了口氣。慢慢擡起手,看着手掌,咧嘴笑起來。

手感不錯。

門外,墨予在他門口站了片刻,慢慢回味顧君衣方才的樣子。

他很喜歡看顧君衣,喜歡看他喝着酒談天說地,看他逗自己時狡黠的眼神,看他行醫行善……看他口是心非……

他也喜歡和顧君衣相處,跟他一起喝酒聊天,教他練劍,一起四處尋覓美味,一起行走江湖……

不知不覺,顧君衣淡漠疏離,溫柔可親,嚴肅認真,還是放聲大笑的模樣,不同的動作表情一點點疊在一起,與兒時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重合。

墨予慢慢揚起嘴角,他一直覺得自己最初對顧君衣的好感,關鍵在于幼時那匆匆一面,甚至那根雞腿也“功不可沒”。

現在他卻可以确定,他很喜歡顧君衣,并且會越來越喜歡。

至于雞腿是什麽,他不記得,不愛吃。

……

五年前,寒窗苦讀的書生窮的沒錢趕考,惱的直抓頭發。青梅竹馬的鄰家姑娘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轉身跑走了。

第二天,姑娘給他拿來了錢。書生問她哪來的錢,姑娘只說是偷賣了家裏的東西。

書生很是感激,拿着姑娘給的錢和簡單的行李,走了。

留下了“等我回來娶你”的誓言,和滿眼熱淚的姑娘。

半年後,書生來信,說他沒考上,無言面對家人和姑娘,留信離別。

信中又是一句“等我回來娶你”。

一晃兩年過去了,書生終于衣錦還鄉。不過不是考取功名,而是從了商。

經商也好,衣食無憂,富足安樂。

即便書生不再謙遜有禮、溫柔體貼,書生的爹娘依然高興,姑娘也高興。

書生如約娶了姑娘,洞房花燭夜,書生卻帶了個人進房間。

書生說是他拜的師父,師父來看看徒弟媳婦。

師父看了徒弟媳婦一眼,很不高興,對書生說,她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拉着書生在門外又說了幾句,書生再進房間,便換了副面孔。

書生變得面目猙獰,對姑娘又打又罵,不給姑娘解釋的機會。

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姑娘羞憤難當,便自盡了。

從此書生變得喜怒無常,連自己爹娘都打,力氣大得出奇,鄰裏都怕他。

不久,師父又來了。

師父對書生說,你趕考的盤纏是姑娘拿自己換來的,你爹娘知道,她爹娘知道,你不知道。

他問書生,想報仇嗎。

書生毫不猶豫的說想。

師父沒再說什麽,便又走了。

第二天,書生家着了大火,同姑娘家一起化為廢墟,鄰裏們好不容易滅了火,只在廢墟中發現四具屍體。

縣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今日成親,卻被人發現死在了破廟裏,屍體被砍的稀爛,身上穿着紅色喜袍,和血肉混在一起。

縣衙一天接到兩起重案,焦頭爛額。

不知過了多久,書生生死未知,兇手逍遙法外,一起案子未破,縣令便被罷了官。

兩起兇案成懸案,入了冊。

……

”昨日那人便是書生?“顧君衣放下顧肉,坐到桌邊。

“那人就是個瘋子,早已不是什麽書生。”趙玄喝了口茶,皺着眉繼續道,“我與少卿聽他自言自語一整晚。”

周掌門給他添了茶,“連環案是他做的嗎?”

“是他,可他後頭還有人,他完全就是顆棋子。”趙玄道,“少卿先審了陳家,那陳家是被那瘋子利用了。幾個月前瘋子找他們打飛镖,便鼓動他們随他來了臨水城,說是看上了他家技藝精湛,來為他打造密器。至于那個瘋子,說他師父放他出來玩。”

“那個新娘是他同夥嗎?”

“不是,聽他那意思,他答應了幫新娘裝瘋逃婚,因為他覺得自己與新娘同病相憐。而且,新娘不是他殺的。”趙玄打了個呵欠,繼續道,“那瘋子當真以血養身,殺了人取得血分裝在玉瓶中,在他住處擺了一桌子!昨晚,他自己一會兒奴家,一會兒怪叫,講講故事便發起呆……還必須有人聽,不然他就發狂。問他話一句不答,一提他師父,他便只會說玩好了紅衣郎,師父就教他新功法……”

顧君衣拍掉墨予遞點心過來的手,惡心的往一側閃,說道,“他這個師父是放棄他了吧?多年前拜了邪派中人為師,練了邪功,蟄伏數年,直到幾個月前才出來練手?那這些年,指不定死了多少人。”

“這也是我們擔心的。“趙玄嚴肅道,”我決定即刻回京上報此事,周掌門、子兮跟君衣老弟,事關重大,到時朝廷一定會與武林各派一同商議此事,還請諸位多多相助。“

周掌門正襟危坐道,“一個瘋子都能蟄伏五六年,這……這不敢細想。放心吧,趙大人,我等定當全力以赴。”

趙玄與幾人相約皇城,等不及久坐,便啓程返回。連環案收尾交給了少卿和知府,那個滅口新娘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死在官府門口,知府覺得自己頭頂日日懸着一把刀,看誰都像絕世殺手。

送走了趙玄,知府等地方官問少卿“趙大人究竟何人,堂堂少卿要對他畢恭畢敬?”

少卿只說了一句,“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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