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紅衣郎君四壞人出現
菜肴端上桌後,墨予朝影衛看了一眼。
墨家的影衛總是一臉正氣,平時嚴于律己,說起話來也和墨予一樣。
而玄成安為顧君衣培養的小影衛,是精挑細選的孤兒,被選中前甚至要過飯、偷過包子,年紀不大卻也有市井油條。
其中一個影衛顧上拿着一個豬蹄,帶着墨無厭,溜溜達達在客棧看似無意的轉了一圈回到桌前。
兩人放下沒啃完的豬蹄,坐在一起臉色發白。
衆人好奇,奇奇等他二人開口。
“我們方才在後院那棵歪脖老樹上蹲了會兒,屬下看到……看到西邊獨院裏有個人在用血洗頭發。”
“……”
衆人聞言失聲,顧君衣突然擡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了顧上和墨無厭片刻,雙手在桌下抓緊衣擺。
顧君衣轉過視線,盯着面前的酒杯,眼神發散。
……
“小衣,你記住,日後若是看見誰用紅色的水洗澡,一定要遠離,知道嗎?”年輕溫柔的女子,坐在浴桶旁,挽着袖子給桶中小孩洗澡。
小孩正撩着水玩,聞言問道,“娘親,什麽是紅色的水,為什麽會有人用它洗澡啊?”
“用紅水洗澡的人都是壞人,他們喜歡抓和他們不一樣的人,用殘忍的方法強大自己。”
“什麽是殘忍的方法?”
“這個小衣不必知道,小衣只要記住娘親的話就好,記住了嗎?”
小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眼裏泛着星光,倒映着女子微笑着的臉。
……
“君衣?”擔憂的聲音吵醒了陷入回憶的顧君衣,淡漠的眼睛裏映着桌上的空酒杯。
“嗯,沒事。”看着墨予擔憂的小眼神,顧君衣揚揚嘴角,“先将飯吃完,我有些事想說。”
顧君衣叫墨予去開了間上房,派顧下去衙門請了趙玄。
房間內,三人坐在一桌,吃飽喝足的顧肉躺在榻上打瞌睡,墨旺突然從地面躍起,直直壓上顧肉,吓得它”啊“一聲大叫,聲音粗的像個男人,吓得趙玄險些将扇子扔出去。
“趙大哥,你這扇子為何從不見展開?”顧君衣好奇道。
趙玄晃了晃扇子,“我這扇子展開是要見血的。”
“若我沒看錯,趙大哥這把扇子是骨扇,由人魚族手掌制成。”墨予看了眼趙玄,認真說道。
“不愧是墨家少主人,子兮是不是沒有不認識的兵器?傳聞墨家少主是個鑄劍癡,遇到兵器便走不動路,既然子兮認出這把扇子,為何不見你有興趣?”趙玄雙眼一亮,興致勃勃道。
“這骨扇,我也只在《異器秘聞錄》中看到過記載,并非是墨予都認識。墨予雖喜愛兵器,卻看不上這扇子。這骨扇雖好,但用料制法殘忍,在墨予心中,不如一塊石頭。趙大哥這把,做工精致,獨一無二,看大小,當是從少年期人魚身上斬下的手掌制成。”
墨予幹脆将書中看到的內容述出,人魚族手掌略小,五指纖長,指骨堅實,指尖鋒利,能将玄鐵割裂撕碎。戰鬥時手掌一合一張,五指下半成膜相連,如扇面展開,能輕而易舉割下敵人頭顱。
趙玄這把骨扇,便是人魚族手掌制成,須得在人魚活着展開手掌時,将手腕關節斬下,削去多餘皮肉,加工成扇面。
顧君衣看着趙玄這把扇子,白而小巧,明顯經過細致煉造。不将其展開,單看兩側只能看出是把普通扇子,配上精致的扇墜……顧君衣只覺頭皮發麻,手腕發涼,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趙玄聽完,只覺手中骨扇重如千斤,按住兩邊向裏一按,衫頭冒出一根粗亮銀針,将針頭對準自己,好像能看到一條人魚憤恨的看着自己。
收回銀針,将骨扇放在桌上,回想起臨行前那人将它鄭重的交給自己時,滿眼的善意與無知,嘆了口氣,拉回思緒。
“對了,你們不是說有線索了嗎?”趙玄終于想起此行目的。
“你們可聽過《起生術》?”顧君衣喝了口蜜酒,鎮定心魂。
墨予和趙玄齊搖頭。
顧君衣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起生術’顧名思義,起死回生之術,它也是一本秘籍,我也是在藥王澱一本雜記中看到過。”這本是族中秘聞秘術,可如今”紅水“再現,為了大家的安危,只能說一半藏一半了。
“書中記載這本秘籍,前半部易經洗髓,後半部起死回生,可救己救人。其實只是傳聞,沒人見過。雜記中還寫道,此術法以身換身,以命換命,逆天而為,非常人所能。”顧君衣又喝了口酒,緩了口氣,“數百年前,江湖中便有自稱‘起生術’傳人成立的邪門邪派出現,四處蠱惑人心,教人以食他人血肉滋身,用他人筋骨煉器,以他人血水沐浴的邪功,說此法便是‘起生術’之法。後來此教派被江湖聯合剿滅,不複存在。”
這邪法與真正的“起生術”毫無關聯,世間根本沒有《起生術》這本秘籍。所謂“起生術”,是白青族上古法術,需血脈與術法聯合,血統越純術法越強,據說能活三日內肉身未毀的死人。白青族是上古新人種後裔之一,有麒麟瑞獸與朱厭兇獸的血統,繁衍至今,只留下“起生術”和“興兵法”。
“起生術”只能白青族人使用,效果因人而異,而顧君衣并未接觸過。
從小跟父母姐姐生活在常青山下,顧君衣只知道,小時候爹娘常常囑咐他,千萬不能讓外人看到自己的白發,不能讓人看到自己受傷。在壞人眼裏,白青族人的血是愈合傷口的良藥,筋骨甚至發絲是鑄劍造器的良材。
“你的意思是,後院那個血洗頭……?”墨予一向鄙夷邪功邪器,聽顧君衣說完,只覺比人魚骨扇還令人作嘔。
趙玄覺得自己不該來這一趟,或者不該用了飯來。
“那本書我一直當話本讀,想不到當真有此事。所以我想,這斷頭放血案的線索,就在這後院了。”顧君衣道。
趙玄拿起骨扇敲了下桌子,又頓住,将骨扇插回腰間,“幸好你看過那本雜記,否則這邪魔外道發展起來,可就麻煩了。”
“接下來怎麽做?”顧君衣覺得,這事還是得按官府章程來,這邪功之事墨予和趙玄會信,但別人未必會信。
果然,趙玄道,“未免引起事端,這邪功之事我與你二人知曉便可,不可外傳。我先回衙門,直接帶人抄了這片再說。你二人直接去找周掌門,幫我盯着這裏,別打草驚蛇。”
顧君衣和墨予對視了一眼,這話怎麽有些耳熟?
”那本雜記還寫了什麽?“墨予讓墨無水和墨無厭在客棧盯梢,他則帶着顧君衣回周府。
”天南地北,奇人異事。你想知道,我慢慢講給你聽。“顧君衣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的事半藏半真的說給墨予聽。他知道自己應該相信眼前這個人,可他還是會怕。
“你不怕我胡說?”顧君衣忍不住問道。
“怕。”墨予道。
顧君衣:“……”
“不過沒關系,你胡說我也樂意聽。”墨予看這難得無語的顧君衣,覺得好笑。他自知不會開玩笑逗趣,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顧君衣看着墨予含笑又帶着點不安的眼睛,不知為何,不忍心再逗他。
“等我慢慢把故事都講給你聽。”
“好。”
……
“師父,他們走了。”客棧一間普通客房裏,被問過話的店小二低着頭,恭敬的站在門邊。
“知道了,“房間床邊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男人似乎嘆了口氣,有些不耐煩道,”告訴他,周家的紅衣郎,可以玩了。”
“是,師父。我們幾時離開?”
“就現在吧,我還不想和我那好侄兒面對面。至于那個玄昭,畢竟是皇家人,離遠點便是了……”
整個下午,客棧依舊生意紅火。
西邊獨院,與平常一樣安靜。
每日這個時辰都去前堂打牙祭的大徒弟,今日好像久了些。陳師傅站在窗邊,對着光仔細瞧着手中兩根弦,揮刀斬下,一根折斷一根紋絲不動。陳師傅搖搖頭,轉過身繼續研究。
天将黑,趙玄帶人悄悄将客棧包圍,連客棧周邊都安排了巡邏兵。
客棧大堂,陳記大徒弟趴在飯桌上睡的昏天黑地,墨如水坐在旁邊輕輕地抖着腿。
“少主,今日那個小二不見了!”終于等來了自家少主,墨如水站起身指着陳記大徒弟道,“屬下看着這頭豬,不敢離開,無厭在後院守着,顧家小兄弟們已經去找了。”
“何時不見的?”墨予問。
“屬下不知,整個下午都不見他招呼客人,掌櫃的可能傻,問了他他才注意到少了個小二,其餘一問三不知。”墨如水語氣平淡緩慢,絲毫聽不出鄙夷。
“知道了。你去幫無厭吧。”墨予平靜道。
趙玄這時走進來,拿出令牌朗聲道,“例行搜查,請諸位務必配合。”
大堂內安靜了一瞬,櫃臺後掌櫃的忙放下賬本,走上前恭敬道,“大人吶!草民這是正經生意!”
顧君衣拍了下掌櫃的肩膀,冷淡道,“沒說你不正經,例行公事,掌櫃的莫怕。我們有些問題,還望掌櫃的配合。”
掌櫃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漂亮的眸子中一片淡漠,讓人不敢直視卻又移不開眼,語氣和緩卻讓他有些害怕,“配合……一定配合。”
“後院的陳家住了多久?見過他們與何人來往嗎?你家的小二去哪了?”顧君衣看着掌櫃的,一連三問,語氣依然平淡,墨予卻覺得他有些嚴肅。
“陳家住了近四個月,平日裏不見與誰來往。我家小二……他……小店有五個小二來回忙碌,突然少一個,小人……小人還真沒注意他。”掌櫃的問什麽答什麽。
“陳家的事,你知道什麽?”顧君衣問。
“陳家一家三口,兩個徒弟,三個多月前跟着一個男人來小店租住。六個人住在小店唯一一套獨院中,就在後院西邊。平日裏深居簡出,不找我們便不讓打擾。他家大徒弟幾乎每日下午都會出來前堂尋吃食,二徒弟則偶爾外出采買。其他人,小人甚少見到。”
“那個男人什麽樣?”墨予顧君衣聽出重點。
“瘦高個,每次出現都是一身黑,遮着面,連頭發都包着。不過他每次露面,雙手都包紮過。小人并未見過他幾次。”
“還知道什麽,繼續說。”顧君衣微微揚了揚下巴。
掌櫃的停頓片刻道,“陳家對這人很是恭敬,好像叫他郭先生。但那人很少開口……不過,前些日子獨院一間客房漏雨,小人帶人去修繕時,聽見那人與陳夫人說了句‘若有一日陳師傅負你,我便幫你殺了他,如何’……他的聲音有些尖細,直吓得小人不敢言聲!”
掌櫃的說完,依然直勾勾的看着顧君衣。
墨予有些不滿,稍一上前擋住他的視線,只見掌櫃的眼珠一動,突然一抖,看了看墨予,又看了看顧君衣,冷汗直冒。
顧君衣有些想笑,這木頭也忒小心眼。他只不過用了個小把戲,他又不是沒見過。能讓人順暢的說兩句實話,看兩眼又何妨。
這時,進去拿人的的官兵跑出來,對趙玄道,“大人,獨院中人已全部控制,四男一女,共五人。”
“什麽?”趙玄來不及納悶為何一問三不知的老掌櫃對顧君衣知無不言。
三人走進後院,墨無厭迎上來道,“少主,屬下慚愧,并未察覺那血洗頭的男人何時走的。如今,肯定打草驚蛇了。“
”無妨,他會出現的。“墨予看看身旁的顧君衣,想起在周府衆人商定的主意。
官府查到多少不便祥知,但聽趙玄所說,臨水知府是個飯桶,幾個月以來毫無頭緒。
欽差來此幾日,為查此案,倒是順便破了幾起其他疑案。
這連環案的兇手殺人取血,好不容易找到點線索查到陳記,偏偏這陳記又與疑似邪派中人有關,若真如顧君衣所言,即便不是真兇,滅了邪魔外道之人也好。
他們查了幾個月才查到這麽一個疑似兇手,肯定不能放過。
為今之計,只有引蛇出洞。
而引子,便是顧君衣。
墨予伸手牽住顧君衣輕輕捏了捏,雖然心中百般不願,但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趙玄果斷叫人抓了陳記一家,暫封客棧,将相關人員一律帶回府衙問話。
周掌門協助衙門,派人埋伏在周府附近,連胡同噶啦也不放過。
入夜,顧君衣揣着顧肉一身紅衣,潇潇灑灑走在街上。店鋪小攤都已打烊收攤,顧君衣甩着小葫蘆轉身拐進胡同。
趙玄等人隐在暗處,而墨予遙遙墜在顧君衣身後,随手攔住一旁路過的打更人,捂着人家的嘴往角落一拖。幾息功夫再轉出來,打更的墨予敲着鑼繼續跟着顧君衣。身後的打更人蹲在牆角瑟瑟發抖,被扒了外衣搶了銅鑼,不準說話還被兩位兵大哥攔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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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