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

以周淵為代表,站在主宅正門外的安保人員們在呆滞兩秒之後,不約而同地将視線四散游離開來。

而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已經經歷過兩次這種場面的,周淵在将目光壓到腳尖前的地面上時,心裏還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這真地應該算是方先生自找的吧?

杜小少爺那暴脾氣,被當着這麽多人面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地按着後頸親……不炸就怪了。

而旁邊,剛落下手來的杜文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冰涼的眸子裏沒帶上半點溫度去。

“我知道身為客人,還是有求于方先生的客人,我不該這麽沒禮數的。”

他頓了頓,被親得嫣紅的唇角一勾,這一笑帶着微冷的艶麗——

“不過抱歉——手癢,忍不住。”

“……”

被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耳光的男人已經轉回視線來,神情間見不着半點惱怒。

他用舌頂了頂有點發麻的側頰,望着杜文瑾的眼神裏仍舊只可見與之前相同的還未消散的欲望。

杜文瑾被這個眼神看得,笑意再一次涼了下來。

方之淮心裏暗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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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氣炸毛的小獅子張牙舞爪地撲上來,但還是擔心再繼續下去會把自己的小獅子氣壞了。

……盡管這人眼角微紅的模樣,總比平時都更勾人三分。

方之淮側身,全然當做之前什麽也沒發生。

“我帶你去酒窖。”

“不搜身了?”

杜文瑾冷笑了一聲。

方之淮欲起的步伐一頓,他側回眸來。

“你會想對我不利嗎?”

“……想,怎麽不想?”

杜文瑾一咬牙,笑意寒然——

“夜以繼日地想呢。”

方之淮驀地傾身過來,到他耳邊,下颌一側,嘴唇近乎要吻到杜文瑾的耳垂上。

低啞的聲線帶着心跳一起震顫——

“那我永遠給你為所欲為的機會怎麽樣?”

話音一落,方之淮抽身而去。

杜文瑾站在那兒神思不屬了須臾,本能地擡手。

只不過手擡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自己那根未盡的香煙已經被那人給拿走了。

“……”

杜文瑾只能放下了手,冷着臉色跟了進去。

======

酒窖門外,走在最前面的周淵停住了腳步。

“方先生,周先生。”

站在圓拱木門前的酒窖安保向着兩人一一颔首。

周淵視線往木門上一落:“裏面那個還安分嗎?”

“到目前為止,一直很安分。”

左側的安保開口接話,另一個拿了鑰匙去開了門。

三人魚貫而入,安保退回了原地。

門在杜文瑾身後合上。

杜文瑾眉梢一蹙。

方家主宅的這處地下酒窖,大約有上千平方米,整體都是複古歐式風格。

吊頂上按着層列的分區吊着華麗的全銅雲石燈,而吊燈之外,射燈、頂燈、筒燈的光線也都是暖色調的LED冷光。

再加上身處地下,深色的大理石壁面更給這酒窖添了幾分迷離幽暗。

這掩映的光影交錯,昏沉的身周景致,都勾起了杜文瑾腦海裏深埋的某段并不愉快的回憶。

杜文瑾的步伐一頓,眉線擰了起來,連面色都多了兩分蒼白。

方之淮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兀然停住時,便轉身望了回去。一見杜文瑾的神情模樣,他忙擡腳走過去将人扶住,神情微凝——

“你不舒服?”

他轉頭看向聞聲望來的周淵,神色微沉:“檢查氧濃度。”

周淵一瞥見杜文瑾蒼白得有點難看的面色,也是不敢耽擱,去旁邊的儀表位置認真查看了幾遍,他皺了眉,轉回去。

“先生,氧濃度等空氣指标都沒問題。”

方之淮臉色更是沉了幾分,扶在杜文瑾身上的手稍加力,就要彎腰将人抱起來。

“不用——”

杜文瑾驀地伸手扼住他的另一只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

“……”

方之淮動作一停,垂眼看向杜文瑾。

此時天旋地轉的感覺已經淡去,杜文瑾輕抿住失了血色的唇,他睜開眼後搖了搖頭。

淡色的唇角自嘲地一掀。

“沒事,光線太暗了……一點後遺症而已。”

“……”

思緒稍一延展,方之淮便明白了杜文瑾所說的後遺症的根源在哪兒。

他的眉緊緊地擰了起來。

“嚴重嗎?”

“……”

杜文瑾不緊不慢地擡起眼簾,露出來纖長眼睫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微涼地望了方之淮一眼。

這一眼凝滞了大約幾秒的時間。

幾秒之後,杜文瑾收回了視線,垂到別處去。

他擡手将方之淮扶在自己腰間的手扳了下去,語氣和聲音都是淡定平穩的,聽不出情緒——

“沒什麽,不嚴重。”

杜文瑾擡腿走了出去。

方之淮站在原地沒動,神色看起來還算得上平靜——除了在身側攥起來的雙手,和壓抑得有些發僵的身形。

而不遠處,靜默地聽了也看了全過程的周淵神色一頓。

等杜文瑾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顧靜人呢”之後,周淵才重新邁開步子。

沒人看見他轉身時輕輕摩挲了下拇指的指根。

若是有熟悉周淵習慣的人,就會知道他是又做了什麽讓他覺着有些猶豫彷徨的決定。

……

杜文瑾是在地下酒窖的會客區見着顧靜的。

平素總也光鮮亮麗的顧影後,此時像是只瑟瑟而無助的流浪犬,直到看見杜文瑾的身影時,她才終于忍不住從沙發上驀地站起來,本能地就想往杜文瑾的方向跑去。

“杜少——”

只可惜她還沒邁出兩步去,就被站在沙發兩旁的彪形大漢直接伸手攔了。

對上那兩人兇神惡煞的模樣,顧靜抖了一下之後,只能梨花帶淚地坐了回去。

臨了還不忘楚楚可憐地看了杜文瑾一眼,才低下頭縮在那兒。

看着顧靜那副狼狽得妝容失色、衣衫淩亂的模樣,再瞥一眼沙發邊上站着的那體型能頂她兩個半的膀大腰圓的壯漢,杜文瑾似笑非笑地轉向了周淵。

“我原來以為方之淮就夠不注意尊重女性的了,這麽一看,你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周淵颔首,沒什麽猶豫地接了話。

“杜少爺,我确實沒您那麽憐香惜玉。在我的世界裏,只有朋友和敵人的區別,沒有男女——否則,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死人的。”

他頓了頓,擡眸,“而我不想死的是自己。”

杜文瑾垂了眼想了想,幾秒之後竟是很認同地點點頭。

“有道理。”

“……”

有他們方先生做前車之鑒,周淵原本已經準備好抵禦大波攻擊,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周淵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愣愣地看着杜文瑾。

而杜文瑾表達體諒之後,就再沒去看周淵的反應了。

他望着顧靜那副可憐模樣,琥珀眸子裏諸般情緒暗轉。猶豫了片刻之後,杜文瑾走到了顧靜旁邊的那張沙發上,提了下褲管,坐了上去。

“方先生,我們談談?”

不同于之前帶着輕慢和微嘲的口吻,這一句“方先生”比從前加起來都認真了幾分。

而方之淮很清楚原因是什麽,故而他微蹙了眉,目含冷芒地望向了顧靜。

顧靜剛向杜文瑾投去了充滿感激的眼神,就感受到了來自方之淮的敵意,她不由瑟縮了下,又低下頭去。

杜文瑾确實不知道他們對顧靜做了什麽,但只看顧靜的反應,也猜得到其手段必然溫柔不到哪兒去。

“方先生?”

他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卻沒太多的溫和了。

方之淮從顧靜身上收回了目光,他站在那兒沒動作,薄唇微啓。

“你要……和我談?”

平靜的話音裏暗濤湧動着深沉的情緒——

“拿什麽談?”

“……方先生大概是誤會了。”

杜文瑾伸手一指顧靜,“确實是我跟你談,但矛盾在你和顧小姐之間,欠了你的是她不是我;你要條件,也該跟她去要。”

這話出口,不僅方之淮意外地一擡眼,顧靜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

杜文瑾不疾不徐地補充了句,這一次他是看着顧靜的。

“我之所以肯出面,不過是因為當日事情,可以說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我來承擔我應有的責任——盡我所能使兩位和解,僅此而已。”

杜文瑾稍一停頓,轉向方之淮:“無論是什麽條件,只要方先生肯提出來,我相信顧小姐都願意履行。”

方之淮沉默了兩秒。

“假如我不願意呢?”

“——沒得商量?”杜文瑾挑眉,笑意一淡。

“如果是呢?”

“……噢。”

杜文瑾面上笑意頓時收斂于無,他幹淨利落地站起身,向着顧小姐做了一個紳士禮,“實在抱歉,愛莫能助。”

說完話他轉身就走,經過方之淮身旁時也是目不斜視,像走過一團空氣。

顧靜還愣愣地回不過神來,方之淮已經一伸手把跟自己擦肩過去的杜文瑾的手腕攥住。

他嘆了一聲,聲線低沉。

“瑾兒,你不能這麽欺我。”

杜文瑾回眸,眼尾斜飛,眼角淚痣在光下微熠。

“我不能嗎?”

連尾音都帶着輕忽的懶散。

須臾後,方之淮又嘆了一聲,只是這一次帶上了點輕不可察的笑意。

“……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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