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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的門甫一打開，杜文瑾的身形便在門後露了出來。

面上的薄妝将他原本精致的五官修襯得立體而深邃，俊美的臉龐上張揚着一抹笑容。

漆黑锃亮的制式皮靴富有韻律感地向外踩出兩步，一身筆挺戎裝的青年走出陰影，出現在了衆人視野裏。

而就在這短短兩步之內，原本柔和無害的神色褪去，仿佛有無形的淩厲氣質從他的眼神、嘴角，或者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拔了起來。

一步雛生，兩步定勢。

第二步提後腳靠攏，軍靴後跟輕撞，咔的一聲悶響。

所有人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屏住兩秒。

兩秒之後，才有人終于回神發聲。

康成幄滿臉驚喜地拍了一下手掌——

“Amazing！”

拔高的聲調和放大的音量，都完全地體現出此時這位導演內心的激動之情。

以致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站在這兒的初衷，順便也忘了他身旁的“初衷”本人。

康成幄按捺不住驚喜地一步跨到了杜文瑾面前——

“對！文瑾！就是這種感覺——保持住！”康成幄頭也顧不得回，目光充滿某種到達極致的喜意，對着身後揮了揮手，“李筱琪——快去化妝準備！我們開始試拍！”

“好的，康導演。”

李筱琪無奈而歉意地看了身旁的方之淮一眼，錯身走過杜文瑾與康成幄，進了化妝間內。

而事實上，方之淮此時并不能有半點注意力外分，他的全部目光都盯在杜文瑾的身上。

漆黑的眸子裏藏着近乎貪餍的欲望，緩慢而留戀地以目光摩挲過那人的每一寸身體。

杜文瑾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正面面對着方之淮神情的人，他眸色微涼地瞥過方之淮的眼神，薄唇微動。

“變态。”

無聲的唇形吐露着他的不愉。

方之淮唇線一掀。

“……這套戲服，是劇組在哪兒定制的？”

他側眸望向康成幄。

也是直到此刻，康成幄才突然反應過來——他身邊還站着這麽一尊大佛。

康成幄歉笑着轉過來，眼神裏帶着點不解：“方總是想……？”

方之淮低笑了聲。

“我很喜歡這套戲服，如果有機會……”

康成幄聽懂了方之淮的意思，開口應承下來。

“文瑾的幾套戲服都是我們劇組專門請設計師設計的，如果方總喜歡，我可以請他們按您的尺寸做一套新的出來。”

“不用那麽麻煩。”

方之淮手一擡，眸光不轉地指向杜文瑾，“我只是想留在家裏……作紀念，用文瑾的尺寸就可以。”

康成幄怔了一下，回神後點頭。

“沒問題。”

“……”

在場這些人裏，大概也只有杜文瑾能猜到方之淮的三分心思，聽完之後便目光不善地望向男人。

方之淮并未作出什麽明顯的回應。

旁邊康成幄卻是開口了，“文瑾，再過五分鐘就去拍攝場地那邊，沒問題吧。”

杜文瑾視線轉回：“嗯，導演放心。”

“康導去準備拍攝吧，”方之淮壓着杜文瑾話尾出聲，“我自己進化妝間去看看李筱琪。”

康成幄猶豫了下，還是在拍攝和財神爺之間選了前者，他點了點頭，扭臉去看一旁紮堆的工作人員，神色微沉。

“都聚在這兒做什麽，去準備拍攝。”

衆人只得應聲。

康成幄也跟着工作人員們離開了化妝間門口，之前還熱熱鬧鬧的走道上，一時就剩了杜文瑾和方之淮兩人四目相接。

杜文瑾不輕不重地撩了方之淮一眼，轉身就要進化妝間。

方之淮伸手把人拉住了。

杜文瑾眉尾一蹙。

——說拉住都不恰當，男人那右手跟鉗子似的，緊緊地扼在他手腕上。

杜文瑾轉回臉來，目光先四下一掃。确定工作人員們都已經離開之後，他肩線微松，就勢直接靠在了化妝間房門旁邊的牆壁上。

青年被點得嫣紅的唇線一翹，扯起個涼森森的笑意。

“方先生有事？”

方之淮張口欲言，第一個字還沒出口，就先被對方壓住了話音——

“方先生不是要進去看李筱琪小姐嗎？”杜文瑾一指敞開的房門，“從這兒進。”

“……”

方之淮眼眸深沉地望着杜文瑾。

這化妝間的隔音關着門都沒什麽作用，更別說這會兒還大敞着門了。

方之淮有心解釋，但顧忌于此，也沒開口。

杜文瑾本來就被磨得沒剩幾分耐性，見方之淮只給他拉着而不肯說話，一時眉眼也是微涼。

“……松手。”

他斂去了笑意，給方之淮做了個唇形。

方之淮下颌微壓，似是妥協，握在杜文瑾手腕上的五指慢慢松開。

但杜文瑾還沒等抽手離開，就驀地肩上一沉。

男人直接給他壓回了牆面上。

同眼神一般欲望深沉的吻将杜文瑾驚怔的低呼都堵了回去。

看着那雙漂亮且勾人的桃花眼因猝不及防的突襲而睜得溜圓，方之淮心情大悅，連那雙黑得見不着底的眸子裏都能瞧出笑意來。

杜文瑾回過神來，卻是差點氣炸了。

——這可是在化妝間外面，走道外就是人來人往的拍攝片場，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看見……

想想自己前幾天剛答應Selina的登頂之前不會曝光，杜文瑾就覺着心裏火起。

要不是這是在化妝間外面，他得把這男人揍一頓狠的才能解氣。

而方之淮顯然正是吃準了杜文瑾不會出什麽聲音，連手都順着杜文瑾的腕部摸了上去，一直扣到對方的後腰上。

杜文瑾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諸般情緒徹底涼了下來。

……

幾分鐘後。

“補妝？”

化妝師一臉懵逼地看着杜文瑾。

杜文瑾面無表情：“嗯，剛剛喝了口水，唇妝不小心蹭掉了。”

“…………”

看着杜文瑾那近乎陰沉的眸子，化妝師頓了頓，自我催眠式地埋掉了內心的懷疑，默默地推過來了一旁的化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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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個短暫鏡頭的試戲之後，《心刺》的第一組鏡頭正式開拍了。

拿到分鏡頭劇本的杜文瑾看完之後，只覺着這康導演的拍戲路子，要是換個心理不堅強的演員怕是要第一場就能哭出來。

——衆所周知，在感情戲份比較重的影視作品裏，兩個沒合作過甚至毫不熟悉的男女演員要拍出一雙有情人的架勢，那絕對是難度之最。

通常來說，跟劇情順序相同的循序漸進的拍攝方式，一定是最适合演員們消除隔閡、發展感情的路子。

但偏偏，總有那麽些導演喜歡玩點心跳。

譬如康成幄。

在杜文瑾和李筱琪見面不超過五次的前提下，康成幄竟然直接把劇本裏男女主角感情發展深摯之後的一段親密鏡頭提了上來。

……這是要把人往死裏玩。

杜文瑾面無表情地想。

他擡頭去看同樣拿到了分鏡頭劇本的李筱琪，看得出對方雖然神情大體還算淡定，但眉眼間還是透出點無奈和擔憂來。

康成幄倒是一點沒壓力，笑呵呵地給兩個主演解釋。

“你們兩個的功底我是相信的，不過我也看過你們之前的一些作品，其他方面都好說，唯獨愛情戲上稍稍欠缺。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第一組鏡頭而已，拍不好……”

康成幄笑意一淡，慢悠悠地，“就重拍嘛。”

李筱琪：“……”

杜文瑾：“……”

他想，他終于知道這個看起來總也笑呵呵的康導演平均每部戲能讓演員真哭上三次的記錄是怎麽做到的了。

如果說起初，杜文瑾還或多或少地有點在意拍攝場地之外某個一直賴着沒走的人，那麽拍攝開始——尤其是NG了三次之後，對着康成幄那沉成墨的臉色，聽着耳邊炸響的咆哮，他就已經完全把那人的存在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第四次終于合格之後，杜文瑾整個人也感覺被扒了一層皮似的。

見康成幄扔了句“休息會兒”就轉身拉着助理導演研究起之前的劇本來，杜文瑾松了口氣。

早等在一旁的小助理拿着手機跑了過來。

“文哥，Selina小姐讓您空閑下來給她回個電話。”

杜文瑾應了一聲。

他伸手接了手機過來，撥出號碼去。

“Selina？”

“文瑾，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你。”

Selina的話音透着一點莫名的疲憊。

杜文瑾拿着礦泉水瓶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他擡腿往一旁的休息區走去，到了椅子那兒坐了下來。

“嗯，我聽着呢。”

Selina輕嘆了聲：“你的表演功底、自身條件都很出彩，成名是早晚的事。”

杜文瑾失笑。

“Selina小姐，你就專門打電話來誇我的嗎？”

“……”

Selina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那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你進到圈裏這麽多年了，卻至今都沒有過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作品——甚至除了這個《心刺》，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過？”

杜文瑾笑色一滞。

Selina又嘆一聲。

“有人在壓着你，不想你冒頭啊，文瑾。”

“……”

杜文瑾輕慢地眨了眨眼。

須臾之後，他像是有所察覺地擡起頭。

不遠處，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的男人正向着這兒，大步流星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