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站住。”宋绾涼涼道。

王驚羽心裏一緊，随手将書囊塞給四皇子，臉頰笑出小酒窩，喚道：“姐姐。”

宋绾審視道：“聽幹爹說，家裏請了百川書院的秦先生，先生被你氣得說出朽木不可雕也。”十指交疊托着下颌，宋绾緩緩問道：“你怎麽就入宮聽學了？”

王驚羽撓撓眉角，回道：“當然是陛下命我好好學習……”

“嗯？”宋绾不信其中沒有緣由。

“驚羽是作為我的伴讀入宮的。”

宋绾認真打量了幫王驚羽解釋的四皇子，随即起身福禮道：“民女見過四殿下。”

四皇子笑了笑，說：“宋姑娘不必多禮。”

安樂郡主亦道：“是呀，王公子是四皇子的伴讀，宋姐姐是我的伴讀。”

宋绾道：“郡主，你不要告訴我，我入宮聽學有你的一份兒？”

安樂郡主閉嘴，宋姐姐入宮聽學是他們定好的，但以什麽身份入宮，父王問過她意見。

事實上，宋绾入宮聽學這件事，皇帝、梅妃、敬親王都有份兒。

王驚羽圓場：“姐姐，能入宮聽學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我們絕不能辜負聖恩。”

四皇子插話說：“既如此，那你就好好聽學。”每天都寫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四皇子将書囊遞給了貼身宦侍，慢悠悠離去，王驚羽跟宋绾打了招呼，随即跟上。

宋绾一臉無辜地看着安樂郡主，小郡主一聳肩，說：“好好聽學。”她家太傅是東珺最出色的先生，不僅學問高深，最主要是眼下沒有其他文臣能管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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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敬親王，還是當今聖上，都對薛太傅贊不絕口。

李璟元默默收好宋绾的書具，準備護送兩位小姑娘回去。

這時，錦繡宮侍女來請。

“宋姑娘，聽說你祖籍蘇州，我家娘娘請你一敘。”

梅妃是蘇州人，宋绾她爹也是祖籍蘇州。但不好意思，她穿過來，還并未去過蘇州。

宋绾微微一笑，娘娘有請，她只能走一趟。李璟元看着她，一副要陪她去的模樣，宋绾道：“你們先回去吧。”

安樂郡主眯眼笑，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阿九哥哥是宋姐姐的貼身護衛呢。”

聞言，宋绾嗓子不舒服似的，嗯哼了幾聲。她跟李璟元一來二去，已經很熟了。男未婚，女未嫁，最是容易讓人誤會。

宋绾心裏也是誤會不誤會說不清，轉頭請侍女帶路。

看着人走遠，安樂郡主道：“阿九哥哥，你想讓父王同意這門婚事，想讓我在宋姐姐面前說好話，你得先讓父王認可太傅。”

李璟元提着宋绾的書囊，說：“王爺很欣賞太傅。”但欣賞只是對才子的欣賞，做女婿萬萬不可。

安樂郡主挑明道：“我不管，我就喜歡太傅！”父王明明贊賞太傅，卻不同意她的喜歡。

回來拿書的薛佰路一僵，他聽到了不該聽的話。而安樂郡主見了他，臉蛋亦是緋紅一片。

見此，李璟元一手提一個書囊，沒等郡主吩咐就自行離去。

……

宋绾一路穿行，到了錦繡宮。

錦繡宮沒有金碧輝煌，低調中帶着貴氣，沒有深宮內院的壓抑，顯得平和寧靜。

宋绾見了梅妃，行禮道：“民女見過娘娘。”

梅妃雖為寵妃，但完全沒有寵妃的跋扈之态，款款溫柔道：“宋姑娘不必拘禮。本宮聽說你入宮聽學，今日請你來，是想與你說說話。上次見你覺得親切，沒想你我同是蘇州人。”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所以這位娘娘把她弄進宮哭泣？

梅妃吩咐侍女給宋绾看座，上了一盞碧螺春，禮數周到。

宋绾道：“娘娘客氣。自從我爹在京城紮根，多年沒有回故土。”

宋绾抿了一口茶，喜道：“娘娘宮裏的碧螺春，是記憶裏的味道。”錦繡宮的茶點必然是宮裏極好的。

只見梅妃挺着肚子，一副溫柔缱绻的模樣，等她肚子裏尊貴的小皇子或小公主出生，母性光輝肯定更濃。

宋绾聽梅妃說了些蘇州的景象，從擺在她面前的梅花糕，到梅妃老家巷子的陽春面。

不好意思，她只聽過，沒去過、吃過。她是京城的混世小魔女，不是江南水鄉的婉約美人。

宋绾附和道：“聽娘娘一說，民女倒想回一趟蘇州，還可替娘娘問候您在蘇州的親人。”

梅妃聽言，淡淡道：“嗯，本宮很想他們。”

素手拈起一塊糕點，言道：“陛下知道本宮想家，特地命人做了本宮愛吃的梅花糕。明明是當地人做的，也是同一個配方，但總覺得差了點味道。”

宋绾慰藉說：“許是娘娘在京城待久了，口味有了變化。”

“可能是吧。”梅妃放下糕點，随意道：“本宮聽說京城有一個叫留仙齋的點心鋪，那位齋主也是江南人士，做的點心很受大家喜歡。”

宋绾一愣，點頭道：“原先京城是有這麽一家點心鋪，民女很喜歡他家的點心。但去年齋主犯了點事，留仙齋被查封，齋主被判了流放。”

宋绾說完，梅妃長久的靜默，最後不以為意道：“哦，可惜了，本宮還想嘗嘗他的手藝呢。”

梅妃話一轉：“這件命案本宮聽人提過，而且聽說宋姑娘也牽涉其中，還去牢裏探望那人。”

梅妃溫聲細語，宋绾卻聽得一瞬間頭皮發麻。她托李璟元的關系，深夜去牢裏見了陳淵最後一面，得了一張獨門點心配方。

宋绾倒沒覺得這件事能瞞過官場的大人物們，尤其是盯着她的大皇子，但後宮嫔妃如何得知？

“民女去讨債，僥幸得了一張點心配方。娘娘若是喜歡，民女傳授給錦繡宮的廚娘，讓娘娘嘗嘗……”

“宋姑娘的獨門配方，本宮怎能橫刀奪愛。而且不是配方的問題，主要是看師傅的廚藝。”

這話說得沒錯，她完全按陳淵說的做出來，難吃！

宋绾惋惜道：“齋主廚藝了得，要不是不小心放錯了配料，現在留仙齋的客人一定絡繹不絕。”

宋绾道：“說起來，不知齋主究竟放了什麽，能夠頃刻毒死人。萬幸民女在家做飯菜，最多讓人拉拉肚子。”

梅妃的手覆在肚子上，說：“可能是命吧。”

宋绾心道，陳淵科舉落榜，紅紅火火的店鋪被查封，自己被千裏流放，這命太不好了。

“他一定很恨吧……”

“啊？”誰恨？恨誰？

宋绾反應過來，言道：“民女最後見陳齋主，他看得挺開的。沒有怨天尤人，承認自己的罪行。”

後來梅妃和宋绾說笑了會兒，原想留宋绾吃飯，但皇帝傳了旨意，要來錦繡宮用膳。

宋绾得了梅妃的賞賜，恭敬退下。

……

宋绾捧着梅妃的賞賜，被送到了宮門口，李璟元竟在宮門口等她。剛想叫他，宋绾卻撞上了出宮的大皇子。

“民女見過大殿下。”

“剛從錦繡宮出來？”

宋绾和善地微笑點頭：“正是。”

大皇子看了眼她捧着的妝匣，眼神晦暗道：“宋姑娘既然入宮聽學，那就好好學。只要謹言慎行，以後倒能嫁給好夫家。”

宋绾扯着嘴角：“民女多謝大殿下教誨。”

李璟元注意到這邊情況，過來後只對大皇子微微點了點頭。而大皇子打量了他，竟沒說他無禮，拂袖而去。

宋绾道：“你在圍獵搶了大皇子的風頭，他居然不暗殺你。”

“不能。”

“哦。”是是是，只有李璟元暗殺別人，別人哪能暗殺得了他。你看她爬個牆，李璟元立馬就能洞悉。

“梅妃沒為難你？”

宋绾将妝匣塞進李璟元懷裏，邊走邊道：“娘娘不僅沒為難我，而且看在老鄉的面上盛情款待我。這不，提前送了我一份嫁妝。”

李璟元看了看手裏拿的東西，原來是嫁妝。

宋绾道：“梅妃肚子裏的龍種是男是女不清楚，他們就不着急？”看上次皇帝的做派，梅妃榮寵如斯，前朝後宮的人就不怕她生個皇子分了皇帝的心。

“不敢。”

宋绾懂了他的意思，兩方制衡，誰先動，不僅要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還要迎接對手的落井下石。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盯着彼此呢。

宋绾随意道：“我還是趕緊讓我爹把我嫁出去，這樣就不用來皇宮，見不想見到的人。”

李璟元抓緊嫁妝，未語。

宋绾恨他是塊木頭，又慶幸他是塊木頭，不然此時李璟元說些什麽，她倒不知怎麽應對。

別看李璟元表面是個影衛，敬親王重視這個私生子，不一定看得上她這個商賈之女。

及時止損，宋绾心道。

回家後，宋绾問了宋爹蘇州的事。

“哦，我去過娘娘的老家，我當時偶感風寒，找孫大夫瞧過病。”孫大夫就是梅妃的父親。

宋爹咋舌道：“這樣看來，我們家和娘娘有緣。閨女，你要抓住機會，能不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全看你的了。”

宋绾哼了一聲，說：“爹，你這是要賣女求榮！”

不理做白日夢的老爹，宋绾回了閨房。晚上脫衣卸釵的時候驚覺，她嫁妝還在李璟元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