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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比起上頭的天寒地凍國破家亡,地下可是真的熱鬧,就差張燈結彩再表演幾個雜耍唱幾出戲來歡迎地下第一夫人回歸陰間。

這回甚至都不需要朝陽大人親自派人去找,因為地下許多老鬼都認得他,更別提帶着一條狗來投胎的,這幾十年怕是就這一個了。

“夫人啊——”孟婆婆的義女立刻發現了他迎了上來,将他拉出了隊伍,“來來來,大家快來看啊!朝陽夫人回來了——”

聲音之嘹亮,讓人不禁懷疑她原本是高山裏出來的,唱的一嗓子好山歌。

鬼群立刻騷動了起來,将他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都還沒來得及問候一句,人便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朝陽大人恢複了法力之後變得越發霸道粗魯了,而且十分地煙火,聽新來的鬼總說朝陽大人在陽間搶人家的被褥,真是不知道作何感想——我們很窮麽?

大狗在原地被圍了個層層疊疊,有些害怕,尾巴都夾了起來。

“小狗狗不用怕,姐姐帶你去吃骨頭好不好啊,我們這裏別的沒有,這種東西管夠。”

幾個時辰之後,朝陽大人動用‘特權’在新來的陰天子與判官那裏走了許多路子,最後将一堆書冊擺在了柳非顏面前。

某人苦着臉:“又要抄書啊?”

“上回是你給小如抄的,這回是你自己。”

“那我還需要去上學堂?可饒了我吧,我坐不住的。”他揚起脖子撒嬌。

“這是規矩。”朝陽大人很是鐵面無私,完全忘了自己搶人家被褥偷人家雞的事。

柳非顏湊過去讨好地笑了笑:“我真的不喜歡上學,以前偶爾偷聽別人夫子說兩句就要瞌睡了,不然你幫我去求求閻君?他不是最聽你話了麽?”

“他怕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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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非顏眯眼看着他——

“那我就住到學堂裏頭去,與那些野鬼一道,同吃同住同沐浴同就寝,這種日子也沒有過過,嗯……”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好像其實也不錯,聽上去很有意思,那我就……”

朝陽果然立刻就道:“我親自教。”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可依舊是不能想象,不能接受。

“呀,朝陽大人居然已經如此沒有原則了啊。”他大逆不道地扯着比他大上幾百歲的老祖宗的腮幫子,簡直就是恃寵而驕,“說出去我可就是罪人了。”

“他們不敢說你。”

柳非顏啧啧:“可真是夠霸道的,幸好我不是被你霸道的那群人,否則要被氣死。”

他許久未在老鬼的床榻上睡了,今日也未有什麽不适應,一沾枕,兩眼一閉,暈了一般睡了十幾個時辰。

再醒來外頭又是一片喧鬧。

“他們在歡迎你回來。”

柳非顏不解:“他們居然還要特別歡迎我回來?我那三百個花瓶都還沒賠完呢,還有老閻王的玉雕,玉珊瑚,還有許多沒用的瓶瓶罐罐——”

“還有花娘的簪花。”

“……哦。”他想起剛來那會兒好像是摸了一個姑娘的簪子,結果不見了,可是這有必要特意提起麽?

他若有所感地往自己頭上摸去——果然啊……

“肯定很沒品味。”他抿着嘴笑。

“但是很珍貴。”上頭的玉石,透着瑩瑩綠光。

顏朝陽替他取下簪子,用手指順了順被睡亂的發絲,取過一把木梳,一梳梳到底,梳進了心裏。

半個時辰後,他終于從榻上下來了,他不知道他頭上頂着的玉簪,象征着地下除了閻君之外最高的地位。

于是當他探頭出窗外的時候,外頭的大小鬼們都驚呆了,這是真的把朝陽大人收了啊!大人真是好寵愛夫人,這麽重要的東西都送了出去!

在下邊兒就開始拍馬屁的也不少,人人都捧着一籃子紅雞蛋,大紅的緞帶也不少,淩空就開始抛,蓋了他一頭,撒花瓣的一看他們開始了,倒也不甘示弱,風一吹,下雪一般落了滿街人一身……零零亂亂,倒是挺喜慶的,比成親還熱鬧。

柳非顏一直以為大家不過是在後頭議論他們幾句,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喜歡他,一時感動到無以複加,內心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做一個好人,不能辜負大家的期待啊……居然将朝陽君帶成了這樣,實在是羞愧。

不過這裏他确實是想多了,因為大家都很害怕心情不好的朝陽大人會做出什麽壓榨鬼的事情,想想之前被沒日沒夜壓着輪番上工的日子,大家就也很想去跳一跳河。

與夫人學上一學,也許朝陽君心裏頭會舒服一點兒呢?

所以這天大家純粹是慶祝朝陽大人有個好心情。

這一團亂麻的歡迎還未完,他就又被扯回了屋去,窗戶一掃一關,很是粗魯,大家一看便明了。

“大家回去吧,大人估計要兩個時辰才會放夫人出來。”

“我們還有曲兒沒唱呢,著名詞人寫的!都練了半個月了呢!”

“那也沒辦法,我的碎大石也不能表演了,專門從燒窯的那兒騙來的大石板啊。”

“酒總該送過去吧。”

大夥兒叽叽喳喳的時候,兩個人擡着酒缸,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兒了,還沒準備動身,窗戶就又被推開了,先是飛出來一個小東西,接着又飛出來一個……夫人。

歷史總是不斷重演,柳非顏實在是很想哭,為什麽這個發簪他碰一下就會亂飛啊!生怕碰壞了忙去接,結果也忘了現在是在二樓,推開窗直接便跳了出去。

泡了一身酒。

圍觀小鬼一哄而散——我們什麽都沒看見!夫人是不會出醜的!

柳非顏氣呼呼:“你怎麽不早說只有你能碰啊!”

“是暫時的,等他熟悉了你的氣味之後就不會這樣了。”顏朝陽幫他換衣裳,“倒是你這與水的淵源,估計是化不開了。”

這才回來多久啊,又是這樣。

柳非顏重重呼吸一大口,胸腔一片舒暢的感覺真的挺好:“對了,你幫我看看小煙什麽時候下來吧,我好去見他一面。”

“不去。”

嗯?

哦——

“我怎麽覺得酸酸的啊?朝陽大人?老祖宗?”柳非顏叫了他許多次,也沒得到回應,“不至于吧,他只是個孩子啊,天冷的時候抱着他總比抱着大黃好吧。”

“等他下來就不是孩子了。”老祖宗如是說。

“倒也是。”也不知道這回那小子能活多久,可能下來都七老八十也說不定呢,但是現在上面那個世道,有些懸啊。

這日,二人正在院裏一道釀酒,畢竟成了親,這酒不能一個人花心思了。小閻君在一旁,看着酒裏飄着的一層豆子,眉梢挑起:“真的不會變成一缸大醬麽?”

“嗯,這壇是送你的,無妨。”

小閻君簡直不敢置信,說這話的居然是他一直很敬重的朝陽叔父,頓時連反駁都忘記了。

“你這家夥,究竟對朝陽做了什麽啊!”

“你想知道啊?”他斜眼瞟了小閻君一眼,又朝顏朝陽笑得燦爛,十分讨好,宛如一只等着摸頭的乖狗狗。朝陽大人心裏喜歡,便親了下去。

小閻君一拍腦袋順便捂住眼睛,真真是不忍直視了,居然,居然變成這樣不顧廉恥了啊!在外頭大庭廣衆的!

只好灰溜溜牽着狗去玩兒了。

“诶,你剛才居然真的那樣配合我,真把我吓了一跳。”他肩膀頂了頂朝陽,一幅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也不怕把你那小侄子吓哭了。”

“成親了,我想親便親了。”他将花瓣在木桶中壓實,取了些清水來。柳非顏立刻離他遠了些,顏朝陽不解揚眉。

他道:“以防萬一。”誰也說不準你這水最後會倒在哪兒。

朝陽大人笑了笑,繼續做自己的,兩人并排坐,倒是有幾分小夫妻的樣子。

“老顏。”

朝陽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怎麽突然這麽叫我?”

“沒什麽,就想這麽叫,窩心。”

朝陽大人手指一點,一朵火花便在他掌心跳動,瑩白的火光冷冷的,他一握,便四散成了光點,點了點老顏的肩膀:“再來一朵。”

兩個人都笑了,顏朝陽幹脆也不做了,就專心給他點火玩兒。

“如此無聊的小把戲,也虧得夫人能玩這麽多回。”

“你懂什麽,關鍵不是這個小把戲,你難道沒看見朝陽大人看着夫人在旁邊陪着他的樣子有多開心麽?就差笑出朵燦爛的花兒來了。”

“你那是什麽比方?”

“同夫人學的。”

柳非顏本以為小煙要過個幾十年才能下來,結果沒到四五年就又遇見了。

“你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命數裏活不過十八啊。”夭折的小鬼。

小煙一把沖進了他懷裏,哭道:“我也不要回去了,我也要在這裏陪你!”

旁邊的位高權重者将他拎到一邊,小煙這才看清,原來是上次從土裏冒出來的男子。

“你按規矩,投胎去。”

“那為什麽柳大哥能留在這兒?”

“因為我現在是這個人的糟糠了。”他指了指顏朝陽,“不過你若是實在不想回去,我讓他幫幫你,這個時候你一出生就是戰亂年代,日子可不好過。”

“可是……”

“放心,萬民敬仰的朝陽大人不會放着你不管的,不然他夜裏就要回老家去陪孫子了。”

朝陽大人抿着唇,沒說話,在後頭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不去。

再後頭,兩只鬼一條狗之家,又添了一口,每日都有人來送貢品,還有兒孫參拜行禮,他平白無故撿了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還有數不盡算不清的孫子,赫然成了個大長輩,每天做什麽都有人代勞。

“你說我整天閑着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夜裏,他玩着兩人的發絲,一邊纏繞一邊又叫顏朝陽去解開,已經是無聊到極致了。

“你不會閑的。”

“啊?那我還有什麽事啊?”

“上學,我親自教。”

老祖宗不說,他都快忘了這回事兒了,他狡黠地笑道:“那你要怎麽教啊?”

“先背戒律,再學管束唔——”

他翻身壓住老祖宗,捧住臉親完一下又一下,眼神渴求:“不背,不背行麽?”

“不行,這是——”

又是一通亂親,毫無章法,宛如狗啃,卻很有效。朝陽大人耳側被咬住,那人哼哼着尾音上提叫了句:“相公——”

某祖宗連耳根都紅了,顯然這第一次出現的稱呼給了他不少沖擊,心裏頓時軟的不像話,摟緊了身上的人:“那便,便算了吧……”

“那我還有什麽事要做的麽?”

“有,你要負責給我。”

某人:“……你果然是個老色鬼。”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腦洞,結果真的給寫完了啊,還是很開心的!比預計還是超出了不少,畢竟估計就一萬字的......不管怎麽說還是很滿足的!我們下一篇再見吧麽麽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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