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哪敢得罪他

花祈玉在長街上一路飛奔,身形快得就像一道霞光。眼看自家獵鲛師們就在前方,他更是加快步伐,不料一道青影突然從天而降,生硬地截住了他的去路。

“滾開!”花祈玉厲喝一聲,拔出佩劍飛斬而上。

葉臨川閃身迎擊,靈枝刺在掌間急轉,接擋如流。

“你告訴你我,江羨魚是不是回來了!”

“你為什麽那麽憎恨羨魚?”

“為什麽?就是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麽!”花祈玉眼神嗜血,揮劍如狂,在靈枝刺上劈出電石火光,竟震得葉臨川手臂生生發痛。

葉臨川擰住眉峰,就勢将靈枝刺換到另一只手上,抵擋的同時掠足飛退。他迅速從腰間探出幾枚銀針,趁對方再度襲來之際,靈敏地點過對方胸口,封住了其三大靈穴。

花祈玉忽然動不了,舉着劍怒目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的靈穴被我封住了,不要輕舉妄動,否則靈脈會爆裂。”葉臨川說着揭開自己右臂上的衣袖,只見那陳年的傷口竟又裂了開來,汩汩流出深紅色的血液。

花祈玉譏诮道:“打不過就封人靈穴,原來你當年棄劍從醫就是為了幹這種事的。怎麽,明明習得一身醫術,卻治不好自己的傷?”

“随你怎麽說,我只問你,羨魚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知道了,就能為他攬下一切罪孽嗎?”

“我能。”葉臨川頓了頓,“你這般費盡心思地要殺他,總得有一個殺他的理由。如果真的是他對不住你,我願替他承擔一切罪責,要殺要剮你找我便是。”

花祈玉嘤嘤笑了起來,“江羨魚究竟有什麽好,你們都要這樣維護他?他知道你的心意嗎,他知道你為他犧牲了多少?哪怕你為他舍棄了性命,他會回頭看你一眼嗎?”

葉臨川怔怔答不上來,花祈玉又怒道:“他不會!他就是那種作踐別人感情的人,哪怕你死了他都不會看一眼。任憑你心心念念想着他,至死不悔地追着他,甚至為他放棄了一切,他依然對你的感情毫無所知!他那種人就該下地獄,我要讓他在我手中翻來覆去地死!”

這番話如楔子般打入了葉臨川心底,當初他為江羨魚放棄了一切,可對方始終不懂自己的苦心,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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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對羨魚,你對他也……”葉臨川問不出口,只是隐隐覺得,花祈玉對江羨魚的感情像是因愛生恨。

花祈玉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什麽叫我對他也?”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葉臨川聽出是江羨魚的聲音,立即轉身飛奔而去。花祈玉見狀大喊道:“站住,你把我的靈穴解開!不然我明日就帶人去越水抄了江天堡!”

葉臨川回頭又送了花祈玉一針,“兩個時辰後靈穴會自行解封,不可強行沖穴,否則後果自負。”

花祈玉瞥着胸口的銀針,氣得額上青筋暴起,靈蝶察覺到他的憤怒,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街道盡頭是一家破敗的宅院,院中有一片雜草叢生的水潭。江羨魚就靠在水潭邊,下身已經化作了魚尾。而那些紅袍獵鲛師橫七豎八地倒在岸邊,一個個雙眼翻白,四肢還在微微抽搐。

“你沒事吧?”葉臨川急切地奔走過來,江羨魚卻驀地游了開去,沖他厲聲喝道:“你先別過來!”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是靈閃,這具鲛身居然會靈閃!”江羨魚回想着方才發生的事,一群獵鲛師揮劍砍上來,他心念一急,全身氣血逆流,鲛尾上竟流轉出萬道銀電,如雷擊般把他們全都擊暈了過去。

葉臨川看着獵鲛師們的慘狀,心中便明白了過來。大多鲛人都會用靈力操縱水,還有一小部分鲛人擁有特殊的靈力,而靈閃就是其中一種。一萬個鲛人中才有一個會靈閃,這種鲛人又被稱為魔鲛,往往是一個鲛族部落的首領。

在過去,江羨魚和葉臨川涉獵過各個氏族的鲛人,但遇見的魔鲛沒有超過五個。因為魔鲛一旦出現,往往能只身滅掉一個獵鲛團。

“你看看這些人是不是死了?”江羨魚環顧着獵鲛師道。

葉臨川便蹲下來,檢查了一下獵鲛師們的脈搏,答道:“還好,只是暈過去了,不過等他們蘇醒後,可能腦袋和手腳都沒那麽好用了。”

江羨魚這才松了一口氣,“沒死就好,幸好我及時收住了靈力,要是我不小心把這些人殺了,花瘋子就更加不會放過我了。”

說到花祈玉,葉臨川立即快步走到池邊,伸手要把江羨魚摟起來。江羨魚忙掙紮道:“別碰我尾巴,我身上餘力未消會傷到你。”

“沒事。”盡管摸到江羨魚的魚尾時,葉臨川感覺手指有明顯刺痛,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将他摟了起來。

“花祈玉就在附近,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葉臨川說着,便抱着江羨魚從宅院後門穿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花祈玉破解了靈穴封印,并迅速來到了街道盡頭的廢宅裏,卻見自家獵鲛師東倒西歪,極其難看。他嫌棄地用腳把其中一個踹醒了,問道:“你們抓的人呢?”

那名獵鲛師一邊抽搐,一邊結巴道:“回主,主上,是不,是搞錯了?”

“你怎麽突然變結巴了,吃錯藥了?”

“沒,沒吃藥,方,方才是,是個鲛人。我,我們,被他的,靈閃,閃到了……手腳,不聽使喚。”

獵鲛師一邊說一邊抽搐,嘴角歪斜似要流口水。花祈玉實在看不下去了,又給了他一腳,讓他躺平了回去。花祈玉踱了一圈,詫異地回頭道:“你說剛才那是個鲛人,還會靈閃?”

“是,那不可能,是江,江羨魚啊……”

花祈玉思忖道:“靈蝶不會認錯的,那個就是江羨魚。”

“可,可他……”

“行行行你閉嘴吧!”花祈玉知道屬下想說什麽,因為江羨魚是一代獵鲛師,不可能選擇在鲛人身上複活。但如果是別人故意想讓他複活,那可就由不得他選了。畢竟,想讓江羨魚複活的不只是花家。

天色近黃昏,飛鳥倦歸巢。

葉臨川蹲在溪邊,小心地給雪鹱處理傷口。江羨魚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自己的倒影。他原以為這副鲛身就是一個普通鲛人,哪料到是魔鲛級別的,沒準還是某個部族失蹤的首領,想想就頭疼。

“你和花祈玉……是不是有什麽感情糾葛?”葉臨川忽然問道。

江羨魚摸着下巴想了想,點頭道:“算是有吧。記得幾年前花家辦壽宴,咱爹就帶我過去賀壽了。我聞着他家釀的花蜜酒特別香甜,沒忍住就偷喝了一壇,然後就被花祈玉發現了。他竟勃然大怒,要我給他家妹妹道歉,說酒是他妹妹釀的,不能随便給陌生男人喝。”

“我說,就一小壇子酒至于嗎,我可以賠他很多壇。他不聽,拔劍就要砍人,狂追着我跑了十裏路,當時可把我累壞了。”

“後來呢,你道歉了嗎?”

江羨魚笑着搖了搖頭,“他根本就追不上我,我本想着回頭給他妹妹賠個禮的,可他每次見了我都各種挑刺,我就懶得理會了。”

“那你有沒有招惹過他妹妹?”

“我沒事幹嘛要招惹他妹妹?我連他妹妹長什麽樣都不記得,只記得那小姑娘身上很香。但你知道我最聞不得女人香了,每次聞見就會長一臉紅疹子,所以我對他妹妹避猶不及。再說了,我家照水妹妹清水出芙蓉,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乖巧又聰穎。我有個這麽好的妹妹,幹嘛要去惦記別人家的妹妹?”

“也是,等我們回江天堡了,就讓照水去藏書閣給你查查卷宗,也許能查出你這副鲛身的身份,畢竟魔鲛的數量很少。”

江羨魚點了點頭,葉臨川又問:“那你和花祈玉之間,還有別的過結嗎?特別一點的,比如單獨相處之類的?”

“其他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他那毒牙利嘴的,我哪敢跟他單獨相處?他不天生一頭卷發麽,有次我嘴賤喊他小花卷,他居然一口氣給我取了十幾個綽號,罵人還不帶歇氣的。我當時就覺得他是個瘋子,從那以後見了他就躲。”

葉臨川忍俊不禁,“你覺得,花祈玉有可能喜歡你嗎?”

江羨魚噗哈哈地笑了,“你什麽時候學會開玩笑了?其實我問過他我哪裏惹他讨厭了,他說我哪裏都讨厭,非常無敵之讨厭,叫我有多遠滾多遠。我想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否則他花祈玉絕不會跟我笑着說話。怎麽,你今天撞見花祈玉,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還是一副對你恨之入骨的模樣,說不定等我們回江天堡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咱家喝茶了。”

江羨魚苦笑了一番,餘光瞥見溪水變紅了,詫異地問道:“雪鹱流了這麽多血嗎,連溪水都染紅了?”

葉臨川捧着雪鹱站了起來,“不是雪鹱的血。”

放眼望去,整條溪水都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一個紅袍人影被溪流沖了過來,兩人忙不疊走過去查看。葉臨川粗略檢查了一下,那人已經沒氣了,脖頸處的傷口一招致命。

“這是花家的獵鲛師,怎麽會死在這裏的?”江羨魚看向上游,血水還在源源不斷的湧過來。

兩人帶着疑惑來到上游,眼前竟赫然陳列着七八具屍首,全都是紅袍的獵鲛師。葉臨川查看了一圈,一個活口都沒有,全是一招致命。但血液尚還有餘溫,應該都死去沒多久。

“殺人者應該還沒走遠,我們要去追嗎?”江羨魚皺眉看着屍首,只感覺這人行兇的手段,很像自己過去慣用的破軍千斬。

葉臨川搖頭道:“那人的身手不在你我之下,我們沒必要自找麻煩。”

這時幾只靈蝶翩翩飛來,在屍首上空盤旋起來。葉臨川警惕道:“不好,靈蝶在傳訊,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兩人快步離開,葉臨川邊走邊分析道:“不久前我們剛跟花祈玉起了沖突,這會兒花家獵鲛師又莫名被殺,如果再被花家的人撞見,我們便是跳海也洗不清了。”

一道人影正立在溪邊的密林裏,默默看着兩人遠去,而他手中的長.槍刃上,鮮血還在一滴滴往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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