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鹹魚要搞事

洞窟內光線朦胧, 燈火映在碧池上,波光粼粼。

蘭拓歌坐在池邊的圓石上,蘭采兒站在他身後,替他解開長發,然後用玉梳細心地梳理起來。那發絲泛着透明的色澤, 握在手裏極其柔滑, 若把手松開便會絲絲拂落。

葉臨川靠在旁邊石壁上,打量着蘭拓歌道:“王的頭發怎麽這麽長?”

“說過幾次了,私底下喊我叔叔就好。”

葉臨川還是不太習慣, 這個“叔叔”雖然有三百多歲, 但在外貌上卻和自己差不多,就是要他喊聲哥哥都不奇怪。

“那, 叔叔的頭發這麽長, 平時會不會不方便?”

“許多年前,有個人說我這頭發好看,所以我就一直留着它,精心打理,只要不踩到地上,就舍不得剪。”

然而造化弄人,他留了兩百年的長發, 那個人卻再也看不見了。因為頭發太長,打理起來很費時, 他便閉目養神。

葉臨川似乎有點無聊, 便蹲下來把手伸進池中撥弄水花。蘭拓歌聽見水聲, 笑問道:“出門前教你的,都學會了嗎?”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學會?”葉臨川緩緩把手從水中拿出,竟從水中抽出了一柄寒氣凜然的冰劍。他執劍從池面撩起一疊水花,水花竟瞬間凝成一朵冰蓮,急旋着從池中飛出。

“你又送我花啦!”蘭采兒敏捷地伸手一抓,便把冰花攫獲在手中,然後把它放在了蘭拓歌頭頂。

葉臨川淺淺一笑,再度揮起冰劍,只聽一聲清脆的斷響,劍身外部碎裂成數片瑩光,一道細長的冰錐又落在了他掌間。他靈活地勾起手指,冰錐便簌簌急轉起來,在他指間形成明亮的光弧。

“比起劍,我還是更喜歡靈枝刺。”葉臨川說着猝然轉身,握着冰錐朝蘭拓歌飛刺過去。蘭拓歌笑着揮臂一擋,同時手背上生出一片堅硬的藍鱗,冰錐橫擊在他手部,立即撞為無數碎片。

“這點小花招可對付不了我。”

蘭拓歌話音未落,葉臨川又旋身急轉,另一只手中竟又凝結出一條冰錐,以雷霆之勢刺了過來。他立即橫掌擋在胸前,那冰錐瞬時刺到他掌心,化作一串水珠落了下來。而他甩手一彈,那串水珠又化為數道冰刺,反倒朝葉臨川刺了過去。

葉臨川驚而不亂,他掠足飛退,信手操起立在身旁的傘,撐開鬥轉,那冰刺紛紛撞到傘布上,噼裏啪啦打散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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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發生在彈指之間,蘭拓歌始終泰然自若,頭頂的冰花沒有挪動分毫,而蘭采兒還在為他梳理長發,手中的發絲一縷都沒亂。

“看來,你不僅繼承了蘭氏的血脈,還是個難得的天才,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絲毫不輸給王室裏那些血統純正的氏子。”

“他這張臉也一點沒輸喲。”蘭采兒打趣道。

“謝叔叔和采兒誇獎。”

蘭拓歌欣慰地點頭道:“我年紀也大了,要不了幾年就該退位了,等選舉下一代蘭王的時候,我會力薦你參加氏子選拔。”

“這好像不太妥當吧,畢竟我娘是個凡人,我血統不正,連……”連條魚尾都沒有,他是個半人半鲛。

“有何不妥?我血統也不純,我的娘親是外氏女,能坐上這個位置靠的是實力,血統不代表一切。叔叔相信你,不會輸給其他氏子。”

葉臨川正要點頭,卻突然擡手摁住了額角,似乎覺得不太舒服。蘭拓歌關切道:“怎麽了,是頭又疼了嗎?”

“還好,就是腦袋裏總有些模糊的畫面,每次一深想就會頭疼。”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蘭采兒嘆氣道:“說來都怪我,把那枚靈針錯刺在了他腦門上。”

前些日子,她匆忙把葉臨川帶回鲛宮,并召集衆聖女營救,一群人想盡辦法,總算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試圖喚醒他體內沉睡的鲛族血脈,偏偏在最後一步出了岔子,她不慎傷到了他的腦袋,導致他的記憶出現了大量空白。

葉臨川記不清過去,他們也沒有過多解釋,對他的生父三言兩語就帶過了。因為真相太過醜惡,他們寧可他永遠都不知情。他也沒有追問什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蘭氏,也接受了身為半人半鲛的自己。

“都怪我不好,我會想辦法讓你恢複的。”

“沒關系,恢不恢複無所謂,我又不是全忘幹淨了,就當忘掉的都是些不開心的事,至少我還記得……”葉臨川正說着,忽然聽到洞窟外傳來吵鬧聲,好像有什麽人在吵架。

蘭采兒不悅地蹙眉道:“誰呀,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裏吵架。”

“我去看看。”

葉臨川掀簾走出洞窟外,站在高處的梯道上俯瞰,只見兩道白影正在下方水池間追逐。其中一人狂追着另一人道:“寧無兮!你個不男不女的妖魚,快把東西還給我!再跑我真生氣了!”

“你追到我就還給你,追不到我就不還了!”

彼時還有一群鲛人圍在旁邊看戲,就連雲焰天也被聲音吸引了過來。

“哈哈,追不到我吧,誰讓你以前三番兩次耍我的。”寧無兮抱着骨灰罐在池道間騰挪閃躍,一會兒落在這邊焦岩上,一會兒又落在那邊焦岩上。江羨魚追得氣喘籲籲,嘴裏還一直罵罵咧咧。

“好你個寧無兮,有種你繼續跑!信不信我逮到你就把你扒光光,讓所有人都來瞅瞅你下面有沒有□!”

“我沒有□的,你要真好奇我有沒有,下次一起尿尿呗。”

“你你你給我站住啊,信不信我尿你身上!”

寧無兮抱着骨灰罐飛跑,不料突然撞到一個結實的懷中,他錯愕地彈了開去,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幸好被雲焰天及時拉住,但他抱在臂彎裏的骨灰罐卻不小心抛飛了出去。

“不能摔!那個不能摔啊——”江羨魚厲聲喊道,之前巫奇瀾說過,罐內封的是巫女的殘魂和骨灰,一旦摔破了她就會出來殺人。一個能詛咒全鲛族的女人,殘念究竟有多可怕,不敢想象。

眼看骨灰罐就要撞到焦岩上,江羨魚已經來不及阻止。這時一道青影閃過,穩妥地把骨灰罐接入手中。葉臨川轉身面向江羨魚,目光交接的一瞬,兩人都愣了一愣,眼底閃爍着複雜的情緒,一切恍若隔世。

“川……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嗎?”

“你去哪兒了,我可想死你了!”江羨魚欣喜若狂地沖過去,飛身撲到葉臨川懷中,恨不得手腳都架在他身上。他一個重心不穩,就那麽被江羨魚撲進了池中,濺起大片水花。

“你是……魚兒?”葉臨川怔愣道,有點不太确信。

他一覺醒來忘記了許多事情,不記得自己是誰,爹娘是誰,也不記得家在哪兒。但他還記得,自己有個弟弟名叫江羨魚,他總是一身黑色錦鯉袍,笑容明媚,率性張揚。可是眼前這張俏臉,既陌生又熟悉,他的魚兒是長這個樣子的嗎?

“我好想你啊!”江羨魚捧起葉臨川的臉,猝不及防地親了他一口。

葉臨川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又摟住他強吻,柔膩的舌尖闖入口中攻城略池。他不适地掙紮了兩下,無意瞥見對方的眼瞳,竟是妖魅的血紅色,心底又湧出一股熟悉的愛意。

兩人就這樣在池中擁吻,毫不顧忌在池邊圍觀的人。雲焰天扣緊拳頭雙目噴火,目光如刀般刺在兩人身上,似要把他們碎成萬段。

“好了,別這樣,都看着……”葉臨川幾欲窒息,紅着臉掙開了江羨魚。江羨魚微微喘息着,用額頭蹭弄他的脖頸道:“交尾,我要和你交尾。”

“啊?可我沒有尾巴……”人和鲛怎麽能……那樣?

江羨魚噗嗤一笑,“你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尾巴,我們不要尾巴也可以的,來嘛好哥哥,我喜歡你,我要你!”

“什麽,你要什麽?”葉臨川一聽他說要,也不知是要什麽,就莫名耳根燒紅,腦海中隐隐浮現出曾經纏綿悱恻的畫面來。

“要你啊,立刻,馬上!我一看見你就渾身癢癢,快用你的小尾巴給我撓撓!”江羨魚說就要扒拉葉臨川的衣服,葉臨川錯愕地扣住他的雙手道:“我好像知道你要什麽了,可是……要在這兒嗎?”

放眼四周,池邊還有好幾個人在看他們。

“我不管,我要你,立刻就要!”江羨魚臉頰緋紅,難耐地皺着眉頭,身下的雙足也已化作魚尾,不斷在水中撲打起浪花。

“這兒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葉臨川說着抱起江羨魚向岸邊走去,而那罐骨灰卻被他們遺忘在了水中。

江羨魚摟住葉臨川的脖頸,急切地催促道:“快點嘛,我覺得好熱,要不你先摸摸我的尾巴?就魚肚上那塊,要燒起來了,你快摸摸。”

“我雙手抱着你,這要怎麽……嘛?”

“那你親親我的小尾巴,好不好?”江羨魚說的小尾巴,跟魚尾巴可不是一回事兒。葉臨川會過意來,臉頰頓時紅透了。他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嗎,他的魚兒何時變得這麽銀蕩了?

“快點嘛,我要,要嘛——”

江羨魚怎麽都沒料到,自己真的印證了寧無兮當初說的那句話,當石心病壓抑得太久的時候,就會變得暴虐地想食人飲血,或是人畜不分地瘋狂交尾。但他不是人畜不分,他是見了葉臨川就會變成發青的畜生,此刻他滿腦子都想着和對方大幹三百回。

葉臨川剛抱江羨魚踏上岸,雲焰天就堵在了他倆跟前,命令道:“立刻把他放下來,不然本王剁了你的手!”

“別管他,我們走!”

葉臨川卻不能不管,因為雲焰天眼神陰鸷,周身釋放着濃烈的殺氣,光是這殺氣就讓人倍覺壓迫,毛骨悚然。周遭圍觀的鲛人不禁退了開去,就連寧無兮都不敢上前勸架。

“不放。”葉臨川抱着江羨魚後退,腳又踩到了水池邊緣。他腳尖向後劃向池面,揚腿一踢便是一串尖冰飛射出去。不料尖冰還未擊中雲焰天,就被對方周身的氣浪震碎。

“找死!”雲焰天掌間凝聚氣旋,衣袍長發立即翻舞起來。

葉臨川額上沁出一片冷汗,而江羨魚則在暗自聚集靈閃,準備迎擊。就在這時,一道淺藍人影擋在了二人跟前。葉臨川定睛一看,蘭拓歌頭上還頂着一把玉梳,顯然是匆忙趕過來的。

蘭拓歌把玉梳摘下來,不好意思地笑道:“雲王這又是要做什麽?”

“你管本王做什麽,滾開!”

“我說過了,他是蘭氏的人,你要動他當然不可以。”

“那就先拿你開刀!”雲焰天說着就是一掌,氣旋重擊到蘭拓歌胸口,蘭拓歌巋然不動,胸前凝聚出一層堅冰,又霎時被雲焰天一掌擊碎。強勁的氣浪掃蕩開去,攪亂了他那一頭秀美的長發。

與此同時,岩窟頂部的錐岩竟被震落,轟然下墜,落在水池中濺起大片浪花。鲛人們驚叫着退開,葉臨川也抱着江羨魚閃避。

蘭拓歌捋了一把淩亂的長發,惋惜道:“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

“你們站住!”雲焰天正要去追那兩人,蘭拓歌又揮臂攔住他道:“雲王的眼睛這麽亮,怎麽就看不清楚呢,那兩個人是情投意合的伴侶,雲王為何要上去強插一腳?”

“強插一腳?”雲焰天怔怔回頭,目光刺向蘭拓歌,他這口吻多麽像他當年說的那句:“我和白晞是知音,我譜曲,他彈琴,你為何總是要橫插進來,默默當個聽衆不好嗎?”

兩百年前,他心愛的白晞被蘭拓歌奪走了,兩百年後,他又動心于一個像白晞的人,但這個人卻又被一個像蘭拓歌的人搶走了!這叫他如何不氣,如何不恨?!

“夠了!”雲焰天怒不可遏,霍然拔劍砍向蘭拓歌。此刻,他腦袋裏只剩一個念頭,那就是剁了蘭拓歌,再剁了那個長得像蘭拓歌的人!

“雲王有話好好說,別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蘭拓歌邊躲邊勸,他無心跟雲焰天動手,但雲焰天卻咄咄逼人,招招要置人于死地。

鲛王動手,驚天泣地。劍光.氣旋遍處掃射,頭頂錐岩轟然砸落,整座黑岩城都像要坍塌似的,人們驚恐慌亂地逃到了外面。

岩窟外是一片湛藍的天空,四周被碧綠的海水環繞。而岩窟內不斷傳來轟鳴大響,大門處被滾滾沙煙所掩蓋。一群人遠遠圍觀着不敢靠近,有人道:“你們覺得雲王打蘭王,到底誰會贏?”

“這還用問,當然是雲王了!”寧無兮道。

“哼,我們蘭王面上溫柔,動起手來誰都不輸!”蘭采兒道。

“要不我們下個注,賭一把?”

鲛人們興致勃勃地讨論起來,只有鲛娘在捂臉哭嚎,這兩大氏王要是把她這黑岩城打塌了,她還怎麽做生意啊?

葉臨川有點擔心蘭拓歌,江羨魚卻完全不顧戰勢,還摟着他的脖子蹭弄道:“好哥哥,我們去交尾嘛,魚尾巴好癢,我要瘋了……”

“不行,現在不可以。”

“我要,要嘛——”

“不行,真的不可以。”

江羨魚氣惱地悶哼一聲,索性掙脫葉臨川的懷抱,甩尾在地上翻了兩圈,自己折騰到旁邊海裏去了。心想葉臨川不管他算了,他還有輕魂,就是發青了他自己也可以解決的!

戰鬥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岩窟內的動亂才趨于平息。人們聚在門外不敢靠近,漸漸的,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是雲焰天,走在後面的是蘭拓歌。

兩人神情自若,似乎沒什麽大礙,就是身上落滿了砂礫。蘭拓歌邊走邊拍着頭發上的灰塵,惋惜道:“剛洗幹淨的。”

“王!”寧無兮和蘭采兒分別迎向各自的氏王。

葉臨川見狀也迎向蘭拓歌,不料經過雲焰天附近時,對方冷不防沖他打了一掌。他愣時躲避不及,一股赤色氣旋擊在身上,将他整個人震飛了出去。他重重撞到一旁岩壁上,嘔出一大口鮮血來,緊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幾人目瞪口呆,誰都沒料到,堂堂雲王竟會偷襲。

“你這是在做什麽?!不是答應了不動手的嗎?”蘭拓歌低斥道,向來溫和微笑的他竟氣紅了臉。

雲焰天冷笑道:“本王只答應暫時不跟你動手,又沒說不對他動手。挨了本王這一掌活不了,你們準備給他收屍吧。”

※※※※※※※※※※※※※※※※※※※※

本章被晉江翻出來鎖了N多遍,我真的啥都沒寫,少量錯別字是故意敲上去的,沒辦法啦,大家見諒。

——原作話小劇場

蘭拓歌:是什麽讓我更美?是肌膚嗎?不~是頭發!

年度最佳秀發代言人,就頒發給蘭王殿下了,請大家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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