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薛險嶺年紀雖小,陣仗倒不小。難得過來一趟,且不說一定要偷偷摸摸,卻也不該大張旗鼓。可他倒好,叫人送了兩車東西進來,自己也毫不避諱的登門,一見到薛南山就大聲喊他哥哥。
“你這小子,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在這是吧?”薛南山怒不可遏,“巴不得父親趕緊過來清理了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世子也輪不到你做!”
薛險嶺被他訓了一頓,有些垂頭喪氣。他本是個有些陰沉的孩子,這一下子更加陰郁了。
謝雲錦責怪薛南山說得太過,一邊安慰薛險嶺,一邊讓富池過來陪他。可薛南山卻将他扯了過來,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直接問了他外面的情況如何。
兄弟二人低語了半晌。薛南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皺起了眉。薛險嶺正急急地與他說着什麽,但最後他還是搖搖頭,讓薛險嶺先去随處逛逛。
見他臉色不佳,謝雲錦便随口問了一句可是府裏有什麽動靜?薛南山點點頭,也不多言語,轉身便朝着屋裏走去。
謝雲錦會意,知道他是嫌人多口雜,有些話還是要掩人耳目。她跟在薛南山後面,随他回了房間。
關上門後,她正欲再問,卻見薛南山在屋裏來回踱步,看神色竟有些焦慮。
“世子,到底怎麽了?”
“這個地方,怕是不能久留了。”薛南山道,“據說外面已經是滿城風雨,甚至在懸賞我的人頭了。查到淮陰王頭上,是遲早的事。”
“什麽?!”
“謝家人也不太平,險嶺說已經上門幾次,管侯府要人了。”薛南山嘆道,“畢竟嫁過去一個女兒,卻跟個逃獄的囚犯跑了,他們怎麽可能坐得住。”
謝雲錦深知,自己所留的書信并不能讓爹娘信服。可她沒有想到他們會去跟廣陵侯府撕破臉皮。原以為先在王府處避一陣風頭,待時機合适再傳家書,現在看來怕是難了。
“眼下該怎麽辦?”她問薛南山道,“只能盡快出城去了嗎?”
“眼下兩個辦法。第一,我帶你回侯府自首,逃獄是我逃的,你是我脅迫的,我把一切認下,随便他們要殺要剮。第二,帶着你連夜出城,遠走高飛。只是前路兇險難測,只怕并不好走。何況……”
“何況我一介女流之輩,如何受得了車馬勞頓,即便受得了,對你也多有拖累桎梏。”謝雲錦笑了笑,“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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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許還有第三條路……”
“你獨自離開是嗎?”
薛南山沒有作聲。謝雲錦卻搖頭嘆息。離開二字說得輕巧,實行卻難。他一個人,要逃到哪裏去,又能逃到哪裏去?更何況如果一逃,必然坐實了罪名。可若不逃,他一現身就會被殺,橫豎都是個死。
“世子,不然……”謝雲錦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不然你想法子求求薛老侯爺,畢竟虎毒不食子,他不至于——”
“你太不了解我父親了。”薛南山平靜地說,“子女對他而言,不過是他上表忠心可鑒日月的棋子。生與死都不重要。”
這下謝雲錦不做聲了。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際,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那聲音很輕,顯然對方并不想驚動任何人。
薛南山與謝雲錦對視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動,自己則過去開門。推開門扇時,他有些驚訝地看到裘郎中站在門外,臉色有些陰沉。
他還是那副冷清的樣子,只是面色蒼白,看上去有氣無力。薛南山知道他受傷未愈,急忙請他進來,要他坐下說話。
他親自奉茶給裘郎中,後者接過來,恭敬地謝了他。喝了兩口熱茶後,他像是緩過來了一些,慢慢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世子爺是想從這離開嗎?”他輕聲問,“你大約并不知道,外面已經是天羅地網。你想脫出,只怕是難。”
“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知道我在這裏了?”薛南山問。
“恐怕早就知道了吧。”裘郎中道,“遲遲沒有動作,不過是另有盤算。”
薛南山眯起了眼睛。他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門扇。
“你怎麽猜到的?”
“不是猜到的,是眼見為實。”裘郎中說着,又端起了茶杯,“我懷疑……眼下這一切,都在老侯爺的計算之內。”
從讓謝雲錦做世子夫人開始,一步步謀劃,到她被接入侯府,也更像是刻意安排。侯府裏規矩繁多,卻很少有人來打擾她,與其說是尊重她,不如說是故意為之,想要通過她來驗證或者得到什麽。
的确,廣陵侯府對謝雲錦的管制很松,幾乎由着她便,想做什麽都不會阻攔。就連謝雲錦與外面互通消息,只怕沒有老侯爺的授意,也很難從侯府傳遞出什麽東西去。
那個人處心積慮地,想要借她這條路子,想辦法對付薛南山。
“如果照這樣說的話……”薛南山的眉頭緊緊皺着,顯然對這樣的現狀并不滿意,“薛險嶺豈不是……”
“想必三公子也是計劃中的一環,或者早已成了侯爺手裏的刀子。”裘郎中輕聲道,“世子,你身邊之人大多不可信,你的确不該留在此地了。”
“淮陰王也不可信是嗎?”薛南山問。
“自然。”
“那麽,她呢?”
他指着謝雲錦,冷冷地盯着裘郎中看。
裘郎中微微閉上了眼睛,沒有立刻回答。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令謝雲錦很是心驚。她試圖說些調節的話,卻發現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
眼下心亂如麻,只怕薛南山自顧不暇,已經無心再去細想其他的事。可如今這種境遇,到底該如何是好。
謝雲錦正想着,忽然坐在她旁邊的裘郎中動了動,緩緩擡起頭來。
“世子爺,或許有些別的法子,可以試試。”
“什麽法子?”
“我在這裏,不好明說。”裘郎中扶着桌子站起身來,緩緩走了幾步,“三更時分,勞煩你與夫人一同在後園的拱門處等我。”
言畢,他便不再說話,只是慢慢地朝門邊走着,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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