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無動于衷

“你聽我說啊！”系統暴躁的咆哮，“聽我說完再做決定行不行？！”

荷華拿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本來想說“我不想聽”，但是轉念一想，這簡直跟狗血劇裏面“你聽我說解釋啊！我不聽不聽不聽……”的經典橋段太像了，她自認為不是那麽矯情的人，那就聽聽好了。

但是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之後，系統又一直沒有動靜。荷華等了一會兒，無奈的問，“你到底要說什麽？”

系統頓了一下，說，“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有多喜歡扶蘇？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荷華下意識的想要肯定的回答，卻被系統打斷，“荷華，你認真想想，你真的為他做什麽都行？包括不再回現代去？”

荷華收回了拿着包裹的手，将雙手放在身前，無意識的扭着手指。那是一種緊張和猶豫的心态。

她覺得自己能為扶蘇付出許多，但具體到這件事上時，她竟然無法肯定了。

她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漸漸年邁的父母，家裏養的貓，陽臺上的那盆花，樓下粉面館的牛肉粉，學校食堂的幹煸四季豆冬瓜炖排骨，學校門口的過橋米線，奶茶店的帥哥店主，一個宿舍的同學，網絡上的同好，還沒有追到結局的小說和漫畫……

太多太多，那是她的世界，那是她過去的人生，無法忘卻，無法抛棄。

這些事情一直牽扯着她，縱然是發現了自己的感情，也不敢去放松，不敢去承認。

她牢牢記得自己是要回去現代的，因為在那邊還有那麽多放不下的人，還有那麽多沒做完的事。

既然要回去，那秦朝的一切，都注定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荷華雖然性子比較爽朗，卻不是不顧後果的任性，明知結果是這樣，又何必再去嘗試？

但感情的事情，如果只憑理智就能夠處理好的話，那也不能成為千百年來都令人目眩神迷難以擺脫的東西了。

情之一字，最動人的地方，也許就在于，你根本揣測不到碰到它之後，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會為了另一個原本不相幹的人，變得幾乎不像自己。

這世上會有那麽一個人，你越看越喜歡，喜歡至無可自拔，就算只是想起他的名字，都覺得滿心歡喜。若他肯對你多說一句話，笑一笑，那簡直像是晴天裏，全世界的花兒都開了，有風和白雲朵朵，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湊在了一起，讓人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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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自己有生之年竟能遇上這樣好的事，世界上最好的事。

舍不得眨眼，舍不得退開，生怕這美好太短暫，不經意間就溜走了。

她喜歡扶蘇。

也許是那一句“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也許是從薄薄的書頁上讀到有關于他的只言片語，也許是他在自己面前拔劍自刎而自己卻無力阻止，也許……是日日夜夜的相伴，從兩個陌生人漸漸熟悉，陪着他一路走到今天……

感情總是在不經意間發酵，等她明白時，已然深陷沉淪。

對荷華來說，這境況其實并不好。因為她還有着必須要回到現代去的理由，因為她無法下定決心與他相伴到老。

就像古人說過的，心不動則不傷，既然動了心，怎麽選好像都是錯的。

“我不知道……”荷華呢喃着道。

系統一副“早就猜到”的語氣，“既然這樣，那你又何必責怪扶蘇？有些事我們能想到，扶蘇會想不到嗎？”

荷華心中一震。

有個問題，她始終沒有想過。不知道是想不到，還是不願去想。

她的心思，扶蘇知不知道呢？

當然是知道的。他這樣聰明，能夠洞悉一切的難題，如何能測不到她這份小小的心思。

但他無動于衷。或者說，所以他無動于衷。

他知道荷華心中喜歡他，但他更知道，荷華遲早都是會離開的。所以他在計劃一切的時候，會有意無意的将荷華劃出去，跟她保持距離。

這是對兩個人來說最好的方式。

她無法責怪扶蘇的疏遠和不信任，因為她一直以為的全力以赴，其實也是有條件的，而扶蘇清楚的看到了。

的确讓人無法反駁，可他也未免太過清醒，清醒得有些殘忍。

“原來是這樣。”荷華苦笑了一下，“系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沒有把持住，陷入了這種糾纏不清的感情，其實我跟扶蘇應該是可以很好的合作的。”

這只是一個任務，但她太認真了。

系統原本的确是只想提醒她這一點，但看到荷華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有些不忍，連忙安慰道，“其實也不全是這樣，扶蘇心裏還是挺關心你的。去北疆本來就危險，你留在鹹陽也不錯啊！丹陽道長這個身份跟扶蘇更沒有也別密切的聯系，他的事情，就不會牽涉到你。”

“你別安慰我了。”

“真的！還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講。”系統猶豫着說，“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麽……吧？其實扶蘇真的很關心你，你記得吧，原本你們的計劃，是讓丹陽道長在有了足夠名聲之後，就入宮伴駕，但是後來變成了讓你跟始皇身邊的那些方士形成平衡，分薄始皇對他們的重視。這比之前的設想安全了好多。”

荷華聞言，眼前一亮，只覺得一直陰霾着的心情，似乎有了撥雲見日的跡象。

其實她憤恨的，不過是扶蘇的無動于衷，他将自己珍重愛戀的感情棄如敝履，毫不在意。當她知道他并不是如此冷漠薄情，自然就很輕易的原諒了。

其實也是她鑽牛角尖太過，畢竟扶蘇的态度她自己能夠感受到，那些關心也不似作僞，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全盤否定。

荷華始終相信，愛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跟扶蘇之間，除了愛情之外，還有很多可以聯系的地方，何必要因為愛而不得就徹底否定呢？

這回荷華是真的冷靜下來了，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但是，她心裏又重新充滿了鬥志！

荷華笑着抓起背包，大步往客棧外走，“出發！”

系統：所以我安慰了你這麽半天到底意義何在？！等等你的方向不對啊！

“你這是要去哪裏？這不是回骊山的路！”

“去上郡啊。”荷華心情大好的回答。

系統：“……”

……

在上郡那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之後，始皇便準備回銮了。不過……對始皇來說，這次出來，直奔目的地，處理完事情之後再回鹹陽，跟平時在宮裏處理政務根本沒什麽差別，而且還要長途跋涉！

所以在返程的途中，始皇命人放慢了速度，一路游山玩水，行程自然也是一拖再拖。

于是直到快要走道鹹陽與上郡的交界處，荷華才遇上了始皇的銮輿。

這天夜裏，荷華變裝成丹陽道長的模樣，利用隐身卡，悄悄摸進了始皇行轅。

沒錯，這就是她想出來的處理煉丹失敗這件事的辦法——深夜偷溜進始皇的住處，給他留下一封信。一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免得別人以為自己是畏罪潛逃，某些人借機給自己潑髒水。當然更重要的，是要給始皇一種威懾。

戒備森嚴的行轅中，丹陽道長卻能夠突破重重保護，進入始皇的房間而不被人發現，足夠令始皇心驚膽戰了。他也許會對自己生出不滿甚至殺意，不過同時心中也會有幾分戒懼，讓他不敢輕動。

當然了，這都是之前的計劃。因為荷華摸到始皇的屋子前，才發現屋裏并不只有始皇一個人，而且燈火通明，一看就是還沒休息。荷華轉了轉眼珠，悄無聲息的摸過去，湊在窗下偷聽起來。

“唉！”屋內傳來一聲長嘆。

有人問，“吾皇何故嘆息？”聽聲音，是那個跟荷華針鋒相對的盧生。

看來自從上郡發生的事情之後，始皇對他的确是越來越信任了，連這麽大半夜的，都要他随侍身邊。荷華感覺到了一種危機感，連忙豎起耳朵。

但聽始皇道，“丞相傳來消息，言丹陽道長此次煉丹失敗，之後一直在閉關。也不知情形到底如何。”

盧生聽了這個消息，幾乎難以抑制心中的竊喜。如果丹陽道長煉丹成功了，他一時之間還真不能把他怎麽樣，可是現在，他居然失敗了！大好的機會送到了自己面前！

于是他肅了臉色，鄭重的道，“陛下，許是丹陽道長自知功力不夠，愧對陛下，所以才對人避而不見。說不定等丹陽道長出關，就會有新的想法呢？”

這話明裏是替丹陽道長開脫，卻句句都在暗示他能力不足，之前都在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