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做了件蠢事

一開始還有些人想跟着他們看熱鬧，好在荷華解釋幾次之後，總算她在這些人中還算有點威信，漸漸的衆人便都散了。

荷華沒有注意，那男子雖然一臉憔悴，微微低着頭一副全心趕路，心急如焚的模樣，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将這發生的一切收入眼底，而見到荷華将人打發走之後，更是神色微變，若有所思。不過也只是片刻，就恢複了原樣。

一路都是沉默，于是荷華試探着問道，“對了，你們怎麽會走到這裏來？”

提到這個話題，那男子神色一僵，抿着唇低頭不言。

荷華也不着急，就領着他們往回走。她不打算把人帶去縣衙門口，所以這是回行轅的路。反正剛才那群人雖然散了，但是熱鬧沒看完，怎麽會甘心？八成先跑到行轅那邊去蹲點了。這樣一來，消息定會傳回去，扶蘇也應該得到消息了。

雖然不确定眼前這人的身份，但是荷華心中已經有了猜想。不管最後對不對，這男人應該都不是普通人，留在行轅，如果是個助力正好用上，如果有別的心思，也方便監視。

行轅外果然早已有人守着，想來扶蘇也已得到了消息。

那男子看到荷華腳步不停的走入行轅之內，不由遲疑了片刻。畢竟是扶蘇住的地方，雖然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一應守衛警備都是最嚴密的，對男子來說，看出這些并不奇怪。

他不着痕跡的再次打量荷華，然後毫不猶豫的跟在了她身後。

不管這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只要能夠救活懷裏的人，暫且管不了那麽多了。

進了屋，荷華讓他把人放置在榻上，然後把人都趕出去，才開始診脈。

這女子的傷勢其實并不重，只是失血過多罷了。診過脈，荷華又解開她的衣裳，查看了一下傷口。

那男子應該是有些急救意識的，所以傷口簡單的處理過。箭已經被折斷，只留下一小截在外面，傷口周圍撒了藥粉，不過許是因為走動的緣故，效果并不好，仍然在滲血。

當務之急是要先将箭簇挑出來。要知道這可是金屬制品，古代沒有消炎這一說法，所以傷口本來就容易感染，稱之為“破傷風”。何況金屬容易生鏽，就更有可能導致感染。

說起來，荷華來到秦朝之後，誤打誤撞的，居然還學會了醫術，現在這樣的小手術根本不在話下，作出決定之後，荷華便出去準備手術用具。

那男人已經等得急了，見着荷華出來，連忙上前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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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得高，站得近的時候尤其有壓迫感，荷華覺得自己必須把脖子完全仰起來才能夠看到他的臉，這樣的高度差距，本來就會帶來一種壓制的感覺。何況他現在的表情，也着實有些猙獰吓人。

她連忙後退一步，心裏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此情此景，多麽像電視劇裏那些家屬們守在手術室門口，但凡有個醫生護士出來拿東西，就立刻湊上去，急巴巴的問，“醫生，病人的情況怎麽樣？”

這男子沒有開口問，但是他眼中分明就透出了這個問題。荷華本想學那些裝x的醫生護士微微搖頭然後腳步匆匆的走掉，不過想了想，還是勸道，“她的傷并不重，我現在要将箭簇取出，你在外頭等着就是。”

如果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所猜想的那個的話，無論如何也要留個好印象啊！

古代自然沒有什麽專業的手術器具和消毒程序，好在荷華有系統，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全一套的手術工具——這是為了戰争時期以防萬一而準備的。

畢竟戰場上受傷的人多，重傷更多。有些傷勢本可有救，偏偏只是因為醫療條件不到位，所以生生熬死了。知道這件事之後，荷華就默默準備了這些東西，想着總有一日能夠用上。

卻沒想到仗還沒打，就先用在這裏了。

把箭簇取出，重新上了藥，将傷口包紮好之後，荷華這才松了一口氣，擦着汗走出來，朝一臉急切的看着自己的人笑道，“好了，無事了。她失血過多，恐怕要過一會兒才能醒來。”好在還不到需要輸血的地步，不然荷華就真的要抓瞎了。

“多謝。”男人悶聲道。

荷華笑了笑，道，“不過雖然沒有大礙，但是畢竟虧了許多血氣，只能慢慢調養回來。對了，你們還沒有落腳之處吧？”說着朝裏屋看了一眼，“她現在昏迷不醒，你帶着她也不方便，況且外頭亂糟糟髒兮兮的，萬一再次感染就糟糕了，不如留在此處，等她傷好了再說。”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我二人原是随朝廷安排，遷徙來此定居墾荒之人。只是她生的太好，一路上也不知多少人打她主意，我便索性帶着她離開了隊伍，單獨前行。幸而一路無礙，抵達此處。誰知就在城外，碰上了幾個匈奴人，她為替我擋箭，才會受傷。”

！！！荷華震驚了。從見面開始眼前這人就惜字如金，這會兒居然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莫名有種感動的感覺怎麽破？

不過相對于一路的艱險來說，這寥寥數語，還是過于簡單了。荷華可是親自走過這些路的，知道有多為難。如果只是他一人的話，當沒有問題，但帶着一個女人就未必了。

不過，這也恰好說明了他的不凡。

荷華忽然開口問，“我叫荷華。還未請教你的名字呢，不知可方便告知？”

“項羽。”

！！！！！！！

果然是霸王！荷華激動得滿心澎湃恨不能立刻下樓去跑幾圈回來！但是好在來到秦朝之後，她也算是見多了世面（……），勉強能夠按捺住這種心情，表面上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來。

可是還是好想笑怎麽破？這可是男神啊，霸王啊，項羽啊！活的啊！屋裏那個就是虞姬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她居然也能看到活的虞姬和項羽，此生何求！！！

荷華心裏一一秒一條的速度迅速刷屏，面上還要維持淡定，十分辛苦。她咳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顯得這麽狗腿，“原來是項先生，先生就放心在此住下吧。我還有事，先離開一下。我會交代下去，若有什麽事，就吩咐這裏的婢女便是。”

項羽點頭。遲疑了一下，看着荷華離開之後，就快步進屋去看虞姬去了。

荷華回頭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一臉羨慕，大長腿就是占便宜嘤嘤嘤，自己走五步人家兩步就走完了【手動拜拜

不過荷華雖然激動得想要去跑圈，但是她還沒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麽。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提着醫藥箱離開了。

現在要去見扶蘇一面，跟他說說項羽的情況。

咳咳，希望扶蘇知道項羽将來也是推翻秦朝的主力軍之後，不要太生氣才好。畢竟這可是一員猛将，不論是從個人素質還是從帶兵綜合素質來看，都很值得招攬啊！

話說扶蘇才想打仗，這些人才就前赴後繼的跑到北疆來了，真的好嗎？感覺像是作弊一樣呢！

然而她才走了幾步，就有人從後面将她的醫藥箱奪了過去，力氣大得荷華根本無法抵擋。

難道光天化日之下太子行轅之中居然還會出現刺客這種生物？可是他搶自己的醫藥箱有什麽用？荷華一邊吐槽一邊回頭，就看到了一堵人牆。

嗯，她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一米六二的身高。跟兩米多的“巨人”比起來，自己簡直袖珍得像個侏儒好嗎！明明是正常身高的，明明站在扶蘇身邊還是最萌身高差的！

“項先生？”荷華所見過的人裏面，有這個身高的僅此一人。

果然，她後退幾步，就看到了項羽那張看起來過于嚴肅，所以顯得有些吓人的臉。

荷華疑惑的看着他，“項先生可還有什麽事？還是虞姬出了什麽問題？”

項羽眼中迅速的劃過一抹流光。

他可沒說過虞姬的名字，眼前這個女子是怎麽知道的？

之前他對荷華好奇，是因為覺得荷華的身份似乎很特殊。硬要說起來的話，有些鄉裏人見到虞姬時的意思。也就是說，她跟這裏做主的人，或是蒙将軍或是太子殿下關系匪淺。

但是跟虞姬也有區別。那些人看向虞姬的視線，不是羨慕嫉妒就是滿滿的惡意，然而荷華卻不同，這城裏的人似乎都非常尊敬她。

項羽感受了一下手裏的醫藥箱，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她有一技之長，能夠替百姓解決難題，自然受人尊敬。而虞姬她雖然也不嬌怯柔弱，為人也聰慧伶俐，可惜卻沒什麽用武之地，加上生的太好，自然有人不希望自己為美色所惑，将她留在身邊。

但是現在，虞姬這個名字從荷華口中說出來，他就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人了。

是否她從一開始決定救治虞姬時，就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怎麽知道的？須知此次他帶着虞姬北上，因為種種原因，一直都很低調，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的荷華，仍舊一臉疑惑的站在項羽面前。為什麽還不回答啊，她感覺頭仰得有點兒久，脖子快要受不了了啊！

看到她眼中不似作僞的疑惑，項羽心下微微皺眉，口中道，“我來。”

荷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要幫自己提着醫藥箱。

為什麽忽然覺得霸王也有點兒萌呢？荷華很想扶額，總覺得是不是哪裏壞掉了。這麽有紳士風度不像是她知道的霸王啊！

不過能讓霸王為自己服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荷華思量着，可能項羽只是覺得自己救了虞姬，他卻沒什麽能報答的，所以才打算幫忙吧。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客氣了。

指揮着項羽将東西送回自己的房間，打發他回去守着虞姬，荷華這才松了一口氣。

讓霸王做小弟是很爽沒錯啦，但是同時也鴨梨山大有木有！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觸發什麽可怕的flag。

“算了吧，你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啊！”系統忍不住吐槽道。

荷華得意，“那又怎麽樣？你就羨慕嫉妒吧，我能跟西楚霸王項羽說上話，還指使他給我當小弟，你能嗎？”

“看你這麽得意，我真是忍不住打擊你一下。”系統說，“你剛剛在項羽面前提起虞姬這個名字了。”

“提起虞姬又怎麽……啊！！”荷華本來只是習慣性反駁，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于是發出了一聲慘叫。

“天哪我怎麽這麽蠢，項羽一定已經在懷疑我了吧？虧我還以為他是來幫我的，原來是來套話的，真是太陰險了！”荷華憤憤不平。

“我說……”系統忍無可忍，“雖說我是你的系統，但也忍不住說句公道話了。項羽根本沒套，你就自己什麽都招了吧？”

“……”胳膊肘往外拐的系統果然神煩！

于是荷華去見扶蘇的時候，神色一直恹恹的，全然沒有之前的興高采烈。項羽明明聽到自己說了虞姬這個名字，當時居然沒有問，肯定心裏正在醞釀什麽事情，還是先跟扶蘇報備一下吧。只不過……自己犯蠢這種事，說出來真是好丢臉啊……

“這是怎麽了？”見她這樣子，扶蘇都有些吃驚了。

荷華雖然不至于精力充沛到上蹿下跳，但的确是什麽時候精神飽滿的。還真難得見到她這幅樣子。

“我做了一件蠢事，公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荷華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在胸前交握，表情嚴肅的說。

扶蘇忍不住皺眉，“好好說話。”

“好吧……”荷華把手放下來，有氣無力的道，“公子應該也知道我帶了個人回來沒錯那個人也是個名人他叫項羽打架非常厲害打仗也很厲害他抱着的是他老婆虞姬我救了虞姬把他留下了剩下的公子看着辦吧！”

真難為她居然能夠有氣無力的說出這麽一大段沒有标點毫無停頓的話。

“這是好事，你何故如此？”扶蘇果然很會抓重點。她分明一個字都沒提自己犯蠢，但是他不去關心項羽的身份和能力，居然問到了這個。

以為她會感謝他的關心嗎摔！

“他可能懷疑我了。”荷華說，“因為在他沒告訴我他老婆叫虞姬的情況下我說出了虞姬這個名字。哎其實這也不怪我啊，畢竟霸王別姬實在是太有名了，是個人都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的好嗎？”

“我不會。”扶蘇淡淡道。

(⊙o⊙)……扶蘇居然也會說冷笑話了！真的好冷！

不過，荷華說的這個問題的确是比較嚴重。像項羽這種人非比尋常，這種關系自身隐秘的事情被人知道的，恐怕很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扶蘇試想如果自己是項羽，恐怕已經在謀劃怎麽滅口了。

“你将此人的身份詳細說一下。”扶蘇想了想，道。

荷華：“……”雖然早知道他會問，但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說啊！

不過不說也沒用，扶蘇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你剛才說，霸王別姬？”

霸王這種名字，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用的，所以扶蘇頓了頓，用非常肯定的語氣道，“這個項羽，恐怕就是你之前說的兩大勢力之一了？他是成功的那個還是失敗的那個？”

“……失敗的。”頂頭上司太聰明了什麽都能猜到怎麽破？急，在線等！

荷華道，“霸王別姬是一出戲，講的就是西楚霸王項羽兵敗自刎之前，與自己的愛妾虞姬訣別的故事。雖然後來虞姬也殉情了。”

扶蘇抓重點的能力總是能夠讓荷華驚嘆，“自刎？”

荷華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都快忘記了。扶蘇上輩子也是自刎的！自己現在之所以在這裏，就是因為他自刎害自己的常規任務無法完成，結果觸發了這個強制任務！

系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荷華最近通過跟它的交流，已經猜到了，其實她的任務并不是非要完成的。只要她能夠在任務世界完成足夠的支線任務，賺取足夠的積分，就可以用這些積分兌換放棄主線任務了。

但是……扶蘇在她連支線任務是什麽都還沒弄明白的時候，就自刎了。連系統都猝不及防，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混得這麽慘。

這件事對荷華的震動至今都還在。

她是這樣，扶蘇這個當事人，自然只會更加的刻骨銘心。

所以才會在聽到項羽自刎時這麽失态吧？

“是啊，說是兵敗了無顏見江東父老。後來有人寫了一首詩贊美他：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扶蘇聞言，難得的有些愣怔，他反複的将這首詩念了兩遍，忽然問道，“荷華，自刎之人，還有資格被稱作英雄嗎？”

荷華正要回答，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連忙閉上了嘴。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那件事對扶蘇的影響遠遠比自己所以為的還要大。也許在回到現在之後，扶蘇曾經很多次回顧自己的過去，思考那時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然後漸漸的成了心結。

他本不該這麽容易就被挑動情緒，如果不是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的話。

荷華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字斟句酌着鄭重的道，“我覺得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有時候勇敢面對現實是英雄，有時候坦然赴死，也是英雄。”

她當然知道，扶蘇當時做的事情，遠遠稱不上是什麽英雄。那只是他心灰意冷時選擇了逃避，不管怎麽美化都無法掩蓋這一點。但她又不敢直說，誰還沒有個低潮期呢？誰又敢說自己一輩子沒有過逃避的時候？

何況扶蘇并不知道胡亥的繼位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順，他并不知道胡亥會把整個秦朝給玩完了。他只是在當時選擇了他覺得對自己最好的解決方式而已。

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就不該繼續被這種事情困擾。

扶蘇抿着唇，思量了半晌，才輕輕一嘆，“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去處理，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荷華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對着他的時候總覺得氣勢完全被壓制住了，不然也不至于大失水準。”

到這時候還不忘為自己推脫責任，系統在腦海裏鄙視荷華。

扶蘇看了荷華一眼，忽然問道，“你對這個項羽的态度，似乎與別人不同。”

像是樊哙韓信等人，扶蘇并不認為荷華在他們面前也會如此失态，可見項羽的确是不同的。這個認知讓扶蘇非常不悅。

荷華嘿嘿笑了，“那當然啦，項羽是男神嘛！”

“男神？”

“就是喜歡崇拜的對象嘛！”

沒經歷過現代追星時代的扶蘇聞言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心中對荷華這麽容易就“喜歡崇拜”一個人非常的不滿，“你甚至不曾見過他的面，就能喜歡崇拜？”

“我也沒見過公子你啊，你不也一樣是大衆男神。”荷華不假思索的道。

“嘩啦”一聲，那些不悅就像是冬雪遇到了豔陽，一下子就融化蒸發，消失無蹤了。

“咳……”他非常矜持的問道，“你們那裏……都這樣？你有很多個男神？”問到後面一個問題，還隐隐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