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美人救英雄

雖然這一次沒讓匈奴人占到便宜，甚至可以說是大勝。

但說到底，不過是幾十人的小規模沖突罷了，對于兩個國家來說，這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充其量只不過是一次無關緊要的試探罷了。

最要緊的是，這次的沖突，宣告着匈奴人終于要有所動作了。

這一次兩邊的決心都很堅定。對匈奴人來說，如果搶不到足夠的糧食，就會面臨餓死的慘況，事關生死存亡，自然不會有任何客氣。

至于大秦這邊，扶蘇跟蒙恬正準備狠逼匈奴一下，最好受不了了主動開戰，所以也絕不會像以前那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彼此留下餘地。

所以這個春天至關重要——扶蘇的打算能不能實現，全看他們能不能守住了。

所以見扶蘇全須全尾的，什麽問題都沒有，蒙恬自然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回城去安排了。

反而是扶蘇，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蒙恬說什麽也不答應他再出城，苦勸他回府養着，他也只能卻之不恭了。

回到行轅，扶蘇便板着臉對荷華道，“跟我來書房。”

這是要秋後算賬？但荷華回憶了一下，自忖根本沒有出什麽問題，所以心裏也不是很擔心。

扶蘇坐下後，才慢條斯理的看向荷華，不緊不慢的問道，“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那韓信到底是什麽人？”

原來是要說這個。

荷華倒是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只是張開嘴之後他才發現，這事還真不怎麽好說。

話說難道他要跟扶蘇說，這些人在将來推翻暴秦，建立新朝的中堅力量？

扶蘇不管怎麽說也是大秦的皇子，雖說他早就知道大秦會滅亡，但是荷華可不覺得他能夠毫無阻礙的接受了。

要是知道就是這些人推翻了秦朝，搞不好會弄出人命來的！尤其是以後會出現的劉邦，難道她要介紹說，“這就是建立了取代你們大秦的大漢王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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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荷華這後世之人，秦也好漢也好，都是中國的歷史，都是中華民族，可當事人卻不會這麽想。

滅國之仇，這仇恨可大發了！

就算現在劉邦沒出現，可韓信可是他手下的大将，開國功臣啊！要向扶蘇介紹這個人，就不可避免的會提到他的身份，根本避不開。

于是荷華就這麽毫無預兆的卡殼了。

“怎麽，這個也不能說？”見荷華一直沉默，扶蘇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顯然已是十分不悅。

荷華想起自己說匈奴人要來的時候，告訴過扶蘇原因他不能說。而後來扶蘇也果然沒問，顯然是猜到了什麽，只是默契的沒有探問。

對扶蘇來說，這已經很難得了，尤其是之前他問過她那個問題之後。

也難怪現在他會生氣，怕是覺得荷華在搪塞他了。

這卻是荷華的誤解。扶蘇的确是生氣，可生氣的原因是荷華對自己的隐瞞。這讓他覺得自己在荷華心中的地位沒有他所以為的那麽高。

荷華将故鄉看得比他重，他無話可說。荷華心裏藏着一個事關性命的秘密不能說，他可以理解。可現在随便冒出來的一個什麽移民，都被看得比自己重，扶蘇不能忍。

不得不說，這是個非常美妙的誤會。

“不是不能說……咳，”荷華有些不自在，“我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那就從頭說。”扶蘇淡淡道。

荷華想了想，還是先給他打個預防針的比較好，遂道，“呃，這件事說來還跟公子你略微有那麽一點兒關系，我要是說了，你不可生氣，更不可遷怒。”

扶蘇眉尖微不可查的擰了一下，語氣卻仍是淡淡的，“直說就是。”

雖然沒答應，但也算是默認了。荷華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開口道，“如果要從頭說的話那就是……大概十年後各地難以忍受□□紛紛舉起義旗最後彙成兩個大勢力一起推翻秦朝然後他們自己打起來了其中一個勢力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這個韓信就是這個最終取得勝利的勢力中的一員大将。”

要毫不停頓的說這麽一個長

句子對荷華來說也是極大的挑戰，說完之後她整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一邊深呼吸一邊緊盯着扶蘇的表情。

扶蘇眨了眨眼，他用了一點時間，才捋清楚了荷華話中的邏輯，然後立刻直指核心，問道，“那兩個大勢力的領頭人是誰？”

他說着，不等荷華回答，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忽然笑道，“我記得你說過，大秦之後是一個叫做漢的王朝，這韓信就是漢朝之人？”

呃……荷華震驚了。扶蘇你的記性要不要這麽好啊？我當初只不過是在舉例分封諸王的壞處時随口提了一句而已吧你居然記到了現在？

不過她猶豫半晌，也只能老實回答，“……是。”

扶蘇若有所思的看着荷華，“你很喜歡這個漢王朝？”他的神色淡然，然而眼中卻閃過一抹分明的不悅。荷華這般在意那漢王朝，他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說不上很喜歡吧？”荷華猶豫着道，“要說的話，也就是習慣了。公子你不知道，我們那個時候，把炎黃子孫稱作漢族，傳統服飾稱作漢服，文字稱作漢字，語言稱作漢語……嗨，總之就是漢已經成了一種文化象征和統稱，很難不在意。”

扶蘇的眸色驟然加深。

如果說從前他根本不曾在意過歷史變遷，大秦滅亡被別人取而代之這件事的話，聽了荷華這一番話，他心中的想法卻完全改變了。

他非常，非常不喜歡荷華談起這些東西時眼中的光芒，更加無法忍受，這些東西全都與自己無關，甚至是自己無法參與進去的。

“原來如此。”他心下轉着念頭，口中淡淡道，“這有什麽不可說的？大秦現在存在問題，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何必忌諱？何況既然如今我在，自然不會再讓大秦走上那樣的道路。恐怕你心心念念的漢王朝，不會再出現了。”

荷華總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卻又想不出來，只能抛在一邊，“不出現就不出現呗，我相信公子你能夠創造出一個更加輝煌，更加讓後人驕傲的時代的！”

扶蘇聞言，臉上這才露出了幾分笑模樣，他看着荷華，低聲問道，“你可願幫我實現這個設想？”

“義不容辭。”荷華回答。

她到秦朝來是幹嘛來的？改變歷史啊。反正怎麽發展還不都是中華民族？秦朝跟漢朝的理念不同，将來當然也會走上不同的道路。荷華心中其實非常期待。

為人溫仁寬厚，骨子裏卻也繼承了大秦的鐵血霸道的扶蘇主宰天下之後，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樣的改變

“對了，”扶蘇忽然反應過來，“差點兒讓你混忘了。那韓信是怎麽到這裏來的？還有樊哙，你似乎也知道他？”

“啊……這個，”荷華尴尬的撓了撓頭，“公子也知道我前幾日去幫忙給新來的百姓登記造冊，可巧這樊哙就是我給他登記了，自然認識。”

“我的意思是，這樊哙似乎跟着韓信一般，來歷非同尋常。”扶蘇道。

說到非同尋常四個字的時候，他緊盯着荷華，一副“我早就知道了你還是從實招來”的表情，把荷華吓了一跳。

“這樊哙也是漢王朝這邊的人。”荷華只能實話實說，“至于他們會到這裏來，大概是感覺到了公子你無形中散發出來的號召和吸引吧？”

主角光環嘛，說白了似乎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喂

扶蘇狠狠的皺了一下眉，“什麽亂七八糟的？好好說話！”

荷華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扶蘇比較容易接受的說法，“簡單說來，就是現在天道在挑選下一任的君王，原本真命天子是漢王，這些人自然都聚集到他身邊去，可是現在，因為我們之前努力的種種，天道改而選擇了公子，于是這些人便會受天道的安排，無形中以公子為中心，聚集在一起。公子現在在九原，他們自然也會到九原來。”

說完之後她在腦海裏吐槽，“看我給你編了個多麽高大上的身份！”不過，說系統是天道，倒還真有幾分能夠沾得上邊。

扶蘇眯了眯眼睛，視線一直沒有從荷華身上移開。他敏銳的察覺到，荷華應該沒有欺騙自己，但她所說的，一定不是全部。

他又想到荷華身上那些神秘的東西，心中乍然湧起衣服浮躁之感。

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似乎大大下降，他越來越無法忍受荷華身上藏着他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為了掩飾這種煩躁，他連忙問道，“你是說這些人都是為我而來？既然如此，不如你給我列個名單，到時候也好‘知人善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荷華總覺得扶蘇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她非常痛快的提起筆将目前自己知道的人都列了出來，然後又道，“目前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人，還有一部分應該還沒被發現，剩下的則是在後面尚未抵達九原。等人到了，我再告訴公子吧。”

扶蘇接過那張紙，随意的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這自如的态度，還真是用完了之後就随便丢在一邊不管了嗎？

荷華從書房裏出來，還兀自盤算着這件事。告訴了扶蘇其實也好，至少再來什麽人，她就可以直接告訴扶蘇，而不必遮遮掩掩的引薦了。幸好扶蘇沒問這些人原本是什麽身份，別說有些她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啊。

不過，回來之後就被扶蘇抓着問這個問那個，她現在比之前打了一仗還要覺得累，也顧不上再思量這些，趕緊回房洗漱睡覺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跟匈奴人時不時就會出現一點摩擦，大秦也仍舊是贏多輸少，尤其是有了樊哙等人之後，更是沒讓匈奴人占到什麽便宜。

眼看着彼此的試探差不多了，而九原城的春耕工作也已經進行得差不多，扶蘇便讓人傳令下去，讓衆人這段時日都躲在家裏，不要随意外出。

接下來匈奴人的動作恐怕就不是這種小打小鬧了，自然要保護好這些普通百姓才行。

進入戰備狀态之後，九原城裏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在這種事上面，荷華幫不上什麽忙，所以這段時間也沒有去打擾扶蘇跟蒙恬，而是讓軍營裏的人把所有的藥材都送到了九原縣衙，她就在縣衙門口的廣場上擺開陣勢，張貼公告招人制藥。

這些藥材都是這段時間九原城裏的士兵們出去的采摘回來的，大部分都是普通常見的藥材，其中多止血藥物。雖然是零星累積，但是數量也頗為可觀。

而荷華的目的，就是把這些藥都制成藥丸藥粉之類，可以給士兵們随身攜帶的。

畢竟戰場上不可能有大夫，就算士兵粗通醫理，恐怕急切之間也難以找到草藥，并且正确的施救。所以索性就讓他們随身帶着些止血藥，還有治尋常頭疼腦熱的藥，有需要的時候直接拿出來用。

因為只是最簡單的藥材處理，所以要求并不高，為難的是量大。所幸九原城現在已經搬來了一大批的百姓，而且因為戰時警備，這些人也無事可做，于是帖子張貼出去之後，很快百姓們就三五成群的來應工了。

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九原城中最大的新鮮事，就是荷華姑娘帶着一大撥人在縣衙門口制藥，場面着實熱火朝天，不知情的人見了，恐怕還以為他們是在集會呢。

蒙恬跟扶蘇各自來看過一次，對于荷華折騰這些事的精力也着實欽佩，然後就撒手不管了。

其實荷華忽然想起來制藥，也是因為覺得自己空有系統這個金手指，但是應用上總是有些欠缺。

系統出品的藥物雖好，但是畢竟要用積分兌換，不可能批量的拿出來治病救人。既然不能平均，那荷華索性就不敢拿出來了。不過她最近想到了一個新的辦法，那就是趁着制藥的時候，把系統出品的藥物摻進去。

這樣雖然量小了，效果也大打折扣，但好歹是大家都能夠用上了。所以荷華才如此大動幹戈，就是為了要給自己的做的事情打掩護。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可什麽手腳都沒做過。至于藥的效果好了一點，也許是因為草原上出産的藥材效果就是好吧，望天……

然後這一日荷華正領着人制藥，忽然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朝這邊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搶着要跟荷華說話，結果就是，弄得荷華聽了好一會兒，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停停停！”眼看這縣衙門口就要變成菜市場了，荷華連忙高聲制止了衆人的喧嘩，同時使了個眼色，一直守在縣衙門口的士兵們便過來維持秩序了。

等衆人稍微冷靜了，荷華這才朝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媽問道，“大娘，就你來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南城門那裏有個十分高大的瘋漢，抱着個生得極為美豔的女子，說是要找大夫！這九原城裏，還能有誰的醫術能越過了荷華姑娘你去？這不咱們就趕着來報信兒了嘛！”那大媽伶牙俐齒，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這兩人你們都不認得？”荷華驚訝了，要知道這些人因為都是新遷來的，為了能夠讓挑眉迅速的融入九原的生活，所以荷華還費心組織了幾次活動，現在住在這城裏的人，不說熟絡，至少見了面能夠覺得面善。

荷華之所以這麽做，除了讓這些人更有歸屬感之外，更重要的，卻是希望這滿城的百姓，都成為她的眼線。

要知道這反間計，素來都是敵對勢力之間百用不厭的計策。萬一匈奴人腦子開竅了，派人潛入進來，而他們卻一時不查，讓這些人混入，那後果就非常糟糕了。

但是現在，因為她的行動，使得全城的人都認識了，那麽随意混入的這些人，立刻就會被街坊們火眼金睛的揪出來。而荷華也早就交代過了，讓他們發現了人之後，不必理會，直接來告訴她就是。

這也是現在這些人跑來找她的緣故。固然是因為她醫術了得，更重要的還是要先通風報信！

“正是呢！”那大媽道，“是從城外進來的，不然哪裏會不知道荷華姑娘你的大名，在南城門發瘋？只是我們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引他來見姑娘你。”

“我去看看吧。”荷華想了想，道。

她覺得，會帶着一個漂亮女人過來的人，本身就不怎麽可能是間諜。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去看看好了。

那大媽熱情的道，“姑娘何必走這一趟？我們讓人去把那瘋子叫來就是了。”

“不必。我過去看看也無妨。這裏又忙又亂的，萬一真有什麽問題，也容易出事。”荷華道，“有勞大娘為我引路吧。”

于是衆人又衆星捧月般的簇擁着荷華朝南城門走去。

遠遠的荷華就看到了他們口中的“瘋漢”，此人身高極高，恐怕有兩米出頭，一臉的絡腮胡子，聲音嘶啞，神色瘋狂，也怪不得會被人當做瘋子。至于他懷中抱着的人，離得遠看不到臉，是不是美人不知道，但是個女子無疑。

眼看着荷華走近了，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對那瘋漢說了什麽，他突然擡起頭，直直的朝荷華這裏看來，片刻之後，大步走過來，然後把懷裏的人往荷華面前一送，直愣愣的看着他。

荷華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女子的容色。

長眉入鬓，不畫而黛，眼睛雖然是閉着的，但能夠看出形狀極好，眼睫長而翹，鼻梁挺直，嘴唇飽滿圓潤，美中不足的是唇色極淡，想來身體确實有問題。出色的五官恰到好處的搭配在一起，更兼肌膚白皙細膩，當真是“增之一分則多，減之一分則少”，果然是個絕色美人。

鼻端萦繞着一股淡淡的味道，荷華仔細嗅了嗅，不由臉色大變，擡頭看向那瘋漢，“她受傷了？”

那男人神色一黯，低聲道，“是，為了救我。”

荷華大吃一驚，上下的打量着這男子，怎麽看也不像是需要這麽個柔弱的女子來救的樣子啊？但是看他的神色，又是非常認真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一顆八卦之心給死死的摁了下去，這可是美人救英雄的現實版啊現實版！

咳咳，不對，醫者父母心，這時候怎麽能考慮八卦呢？

荷華連忙清了清嗓子，“我聽說你在找大夫？”

那男子遲疑片刻，看着她道，“我聽說，你就是這裏最好的大夫？你可能救她？”

“不知道。”荷華直截了當的回答，“先找個地方，讓我給她診脈吧。”

電視劇裏那種随時随地都可以診脈的場面都是騙人的，通常診脈時都要求環境安靜，病人的情緒最好也比較平和，身體放松，這樣能夠更加清楚的探到脈息，也不會因為外物的影響而造成誤診。

比如一個人剛跑了幾千米，沒有完全平複，必定是心跳加速，脈搏急促的，若是不了解情況，單憑脈象的話，未必能夠看出這個問題，說不定診斷的結果就會出現差錯。

荷華說罷，轉身就走。果然那男人幾乎沒怎麽猶豫，立刻抱着人跟在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