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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報警,吃過你店裏的食物後腹痛難忍,懷疑你的東西有問題。”
門又開,進來另外幾位制服人員:“我們是工商局的,有人舉報……”
街就這麽寬,幾組制服人員進同一家店,不少路過的都湊過來瞧。
衛予太陽穴直突突,四面八方集中過來的視線灼的他眩暈,無法開口說話。
真有人吃他店裏東西中毒?那不是之前霍霍人的戲碼嗎?
配方沒變,菜是他自己去菜場超市挑,保證新鮮才敢往外賣的,從沒出過問題。
東西被有關部門帶走檢測,衛予也被帶到了派出所。
報警人是一名老太太,昨天吃完在味鹵買的東西後腹痛不止,檢查顯示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導致。
“經詢問,她當天下午她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你店裏買回去的腐竹以及一些茶水,沒有進食其他東西,老人家提供的銷售小票的确出自你店裏,時間也對的上”
衛予的心發緊,茶水導致腹痛概率太小,唯一有可能的,的确就是腐竹。
百口莫辯。
“你店裏的東西會進行檢測,即使沒有問題,老人家食物中毒的事情你也得負責任,當然前提是确定由你造成。”
衛予喉嚨發幹,聲音低啞:“我知道。”
正說着,進來一名便衣:“老太太說不需要額外賠償,負責醫藥費就可以,讓我們按照程序辦事。”
民警眼神複雜,他們處理過不少類似事件,有許多的起因各不相同,卻是奔着同個目的——賠償,也就是俗稱的“私了”,通常他們會再挖一挖,貓膩不少。
看樣子這個年輕人沒什麽好争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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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兒子一會來,該辦的手續辦一辦。”
其實也沒什麽好審,等食品檢測結果和老太太兒子過來,該負什麽責自有定論。
衛予端坐在椅子上,心髒一陣陣發慌,米色褲子攥出深刻的痕跡,隐隐泛白。
惹上這樣涉及原則的是非,要在這一行發展壯大,障礙何止千百種?
“味鹵”導致食物中毒的消息只要傳到三個人耳朵,一個發朋友圈,一個跟朋友聊起,一個告誡家人不許再買,誰敢上門?
現代社會信息傳播這麽快,尤其壞事,會像搭乘火箭,瞬間傳遍千裏。
上次故意找茬,他問心無愧,應對自如。
這次,他有什麽方法?顧客沒事已經是大幸。
“同志你好,我是來辦手續的。”
聲音似乎有些耳熟,衛予緩緩轉頭。
筆直坐了太久,身體僵硬,簡單的轉身動作耗去好幾秒。
灰暗的眸子倒映趨近的來人,須臾之間暈出血紅,眼眶熱的似要噴火,裹挾着層層怒意點燃衛予的意識和鬥志。
倏的松開被攥變形的褲子,直勾勾的盯住來人。
周福來仿佛才發現衛予,驚訝的後退兩步:“是你啊?怎麽會這麽巧?”
眼角嘴角流露的得意剝開真相,呈現在衛予眼前。
民警:“你們認識?”
周福來笑呵呵:“我也在那條街做生意,見過幾次。”
轉而面朝警察已換上真摯的臉:“大家認識,就不追究那麽多了,反正我媽沒什麽事,就算了,啊?把他放了吧,醫藥費也不要他給了。”
通情達理,不,是以德報怨,民警誇了周福來好幾句,給他辦手續。
多日沒有出現,就是為了送他一個大禮。
一個沉重到壓得他爬不起來的大禮。
他一定會暗中找人将他食品有毒的消息傳出去,追不追究,要不要賠付醫藥費,都拯救不了“味鹵”的惡劣口碑。
板上釘釘的事實,他若自行否認,落在別人眼裏那是狡辯。
衛予只覺得心頭有簇簇火苗,炙烤他的身體和心髒,燒的他有一瞬間雙眼發熱,幾乎失去理智,想要痛痛快快和這個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的人撕上幾逼,狠狠給他兩拳。
如果可以的話。
可沒有如果。
衛予慣常都是冷靜的,用力握拳又松開,只是指甲還掐在手心,以此來平複內心洶湧的波濤,嘴唇抿的比民警手裏的筆尖還硬,細看,似乎還閃着寒光。
他面無表情的把視線移回民警身上,喉嚨像被刀片刮過,疼的發幹。
手續辦好,衛予走到外面發現周福來還沒走,見了他還笑:“怎麽樣,我開車來的,載你一程?”
衛予看他:“謝謝了。”
“呵呵,順路。”
周福來一路不斷說話,言語內外都是他的大度、他的不計前嫌,恨不得衛予當場給他磕一個。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此人真面目,衛予也許真會上當。
紅燈間隙,上車後一言未發的衛予忽然平靜開口:“周大哥和我在同一條街做生意,能問問是哪一家嗎?”
周福來臉上的笑意一直在,像戴上了假笑面具:“就小生意,和你沒有競争關系。”
衛予沒再開口。
回到店,衛予直接鎖好門上樓,陳蘇找上門的第二天他就找人裝上了監控,點出昨天的監控攝像,定位老太太進店的時間。
老太太買好東西出去時門外影綽綽有不少人,那個時間點,是袁烈的粉絲們在外面。
衛予反反複複看這段監控,發現老太太出門的時候和一個男孩撞了一下,似乎還起了點小争執,随後的情況就看不到了。
周福來這次計劃的甚為嚴謹,連他可能直接找老太太對峙的可能性都考慮了進去,沒找別人,那是他親媽,任何威逼利誘都是沒用的。
可衛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周福來的手筆,車子停在商業街下車時,周福來得意的直笑,仿佛已經看到他卷鋪蓋走人的凄慘模樣。
就這麽離開嗎?
他的憧憬、期盼、規劃的未來,父親的身體、一家人的美好生活……
橄榄枝冒頭,機遇招手,一切才剛開始,他躊躇滿志,一步一步,就這麽全部放棄嗎?
就因為周福來的惡劣。
衛予很少産生如此強烈的不甘。
手機震動着進來一條微信,是隔壁壽司店老板。
【帥哥老板,都在傳你店裏東西不幹淨,怎麽回事啊?】
這麽快就傳開了……
衛予盯着手機看了三十秒。
面容冷靜,眼中情緒千般變化,掀起軒然大浪。
也許,還有一絲生機。
他找到備注為“袁先生粉絲”的微信號,組織好語言,開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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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果然上門顧客寥寥。
店裏食物有問題的事一夜之內傳遍附近,零星幾個上門的幾名顧客還沒聽說傳言,靠他們不足以支撐下去。
秦易打來電話,告知他朋友公司地址,對方讓他帶些東西去公司談談。
衛予道謝,關好店,驅車趕往市區。
他約了幾個人,一家西式快餐店,一進門就有人對他招手,忙走過去:“對不起來遲了。”
“沒有遲,是我們想吃東西,來得早。”
三個人,兩個女孩一個男孩,都是前天去味鹵湊熱鬧的袁烈粉絲。
稍稍寒暄,衛予摁着一張照片推到對面:“那天在外面,你是不是和這位老太太撞到過?”
前天的事,男孩稍微一回想就記起來了:“是啊,老太太可兇了,我不是故意的,當場道歉,她一直罵我。”
旁邊女孩湊着看了一眼:“對哦,而且罵完人還把手裏的東西扔垃圾桶呢,說髒了,不吃了,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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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予飛一般趕到店鋪轄區派出所,和負責此事的警察聊完,對方皺眉:“有這事?”
“是的,我無權查看附近的監控。”一路上腹稿打了N輪,條理邏輯異常清晰,“商業街監控很多。”
“沒問題,我們會派人去查看。”
衛予心頭一松,他慶幸自己抓住了那個一閃而逝的僥幸念頭,幸運也再次眷顧了他。
一次兩次不成,周福來會用更加奇葩的方式對付他,防守,太過被動。
他要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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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予沒開店,就坐在門口長椅上,警察查過監控的話,周福來應該很快會過來。
冬日,黑夜降臨的尤其早,和漸行漸多的行人車輛、璀璨燈火一起,搭配出城市獨有的繁華夜景。
路燈刷一下亮起的同時,衛予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福來。
他的視線穿透夜色、穿透來來往往穿梭而過的行人,冰涼冷漠的落在這個方向。
他在打量、注視、計劃,如何能将自己趕走,一擊即中,再不給他翻身還擊的幸運。
衛予等的就是這一刻,起身,朝周福來走過去。
情緒繃的微緊,牽引着他昂頭挺胸,身姿挺拔的巧妙避開擦身而過的行人,徑直到周福來跟前。
近了,對方卻在笑,深意了然:“警察給我打電話,說找到新的證據,證實我媽不是吃了你店裏的東西,對不住了啊。”
衛予也笑:“哪裏,周大哥深明大義,昨天放我一馬,都沒來得及感謝。”
周福來皮笑肉不笑的:“見外,以後我們還有的是機會打交道。”
臉上挂的卻是“看我不弄死你”的表情。
衛予的笑意只在嘴角:“有幾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張三、李四、王五、趙六……”
像背誦不太熟的課文,想一個字背一個字,雖不磕絆,也背的極慢,意在讓他聽的清晰。
周福來的臉色一層一層變化着,比萬花筒還豐富。
冷笑換成驚訝,随後愕然,再到慌亂,最後定格成無意義的微笑,細看,只是皮肉扯動,虛浮着,半點不真實,更無開心,勉強維持的笑。
衛予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停止背誦,笑意也斂起:“這些人周總認識嗎?”
周福來的喉結動了動:“不認識。”
“周總在這裏活動多年,據說認識許多人。”衛予環視四周,“都是以前在此地做生意的,周總真的一個都不認識?”
周福來咬住後槽牙,不說話。
“我打聽過,這裏頭有不少人後來財運不錯,生意做大,現在很厲害。”
衛予輕輕摩挲着自己手機的屏幕,裏頭有邱行之五秒之前發來說明天出差的微信,“周老板也許想見見他們。”
周福來笑容泯滅在衛予意味深長詢問中,也不裝了:“你什麽意思?”
衛予回頭看自己店鋪方位:“兩不幹涉,周總做的到麽?”
周福來能說不麽?雖說這些年幹那些勾當很小心,可真要找真要查,什麽查不出來,他能用錢使喚的,別人也會,屆時麻煩會源源而來。
憤憤要走,衛予喊住:“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還請周總在大家跟前随意幫我說句話,畢竟那是您的母親。”
他有意拖長“母親”的尾音,帶出些微的警告。
被将一軍的周福來火速離開,衛予幾乎能看到壓在他頭頂的怒火。
記起周福來身份開始衛予就在想辦法,以備不時,他的力量和周福來差太多,也沒他無恥,思來想去,能起作用的,只有他幹過的龌龊事。
那些事也許沒幾人知道,可做過的人,猛然聽人提起,不會不心虛。
衛予查到一批以前在此開過店又離開的老板姓名,沒有辦法加以甄別,索性全部報給周福來。
裏面一定有被他陷害人的名字,網夠大,總能網到魚。
周福來當然有辦法對付他,但機會成本很大,不合算,自己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而已。
半小時左右,斜對面煎餅店老板發了個朋友圈。
【老周他媽原來是吃了別的東西進醫院,不是鹵味店的,咳,吓我一跳】
壽司店老板也發微信詢問,衛予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消息怎麽傳出去的,還怎麽給他咽回去。
衛予扯起嘴角,駕車外出,他還有一件重要事情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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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行之和楚成玉視頻聊天。
“這幾天有見過小予嗎?他怎麽樣啦?”
無法開啓的壺,他媽非要提起:“他最近忙。”
“你這個性格……唉,也怪你媽我,總是和你爸鬧,不知道你……”
“媽,別提了……我有電話進來,先挂了啊媽,你在國外當心身體。”
“兒子你也是。”
邱行之的心哐當哐當在胸腔裏□□西撞,手心微微潮濕,眼珠子黏在屏幕的名字上挪不開,一遍又一遍的确認不是做夢。
已經多久,衛予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真的是他。
邱行之深深吸了口氣,去劃中間圖标,手指顫了一下,失敗。
電話在這個時候停止響鈴,屏幕之上蹦出一行字——5秒前未接來電。
“……”
擠壓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懊惱情緒還來不及散開,鈴聲再次響起。
還是他,是他!
深呼吸、吐氣,再呼吸、吐氣,估摸着語氣不會變形,他拿起手機。
條件反射般按下接聽的一瞬,邱行之卻後悔了。
“我在你家外面,你能出來一下麽?”随即挂斷,不給他找借口拒絕的時間。
那個高大身影出現在大門口的同時,衛予收到一條微信,也是隔壁壽司店老板發來的。
【卧槽卧槽,那個周大哥,被警察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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