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 人生的長河裏, 五年歲月轉瞬即過, 回頭看, 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可說短也不短,他們現在二十五歲,五年已經占據了五分之一。

活到現在五分之一的時光裏, 都有這個人的參與, 而看情況, 以後還會繼續參與下去。

邱行之一直在他心裏,而這個人,現在就在他面前,和他們第一次見面相比, 除了穩重和眼睛內多出的一些情緒, 和當年并沒有什麽改變。

衛予的視線從邱行之肩膀上方往外投遞,安靜的注視, 邱行之環着他, 一下一下輕撫後背, 不疾不徐, 不緊不慢, 耐心的等待。

衛予在想,在思考,他可以等他慢慢拎清楚心中所想,他不怕他生氣、發火,不敢奢望釜底抽薪的達到最好的效果, 只要他願意剖開心扉。

落地窗後面的墨藍色天空中掠過一個小小的飛行物,嗖的一下如離弦的箭,貼着落地窗一下就失去了蹤跡,恰好被衛予捕捉到全程。

衛予忽然覺得自己這五年裏有時候就像這只鳥兒,飛的太快,不擡頭不轉身只顧着朝前,錯過了美麗的夜景,但相比來說他要更加幸運,前面還有更加好的景色等待他,是他渴盼、憧憬已久的。

在邱行之說出那番話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信任邱行之的,可邱行之所說的每個字他都沒法反駁——他就是在逃避,他就是不敢在意,怕自己投入的太多最後一無所有。

他的信任是表面的,沒有到達自己、也沒到達邱行之心裏。

對啊,他為什麽當時不問瑾寧的事,即使知道那是假的,作為戀人,他應該是想知道原委的,搞清楚一切後,給他一句“沒有下次”作為警告,心裏清楚他不會做這種事,只是以此作為玩笑的調劑後徹底無視此事,那才是真正的信任吧。

衛予忽然擡眼直視邱行之輕微泛紅的雙眼眸子:“如果新聞裏的人換成我,你會怎麽做?”

邱行之思考都不需要:“打電話問你那個人是誰,新聞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衛予有點煩自己的糾結和牛角尖,“你不怕我覺得你不信任我嗎?”

這句話拗口,邱行之卻理解的很順暢:“我在意你,在這個基礎上信任你,問你,不是不信任,而是在意。”

這話就更像順口溜了,可衛予也理解的很絲滑,往裏細想,收到邱行之詢問的時候,他的确會覺得自己是被重視,被信任的,有些話就是得放到太陽底下,才會真正看清原貌。

他們還處于感情初始階段,什麽都需要新建,秘而不宣的所謂默契其實并不存在,尤其在他自己對待感情的态度裏,現階段這樣東西還太奢侈,他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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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不躁循序漸進是對的,可需要一個起點。

腦袋裏某根弦被一根手指輕輕撥動,彈的衛予晃了下腦袋,所有亂糟糟的猜測不安仿佛都散了開去,片刻之間肩膀都輕松了。

他單手摟住邱行之,深深吐了口氣。

邱行之看着他,略略有些緊張。

“讀大學的時候我想過以後和你疏遠了該找個什麽樣的戀人。”衛予淺笑着開口。

邱行之溫柔的臉瞬間黑了一半:“結果呢?”

“結果我沒想到。”衛予覺得那會兒自己的也挺好笑的,和邱行之沒有在一起的希望,他該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呢,“不知不覺就會想到你,後來放棄了。”

黑下去的臉又瞬間被光芒覆蓋,衛予說起情話來比誰都動聽:“你不用想,那件事是不會發生的。”

衛予一邊眉毛豎起:“說不定。”

“我既然抓住,就不會再放你了。”邱行之兩手使勁,把人壓到胸前,兩人貼在一起,近到能感覺呼出的氣從彼此臉上滑過的細微溫熱,“我以前以為你只把我當校友,畢業後以為你把我當朋友,如果知道你和我一樣,我早就出手了。”

誰說不是呢,雖然現在很好,可好歹是五年的歲月呢,這場暗戀的拉鋸戰裏,兩個人其實都不好過。

衛予歪過腦袋:“我也以為你只把我當校友當朋友。”

想想也蠻好笑的,竟然同時在對方面前掩飾的□□無縫,如果不是邱行之表白,衛予從沒往那方面想,真是——太搞笑了。

邱行之:“大四的時候有次我生病了,你記得嗎?”

“印象深刻。”為了邱行之讀書方便邱家專門在學校附近買了房子請阿姨照顧,那次邱行之骨折,偏偏阿姨有事請假,衛予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正巧大四第一學期基本沒課,他的實習協議也簽好了,就每天跑過去照顧人,那次邱行之的手臂挂了半個多月,他就去了半個多月。

邱行之眼內溢滿狡黠和得意的光:“其實我傷的很輕,五六天後就可以拆掉石膏了。”

衛予沒明白含義,不解的看他。

“我想每天能和你單獨相處幾小時,故意把阿姨支走,拖延拆石膏的時間。”

“……”

“認識你之前,我沒去過食堂吃飯。”他怕吵怕擠,每天回自己那吃阿姨做的菜,“是為了去‘偶遇’你,我才重新沖的飯卡。”

衛予腦海裏砰的冒出許多事,他眯了眯眼,問:“回到慶城後你送我電影票,說是秦融的他沒時間沒法去,讓我們兩個去,也是你故意的?”

邱行之眼內的笑意滿的溢出:“是我。”

衛予真的有些愕然了,他沒想到邱行之還有充當影帝的潛質,當年舉着打石膏的手可憐兮兮的說“不能動”,每次在食堂碰到說的“好巧”,給他電影票時候“他都買了不去浪費”,竟然全是陰謀!

虧得他一直以為邱行之是個直腸子的雲淡風輕人設,全看走眼了。

衛予忍不住瞪過去,邱行之一抿嘴:“沒辦法,只能創造一切條件接近你,能看看也好啊。”

不止這些,五年多的時間裏,這樣的巧合、偶然還有許許多多,衛予從未往其他方面想過,他曾經欣喜于和邱行之的“緣分”,現在想想可能大部分都有人為因素在作祟,還做的不動聲色,邱行之演技比他可好多了。

“你還設計過哪些,跟我說說。”

邱行之:“很多,以後慢慢說給你聽,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在邱行之掠奪的霸道親吻裏漸漸失去清醒意識的衛予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是不是該從頭開始認識這個人,一樁又一樁,太突破他的認知了。

算了,以後再慢慢問,現在氣氛挺好的,還是不要掃興了。

兩人吃飯聊天,解釋到胡蘊耍的花招時,衛予并不意外:“你來找我我就猜到了。”

見衛予沒怪他的意思,邱行之松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過去,讓你等那麽久,不過你怎麽會知道她搞鬼?”

“她看着是喜歡你的。”

邱行之:“……”

“那種家庭的女孩子,不會任由別人傳她的閑話。”那天在餐廳裏,胡蘊看邱行之的眼神,他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也能看出來,“傳你和她相親,她要是不喜歡你,一定會生氣。”

提起這事邱行之還火大,他和胡蘊總共見過兩三面,都是在商務人士聚集的宴會上,兩人就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了一下,相親這麽無稽的說法不知道從哪傳出的:“我和她真的沒事。”

衛予頓了頓,神色微變:“從遂城回來的路上我說的話你記得嗎?”

“記得,我找了人去查。”邱行之最近也越來越覺得奇怪,大學的時候他關系最好的幾個朋友都看不出來衛予喜歡他,還是從別人那聽說的,其他人又是從哪知道的?

和胡蘊的事也是如此,捕風捉影起碼得有影,沒影的事傳的繪聲繪色,只是純粹的巧合嗎?

兩人對視,從各自眼中看到相同的疑惑。

有些事不想則以,稍一思考,漏洞和破綻真的很多,需要跳出特定的思維才能發現。

邱行之面色冷了兩分:“我會找人查。”

衛予剛想說話,桌上手機彈出他媽的號碼,他媽通常這個時間點不會找他的,趕忙劃開:“媽。”

手機裏起先沒聲音,随後是他媽壓下嗓子的低沉聲音:“兒子。”

“媽?”衛予一下慌了,“是不是爸爸……”

邱行之伸手握了下衛予的手示意他冷靜點,随後招來服務員結賬。

“你爸爸沒事……兒子,你現在能回來嗎?”

旁邊猛的響起他爸中氣十足的吼聲:“他敢回來我打斷他的腿!”

衛予迷惑了:“媽,怎麽了?”

“你,你先回來再說吧。”他媽抽搭了一下,“快點啊。”

掐斷。

衛予着急忙慌拿上自己的外套,他們是在公寓附近吃飯,離家不遠,很快就趕了回去。

邱行之:“我在這裏等你。”他現在的身份,還不适合上樓。

目送衛予在視線內消失,邱行之開始打電話。

/////

衛予沒帶家裏鑰匙,他媽開門的時候雙眼還是紅的,衛予忙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衛媽瞅着客廳上抱着胳膊一臉怒氣的老頭子,低聲說:“今天有個人找來家裏。”

“什麽人?”讓他向來平和的爸媽這麽生氣,還這麽晚叫他回來。

衛媽看着兒子,有些支吾:“那個人,是那個……”

“在那幹什麽?”衛爸吼了一嗓子,“滾來!”

這麽大火氣,衛予欣慰于他爸身體安好的同時越發好奇:“爸……”

記憶裏他很小的時候調皮他爸才會罵人,長大後大聲說話都沒有,他爸媽的脾氣都很好,孩子大了,正常溝通更加有效。

衛爸一拍茶幾從沙發上蹦起來:“你說,你是不是和一個男的在……在那個什麽……”

這個年紀,要說出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談戀愛,還是在全無準備的前提下,何止千難萬險,衛爸“那個”半天後來幹脆不說,就瞪着驚耳駭目的兒子:“你說,是不是?”

這一質問像個晴天霹靂,破開衛予身上的血管,他感覺汩汩的熱血流出,淌到皮膚上卻是冰涼的。

誰來告訴他爸媽的?他和邱行之的關系開始沒幾天,他這邊除了喬奇無一人知道,就算有人收到風,誰會做這種事?

衛予想着找合适的時機向父母和盤托出,他什麽都沒準備好,父母就這麽突兀的得知了?

衛爸見兒子沒反應,以為他默認,氣的伸出右手食指點着兒子:“你你你,你可真要氣死我們,你,你怎麽能,你是不是氣死我啊?”

老頭一句囫囵話都說不好,可見氣的夠嗆。

衛予不覺得自己喜歡人有罪,那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可讓父母親這麽傷心發怒,他是有錯的,當即走到他爸跟前,深深低頭:“爸,對不起。”

深刻反省的模樣在老頭子的怒火上又加了一把柴:“誰讓你……啊,你你你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覺得什麽都可以瞞着我們了對吧?”

“爸……”衛予有口難言,他是想過說的,沒到時機,他想再等等。

衛爸近來身體好了很多,大喊大叫這麽久也沒不适,兩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我是你老子,你有什麽不能說啊?還要外人特意上門來說?你把我們老兩口當成什麽人了?要不是這次,你想瞞我們一輩子嗎?啊?”

衛予頭埋的越發低。

衛爸拿起茶幾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嗓後大大喘上一口氣就要繼續罵,在旁圍觀多時默默無言的衛媽終于受不了插話了:“老頭子你別這麽大聲,又叫又跳的,鄰居們該提意見了。”

“……”衛爸梗了一下,氣勢弱下去幾分,“被這混小子氣的。”

衛媽翻了個白眼,伸手抓兒子的胳膊:“兒子,別怕,你爸他喊你回來不是為了這個。”

衛予搖頭:“媽,您別安慰我,我知道……”

“哎呀真不是。”衛媽擦了擦因為看電視劇哭而發紅的眼睛,給老伴和兒子一人一個大白眼,“你爸氣的是你沒先告訴我們,那個找過來的人明裏暗裏說你圖人家的錢,你爸氣的差點跟人打起來,最後是被我趕走的。”

衛父又火了:“我們家的事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還教我們管教兒子,你說你要是早點跟我們說,會這樣嗎?啊?”

客廳的燈是新換的,亮白光均勻的灑在每個人身上,一個帶問號的“啊?”沖擊的衛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他盯着燈下父親明亮有神的雙眼:“爸,你不是罵我……”

罵我和男人在一起,而是我沒早告訴你們嗎?是這意思嗎?衛予的心跳的很快,難以置信的剖析父母話中深意。

洗衣機在陽臺作業的聲響作為這次争執的背景音有條不紊,冰箱有些年頭了,隔一段時間就會轟隆作響,驕傲展現它依然強大的制冷能力,混合衛予這個冬天新添置的取暖器迸發的熱氣,屋子裏其實有些吵,可這是家的聲音家的味道。

衛父叉腰:“當然啊,怎麽着,我兒子的事輪得到他們管嗎?要不是你媽攔着,看我不給他一個耳刮子,嘿!”

這個“嘿”就很有氣勢,和衛予印象裏的父親很不一樣,霸道大氣。

“行了還吹,人家那麽高,你能打得過人家?”衛媽揉了揉眼睛,去廚房給老子兒子倒水,吼了這麽久他們不渴她都聽渴了。

衛父還不服氣,冷哼着:“打不過我就用掃帚趕人,這是我家,難不成我還怕他?”

衛予站在一邊不敢說話,他需要消化一下,可他爸顯然還沒說夠:“那王八蛋呢?”

“什麽?”

“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眼瞅他父親的火氣又要炸起來,“人呢?”

衛予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他爸說的是邱行之,人就在樓下,可衛予沒做好讓他上來面對家人的準備,半點也沒有,兒子喜歡男人這個事實老兩口剛剛知道就要見那個“王八蛋”,這刺激有點大:“爸,他人……”

“把他喊來!”衛父一屁股坐回沙發,力道大的沙發塌下去一大塊,“就現在!”

“這麽晚了……”

“嫌晚不來你就別再見他!”衛父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現在在氣性之上,說什麽都聽不進去。

衛母端着兩個杯子對兒子使眼色,衛予無奈:“我出去一下。”

邱行之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車門被拉開的時候他立刻睜眼:“好了?”

“暫時沒有。”衛予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麽跟邱行之解釋眼下狀況,“出了點事,我爸非要見你,你願不願意……”

話都沒能說完,邱行之抓着他推門的手下車,“砰”甩上車門:“我等這一天五年了。”

衛予沒料到邱行之是這麽個急不可耐的态度,示意邱行之等一下再走:“我爸現在有點火大,你确定……”

“遲早會有這一天。”邱行之抓着衛予的手往裏走,語氣竟然透着笑意,“大不了被你爸媽打一頓。”

“我爸可能真的會打人。”

“打就打,我這麽年輕,打一頓不會怎麽樣的。”邱行之笑的露出一整排整齊的牙齒,“你要是心疼我,打也值了。”

衛予推他的肩膀,他以前真沒看出來邱行之這麽會撒嬌弄癡的:“鬼才心疼你。”心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緩緩放了下去。

上樓過程衛予說了有人找上門的事,邱行之幾乎是立刻想到一個人,和衛予想的不謀而合:“他知道你沒拿他的錢氣的發瘋,加上最近我催的緊,他急了。”

衛予皺眉:“你們家的事還沒解決麽?”

“快了。”邱行之嘴角勉強扯出一個不明意味的弧度,“我的籌碼足夠他答應我的條件,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邱晨光是把他當兒子的,這一點邱行之不至于不清楚,可他絕對不會冒失去現在已有的一切選擇日常挂在嘴上“為兒子好”的那個選項,這點邱行之和楚成玉同樣明了,所以他敢談條件,是因為知道邱晨光一定會答應。

天平兩邊的砝碼由他來放置,孰輕孰重擺在邱晨光眼前,那麽精明的一個商人是不會選錯的。

邱行之自嘲的笑了一下,親生父子之間算計到這種程度他竟然覺得挺有意思。

電梯門開,衛予扣了一下邱行之的手腕:“我爸有點兇,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邱行之順了一下頭發,趁機親了一口衛予的額頭,“來吧。”

瞧着他視死如歸的勁頭,衛予有些想笑,擡手敲門。

/////////

楚成玉在家門口看到邱晨光的第一反應是轉頭就走,他倆沒辦手續,但在楚成玉心裏早就離過了,搬離邱家的時候她就做好和“前夫”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

因為她覺得惡心。

邱晨光等了許久當然不會讓她逃掉,立刻跨過去攔擋住路:“成玉,跟我聊幾句,就幾句。”

“如果來談行之,那你找我沒有用。”楚成玉連個正視的眼神都不給他,“行之大了,有自己的規劃和想法,我不會幹涉他。”

邱晨光牙齒咬的咯咯響:“要不是你和你父親做的那些事,行之會來跟我拱火做那些事嗎?”

“他是我兒子,我父親的外孫,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行之好。”楚成玉傲睨的樣子像極了冬天的一株梅花,清冷美麗卻孤高的緊,仿佛什麽都聽不進去,“我從來沒逼他,是他自己選的。”

邱晨光拳頭捏的死緊,背脊緊繃的線條筆直僵硬,連帶脖頸下巴都銳利如刀:“他還年輕不懂事,你怎麽能任由他胡來?”

楚成玉好笑:“是嗎?在我看來行之可比他父親懂事的多,懂得用手頭的東西換取他最珍貴的,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并且努力,我為什麽要幹涉?”

說這麽多話已經是楚成玉忍耐的極限,每多看這張臉兩分鐘就多幾分厭惡:“有什麽事你自己找行之去談,我沒空奉陪。”

要是能跟兒子談攏他會來這自讨沒趣嗎?這對母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發瘋和偏執,邱晨光怒氣沖天的甩上車門:“去公司。”

/////////

從衛家離開的時候是深夜,衛予神色複雜的扭頭:“我爸媽他們……”

邱行之發動車子,印在黯淡光線裏的臉上隐約可見豐盛笑意:“叔叔阿姨人很好。”

确實很好,好到衛予都搞不清他們心裏在想什麽。

兩人進去後邱行之主動做自我介紹,他在商場上游歷了幾年,待人接物沒得挑,恰到好處的挑明他和衛予認識已久的事實,禮貌周到又不顯谄媚,最後還加上一句:“我喜歡衛予好久了。”

衛予在一旁冷汗直冒,一上來就這麽說真的好嗎?他爸媽看起來雖然沒有反對的意思,可這也太快了點。

他爸将邱行之上上打量好幾輪,臉頰繃的那些細紋褶子都看不見了,雙眼閃着寒光恨不得化為X光線将人內部仔細檢查一遍,挖出來看看有沒有見不得光的東西。

邱行之站在那任由打量,淺淺的笑意始終挂着。

衛予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他爸套着白圍裙,一手摁住案板上的羊羔一手高舉大刀,觀察從哪個部位下手最合适。

衛母則最淡定,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織毛衣,時不時看一眼,發現對峙沒結束,繼續織。

就在衛予感覺呼吸困難想要出聲打破僵局的當口,他爸開口了。

“你家很有錢?”

衛予緊張的看邱行之。

邱行之點頭:“還行。”

“我兒子和你在一起是圖你的錢嗎?”正襟危坐疾言厲色,衛予都有些害怕自己父親了。

“我希望他圖。”邱行之轉頭看了一眼衛予,“這樣我很久前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

衛母擡眼,難得的發表意見:“小夥子挺會說話的。”

衛父冷哼:“你是這麽說,你的家人呢?也這麽想?”

邱行之:“我媽很喜歡他,我有自己的事業能獨立,能保證我在乎的都喜歡他。”

“……”這人什麽時候這麽能說、會說話了?

邱行之高大的身軀伫立在客廳中央,說話時并沒有太多的神情動作輔助,可莫名就是讓人覺得可信,想要去相信他說的每句話,覺得這個人不會撒謊,他真的會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做到,他沒有虛意的奉承,他就是這麽想,也會這麽去做。

衛父後來悄悄告訴老伴,當時為什麽信了呢,大概是邱行之的眼神,那麽誠懇真摯,随意瞥向兒子的每一眼都盛滿溫柔,有些東西能作假,有些則是說不了謊的。

又對望了片刻,衛父朝沙發另一側揚下巴:“坐吧。”

邱行之又看了衛予一眼:“是,謝謝叔叔。”

衛母去廚房泡茶,剩下衛予還沒怎麽反應過來,站在旁邊呆呆的看他爸和邱行之聊天,聊他和自己認識的事,聊家裏的一些情況,不算熱烈但也大大超出衛予的設想了,後來他媽加入,現場簡直演變成家常唠嗑現場。

衛予沒怎麽插話,他爸媽忙着跟邱行之說話顧不上他,邱行之仿佛什麽都懂,衛父說的釣魚打拳木雕他都能扯上幾句,衛母說的電視劇家長裏短他也能接,走的時候衛母笑眯眯的跟兩人道別:“小邱下次再來家裏玩啊。”

邱行之:“謝謝阿姨,我會的。”

衛予繼續:“……”

車子駛上馬路,衛予不解的看他:“那些東西你都懂嗎?”

“不太懂,不過大多數東西的原理都差不多。”邱行之得意洋洋的小模樣瞅着欠揍,“順着長輩的話說,加幾句不太影響思路的東西,他們是會很開心的。”

衛予沉默須臾:“你現在還挺能講。”

“我什麽都會說,以後你就知道了。”邱行之仰頭笑。

衛予莫名的臉發燙。

“送你回去太遠了,住我那兒吧,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走。”

衛予想了想,沒拒絕。

兩人折騰一天一夜都累了,衛予洗完澡躺進被窩,聞着被子裏略熟悉的清冽氣息很快沉入夢鄉,迷糊裏他感覺有個溫暖的東西橫過他的腹部,那股清冽氣息更重,似乎也更暖和,衛予忍不住朝那個方向拱了兩下,徹底失去意識。

//////

春節喬奇回到父母身邊過年,衛予和邱行之開車兵分兩路送顧客節前預定的菜品,每天晚上到邱行之那過夜,初五喬奇回來,初六員工正式開工,衛予脫開手帶爸媽旅游,初十回到慶城,忙碌的生活轟然圍了過來。

邱行之也很忙,兩人的見面次數急劇下滑,邱行之很不滿的提出讓衛予搬到他那去住,去哪都方便,兩人起碼每天能見一面。

燒菜的員工入職上手了,喬奇即将開學走人,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兩個剛剛開始,長時間不見面衛予也不舍得,就同意了。

這下邱行之可放飛起來了,每天忙到吐血都笑眯眯的,衛予一周則至少有四天腰酸背痛,邱行之其實不粗暴,床上對他很溫柔,該做的防護準備一樣不少,可他就是有股很瘋的勁頭,像個征戰沙場的将軍,不到最後衛予投降不罷休。

和餐飲公司談的不錯,對方派人跟蹤制作過程并提了新的品種讓衛予嘗試制作;衛予又參加了兩個食品展會,第三家味鹵進入裝修階段;春節的配送過後不少原先并不知道這個店的顧客在城市配送平臺下單;加上舒晨公司的合作順利,衛予跑去注冊了“味鹵”商标,正式把這當成大事業來做。

衛予起先的想法很簡單,為了賺取父親手術急需的費用,半年不到這個目标早已超過,父親的身體多次複查一點問題都沒有,可衛予躊躇滿志,已經不滿足于此。

這麽多條路擺在眼前,每一條都能讓他走向更為寬廣的未來,他絕對不會放棄。

他是個俗人,就喜歡錢,有這個東西傍身能做很多事,能少很多煩惱,上一世他親身經歷過缺錢的絕望,這一世他只想錢越多越好。

開春後衛予招的員工翻了一倍,他自己也越來越忙,很少在店裏呆着,這天接到員工電話說有朋友來找他的時候,衛予正好準備到一店看看。

“衛予。”休閑夾克搭配牛仔褲和馬丁靴的男人和以前一樣,笑的人畜無害,“好久不見。”

衛予頓了頓,臉色漠然:“秦易,你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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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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