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全城動員令!
這年的曙光歷新年, 于淵流城民衆而言,是個注定難忘的日子。
清早,正是人們前往集市趕集之時, 城主府忽然宣布:全城進入緊急戒備狀态, 以應對随時可能爆發的獸潮!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随着城主府侍衛們四面張貼的告示, 飓風一樣瞬間席卷了整座淵流城。
“什麽?獸奴又要打來了?!”
“完了!我們要滅城了!”
“我不相信!日子才剛剛有了點希望,為什麽又要大難臨頭了呢!”
無數流言蜚語像病毒一樣擴散開來, 轉眼間, 淵流城陷入了洶湧的恐慌之中。
質疑、迷茫、驚恐乃至絕望, 飛快的傳染上每個人的面孔,日前的歡快氣氛蕩然無存, 集市廣場比罷市那日還要蕭條,四處都是惶恐的人群,哭泣的婦孺。
人們不安的情緒, 在親眼目睹貴族們拖家帶口, 連夜逃離淵流城後, 積蓄到了極點, 一小部分在明珠城有親戚的殷實人家, 也偷偷跟着跑了。
城內人心浮動,剩下的平民們無處可躲, 閉目待死的滋味令他們惶惶不可終日。
城主府, 議事廳。
“主祭大人, 把一切都告知民衆, 這樣真的好嗎?”洛辛擰緊的濃眉滿是憂慮。
金大忍不住小聲說道:
“我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那些村民最喜歡就是誇大謠言了,村口死了一條老狗,最後都能變成瘟疫蔓延全村。大人,何必公布獸潮的事呢?”
肖蒙猶豫片刻,道:“城裏四處都是流言,巡邏隊已經抓不過來了,繼續下去,恐怕衛隊也要受到負面影響。”
範彌洲倒是鎮定地端坐于桌前:“關于這一點,城主和主祭大人早有預料,已經做好了應對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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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裏是最新謄寫完畢的布告,以及蓋了印章的城主令。
整頓完事務廳,将洩密人員調離崗位後,範彌洲緊急召集事務廳所有人員,連夜将沈輕澤要求的公告謄寫了幾百份,在沒有印刷術的當下,已是不可思議的效率。
範彌洲道:“我們已經緊急抽調識字人手,組成宣講隊,每人負責一條街區,對接下來即将頒布的每條敕令,向民衆宣讀和解釋。”
“盡最大的努力,緩解人群恐慌。”
滕長青嘆口氣,瞅瞅主座上的城主,又瞅瞅沈輕澤,為難道:
“大部分百姓都是人雲亦雲的,這種事說出來未必有什麽好處,不如壓一壓,也算是善意的謊言。保衛城池的事,交給我們軍人就好了。”
顏醉自雪片般的文書中擡首,蹙眉瞥他一眼,冷聲道:
“你以為這樣的大災,光衛隊可以解決嗎?貴族們都在連夜潛逃,消息一旦漏了口子,就堵不住了。”
沈輕澤站在窗前,遠遠望着城主府外聚集的百姓,焦慮和恐懼清晰地寫在每個人的臉上。
“我下這個決定,并非基于民衆有知情權這樣天真的理由。”
“如顏醉所說,獸潮這樣巨大的災難,絕不是單純依靠軍隊可以抵禦的,而是需要淵流城上下,從城主到中層官員至下層每個民衆,齊心協力,同舟共濟。”
沈輕澤轉過頭,視線掠過衆人或憂慮或詫異的神情,最後平直落在顏醉的眼中。
“個人的實力再強悍,在天災面前也是有限的。”
“唯有動員全城,把每一分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力量,都彙聚在一起,才能在絕境中搏出一線生機!”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将面臨什麽,該如何做,才能拯救自己和家人的時候,我相信,為了求生,哪怕再懦弱無能的人,也能爆發出難以估量的力量。”
顏醉緩緩起身,來到他身側,同沈輕澤一道看向窗外凋零的老樹,最後一片枯葉在枝頭瑟瑟發抖,仿佛随時都可能零落于北風中。
顏醉沉沉開口:“你把希望放在民衆身上?可是他們大多數,手無縛雞之力,訓練成民兵都很難。”
“不。”沈輕澤搖頭,“他們只要在自己的崗位上竭盡所能即可。剩下的,自有我等和衛隊,将敵人擋在城牆之外。”
※※※
城主府發出緊急動員令,所有公職人員不得擅自離崗,否則一經發現,立刻以叛逃罪論處。
城裏的其餘貴族們,向城主府請求衛隊保護,被顏醉毫不留情的拒絕後,紛紛收拾東西,逃往了明珠城,剩下一些實在沒法走的,只能躲在府邸唉聲嘆氣。
少了一批拖後腿的家夥,高度集權的淵流城城主府,在這一刻迸發出了無與倫比的效率,自顏醉與沈輕澤以下,各大部門開始高速運轉。
城內幾條主幹道暫未戒嚴,每條要道,每個民衆聚集點,都由城主府委派了識字的宣傳員,手持簡易鐵皮喇叭,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宣讀布告。
其他街道,則由巡邏侍衛做人工循環廣播,将獸潮預計的規模、時間,還有防範措施一一說明。
城內倉庫屯糧和物資,由洛辛統一指揮調派,以固定的價格,通過淵流銀座售賣,每人每日限購。
漸漸的,每天等在門口聆聽宣傳隊宣讀新的布告,已經成為城內民衆們的固定日常。
普通平民沒有地方可以逃,只能呆在城裏,等待随時來臨的危難,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放棄了生存的希望。
巡邏隊早中晚三趟巡城,整齊的馬蹄聲震動街巷,宣傳隊反複得近乎單調的碎碎念。
還有肖蒙、滕長青等主官、甚至顏醉本人,在城內各處公開露面,讓大家恐慌的內心陡然找到了主心骨。
城主和主祭大人沒有抛棄百姓們,糧食沒有漲價,物資供應充足,衛隊在積極備戰……
一條條消息在民衆間口耳相傳,亂飛的流言蜚語不再有市場,事實擺在面前,比抓捕造謠者更加令人信服,慌亂的民心終于慢慢恢複了凝聚力。
※※※
城郊工坊區。
比起市區的愁雲慘淡,各個工坊的工人們反而比平時更為情緒高漲。
在城主府宣布進入緊急戒備狀态的第一天,所有工坊都收到了主祭大人的命令——
從即日起,生産建設隊體制內全體工人,必須服從調配,紡織廠、軍備廠、冶煉廠、蜂窩煤廠采取三班倒,24小時不停工,人均酬勞翻三倍。
其餘非戰時所需的工坊,如瓷窯廠等,統統停工,人手補充至需要的崗位。
同金大一樣,沒人比他們更加珍惜眼前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長期制度化的工作,工人們已經習慣于聽從上級管事的命令。
城主令一條條逐級下達,從各廠廠長,到中層管事,至每一位工人,都被明确告知,他們需要負責哪些工作,能在将來可能爆發的獸潮中,起到何等重要的作用。
為了三倍報酬,更為了保護家人,守護建設成果,工人們沉默地接受了命令,甚至更加賣力幹活。
因為他們知道,眼下多流點汗,将來自己和家人們就能少流點血。
軍備廠和冶煉廠開始沒日沒夜的趕制鋼制兵器和铠甲,批量打造大量箭矢、鋼箭镞。
塞拉和地精獸人兄弟負責的科技研發部門,分成數個小組,加緊研發各類火器。
展銷會上的訂單,增添了一大筆基礎資金,沈輕澤終于有錢建設主城系統裏的初級醫館了。
在緊急招募足夠醫生和醫學徒後,淵流城第一座初級醫館,在沈輕澤親自主持下開建。
主城系統提供了完備的建築圖紙、必需品清單,以及初級醫療衛生書籍。
在《曙光世紀》游戲中,醫館學校一類基礎設施,本是玩家一個确認鍵的事,但如今,全部需要民夫們一磚一磚的壘築。
在沈輕澤的命令下,洛辛向北濟城、南濟城進購大量棉花,運到紡織廠制成紗布,在沸水裏蒸煮消毒,晾在日頭下暴曬,儲存以備用。
一些經營糧酒和糧食加工的民間工坊,也被城主府臨時征召,以薯類澱粉為原料,制備一種名為“酒精”的液體。
玻璃廠暫停生産餐酒具,生産線全部改為供藥劑和醫療化學用品盛裝的器皿。
地精獸人工匠團隊,根據沈輕澤繪制的連弩箭,研制出更為強悍的大型“諸葛連弩”,最高可連發五十支箭矢,射速快,射程遠,堪稱冷兵器時代的半自動單兵連弩。
滕長青管轄下的建造隊也沒閑着,從水泥廠運來一車又一車的水泥和三合土,加固城牆。
并在城垛上建造多個“棱堡”,每座棱堡配備兩架諸葛連弩,相距不超過十米,城牆的任何一面遭到進攻,必然受到多個棱堡同時交叉打擊。
肖蒙向全城公開招募士兵,顏醉每日親臨校場,同士兵們一道訓練。
大量的棉毛軍裝、皮帽被紡織廠女工們趕制出來,由滕長青親自主持分發到每一個士兵手上。
衛隊除了加緊訓練外,專門調出一隊士兵,組成“工程兵”,人手一把鐵廠出品的軍工鏟,在城外面向獸奴來襲的方向,挖掘壕溝,牽鑄帶刺的鐵絲網,遍地布置陷阱。
※※※
一如範彌洲推測的那樣,獸奴的蹤跡不僅僅只出現在淵流城外的迷霧森林,北地大峽谷沿線,都出現了不同部落獸人族的身影。
北地各城市的統治層,都發覺了這一恐怖的事實。
但除了淵流城以外,所有城市的城主府,都選擇了對民衆隐瞞實情,只零星傳出一些小股獸奴将來劫掠等似是而非的消息。
每天都有從各地趕來的貴族們,獻上半數財富,蜂擁入明珠城尋求庇護。
那些不得不留守城池的貴族和統治者,為了保證獸潮期間糧食供應充足,大多城市采取了囤積糧食,閉門自守的保守策略。
不僅把城市周邊的村落全部抛棄,不允許村民入城避難。
更有甚者,如北濟城的上層貴族們,連城內無恒産的貧民和乞丐,都盡數驅逐出城,以免在災難中,發生瘋狂的貧民圍攻貴族府邸,哄搶糧食的事件。
起初,洛辛派人聯系北濟城的陸氏商號,大量收購棉花,甚至不惜用玻璃、瓷器等貴重的奢侈品交換,還遭到商人們的無情的嘲笑。
等過些時日,陸三叔和陸鑫小少爺看着遍地哀鴻的流民,不由同時露出憂愁之色。
這次來勢洶洶的獸潮,除明珠城外,還能有幾個城扛得下來?
即便扛下來,又不知有多少人會葬身其中?
北地各城,俱是一片人心惶惶。
※※※
與其他城市不同,淵流城外周邊的村民,被第一時間收入城池內。
沈輕澤專門在城西城東劃下兩片區域,搭設簡易窩棚,安置這些村民,雖然簡陋,但好歹能遮風擋雨。
城主府每日為他們提供一頓米粥,保證基本生存,剩下的需要用勞力交換。
緊急戒備狀态下的淵流城,經過短短幾天,每個人都被動員起來。
城主府通宵達旦協調來自各方的需求,調配資源。
城裏閑置的民衆們也紛紛加入招募,做挑夫、搬運工、水泥工,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助建築隊運送物料、機械,夯築城池。
衛隊一批又一批向迷霧森林甚至大峽谷投放偵察兵,巡視城防,日夜操練。
整個工坊區晝夜燈火通明,水力機械轟鳴不歇,工人們的號子聲直沖雲霄。
一顆顆微小的螺絲釘,一環一環構築成淵流城這座巨大的齒輪,在沉甸甸的壓力下迸發出強大的動力,晝夜運轉不休。
大難臨頭的絕望氣氛,慢慢被充實的勞作驅散了。
人們不再沉溺于抱怨和憤懑,而是積極忙碌在各自的崗位上,與鄰居、家人讨論今天的宣傳隊又公布了哪些消息。
糧價被城主府壓得死死的,沒有一個商人敢在危難時發城難財,百姓們反而在短期內收入變多了,偶爾還能忙裏偷閑,苦中作樂地娛樂一下。
時間一天天過去,迷霧森林發現的獸奴身影越來越多。
眼看獸潮在即,籠罩淵流城的,卻是一種破釜沉舟後的平靜。
人們按部就班完成各自的使命,他們已經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唯與命運殊死一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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