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淵流城的寶貝

四周靜谧無聲。

昏暗的卧房裏,神智迷亂的顏醉将沈輕澤死死禁锢在門板上。

他渾身發燙, 眉心一縷晦暗的紅, 額角、脖頸和小臂, 青筋畢露,露在外面的皮膚泛着一層淡淡的緋紅。

“顏醉!看清我是誰了嗎?”沈輕澤被對方炙熱的呼吸撲得眉頭緊蹙, 手動不了,只好動腳。

城主大人理智被蒙蔽, 武力卻還毫不含糊,膝蓋一頂, 牢牢鉗制住對方, 空出來的手捏住他的下巴, 仰頭咬住那雙不斷開合的嘴。

“唔——”

極淡的鐵鏽味在舌尖綻放,顏醉沉迷地吮吸片刻,慢條斯理舔去唇角的血珠, 眼神迷離把他望着,仿佛一個優雅的貴族正在享用他的晚餐,思考着從哪裏下嘴。

“噓——別亂動……”顏醉沙啞的嗓音像焖着一團火, 手指輕輕撫過沈輕澤的臉頰、下巴,指甲滑過修長的脖子, 沿着青色的血管往下。

沈輕澤的掙紮、若隐若現的血腥味,似乎取悅了他, 顏醉的眼神更興奮了。

他喉結微微滑動, 湊到頸項間, 牙齒抵住跳動的脈搏, 輕輕摩挲,體內沸騰的血液叫嚣着咬下去,另一種聲音又告訴他舍不得……

顏醉很是苦惱,但他太熱了,空虛的身體還很餓,眼前的家夥散發着無與倫比的吸引力,連鮮血的氣味都更為好聞。

不如咬一口?就一小口……

系統給出三個問號的武力值不是開玩笑的,沈輕澤數次掙紮未果,他簡直懷疑這個家夥的手是鋼筋結構。

忽而脖子一痛,這家夥居然當真下嘴了!

沈輕澤臉色一黑:“抗拒光環!”

顏醉瞬間不受控制地彈飛出去,撞進對面的貴妃榻裏,沈輕澤一摸脖子,多了兩排牙印,好歹沒出血。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顏醉而言不痛不癢,他從貴妃榻上爬起來,目光牢牢鎖在沈輕澤臉上,食指指腹輕輕摩挲過下唇,指尖白皙,襯得紅唇鮮豔若血。

他身影如電,再次攻過來!

兩人在狹窄的房內交手數招,踢倒了凳子,掃亂了書桌,就連牆上的桃木劍也掉下來,砸歪了小狗玩偶的腦袋。

沒有武器在側,顏醉只用拳腳,帶起的勁風在二人身邊呼嘯,他像只捕獵的黑豹,極富侵略性和危險性。

即便意識混亂的狀态下,他始終沒有攻擊沈輕澤的要害,僅僅只是試圖捉住他,壓制他,仿佛把對方當成某種美食,想要好好享用一番。

沈輕澤被他逼得節節敗退,一度迫進牆角,見對方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終于忍無可忍,再次發動技能——震懾!

顏醉渾身一震,整個人僵在原地,赤紅的瞳孔浮現出一絲迷惘,眉宇痛苦地擰緊。

沈輕澤趁此良機,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側!

顏醉失去意識,軟倒在他懷裏,被放置在柔軟的大床上,以一種不安的姿勢蜷縮成一團。

沈輕澤胸膛起伏,緩緩平複錯亂的呼吸,坐在床沿,向他俯身,仔細端詳着顏醉昏沉的臉。

他眉心無可奈何地蹙起,沒有治療藥劑,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緩解對方的痛苦。

唯有陪顏醉熬着,再熬半個月。

……

顏醉醒來時,依稀感覺脖子有些酸痛,想伸手揉一揉,手腕倏忽一緊,叮鈴哐啷,腕間竟鎖着一條精細的鎖鏈,還被人體貼地纏了一圈軟綿綿的毛,防止傷到手。

“醒了?”耳邊響起一道低沉平穩的聲音。

顏醉扭頭,沈輕澤搬來把椅子,交疊着腿坐在床邊,正批閱文書。

他眸間血色褪得無影無蹤,臉色倒顯出幾分蒼白,眨了眨眼,嗓音低啞:“主祭大人竟敢對本城主做這種事……”

顏醉晃了晃手腕上的鎖鏈,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沈輕澤端了杯茶潤喉,慢吞吞道:“為了防止城主大人急了咬人,只好暫時拴住你了。”

顏醉更委屈了:“本城主哪有咬人?我只是親了你一下而已,用不用這麽小氣?”

不等沈輕澤反駁,顏醉懶洋洋撐起上半身,仰頭,沖他露出頸項一段優美的曲線:“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不如讓你咬回來?”

沈輕澤:“……”

“不咬嗎?”顏醉遺憾地長嘆一聲,又慢悠悠縮回床上,側身面朝他躺下,單手支着臉頰,眉目舒展,笑得像只漂亮的狐貍:

“哎呀,堂堂主祭竟敢趁夜把本城主囚禁在床上,一定是懷揣着不可告人的壞心思。”

聞言,沈輕澤險些被茶水嗆住,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按了按額角:“你能不能別想象力這麽豐富?”

顏醉百無聊賴地甩着手腕,小聲抱怨:“吃不到,還不讓人想想?”

沈輕澤一時無語,只好換了個話題:“我幫你換過藥了,傷口還痛不痛?”

“……”顏醉忽的一僵。

沈輕澤以為他不舒服,蹙眉探過身:“怎麽了?”

顏醉拿眼尾瞥他,幽幽嘆口氣:“你太壞了,竟然趁我昏睡的時候換藥,害本城錯過一次享受你服侍的機會……”

“……”沈輕澤緊緊抿住嘴,眼角抽搐一下,他就不該管這家夥死活!

“我看城主大人生龍活虎,想必不需要我看護了,你慢慢休息,我先走了。”沈輕澤抱起一摞文書,起身欲走。

“等等!”顏醉眼疾手快,捉住對方衣角猛地一拽。

沈輕澤一下被拽了個倒仰,跌到床上,文書嘩啦散落了一地。

“顏醉!”沈輕澤眯着眼,從齒縫裏繃出兩個字。

顏醉正欲開口,房門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扣門聲。

“城主大人!明珠城情報處有急件傳訊!”

顏醉眉頭微挑,聲音一沉:“進來。”

範彌洲拿着信件進門時,沈輕澤正從床上爬起來,範彌洲一愣,視線從臉色不太好看的主祭身上,移向慵懶靠在床頭的城主大人,最後落在他手腕的鏈條上。

範彌洲小心翼翼地問:“城主大人這是……”

顏醉慢吞吞開口:“我們只是在玩個小游戲。”

範彌洲:“???”

他硬着頭皮把信件遞過去,飛也似的逃跑了。

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呢!

沈輕澤瞪了顏醉一眼:“不要說奇怪的話。”

顏醉顧左右而言他:“快打開看看,信是從滕二那裏寄來的,肯定是明珠城有什麽動靜了。”

沈輕澤将掉落的文書整理好,認命地坐回床邊,将信箋展開,粗略閱覽一遍,越看臉色越古怪,最後舒展了眉頭,呵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詭笑。

“這位明珠城的洛特少城主,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上次給了我們一批工匠奴隸,這次又好心給我們送人口來了……”

沈輕澤輕輕搖頭,勾起嘴角:“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聽了情報內容,顏醉沉思片刻,輕哼一聲道:“洛特是想借龐大混亂的流民沖擊我們淵流城,他看準了我們剛剛經歷一場苦戰,經不起第二次。”

“如果我們不反擊,早晚被他們侵入城牆,如果我們反擊,他肯定四處宣揚我們屠殺平民,然後借機生事,真是陰險。”

沈輕澤将情報放下,從文書裏翻出關于糧産區的部分,遞給顏醉看:“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我們有足夠的能力養活好幾倍的人口。”

顏醉轉頭,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猛瞧。

沈輕澤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

顏醉語氣古怪地道:“那個洛特,說咱們淵流城得了什麽非凡的寶貝,因而才擊退獸人……”

沈輕澤失笑:“無知之言。”

顏醉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捏住他臉頰上的軟肉,滿臉不高興,陰恻恻地冷笑:

“我最讨厭觊觎我寶貝的人了!要是這家夥敢來找茬,我就殺了他!”

沈輕澤拍開他的爪子:“別鬧。”

“顏醉,侍從說你今晚沒吃晚飯?”門外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女音,兩人一驚,還沒來得及分開,房門已經被推開了。

顏老夫人的輪椅出現在門口,侍女推着她,極輕地“啊”了一聲,趕緊閉上嘴吧。

“怎麽?”老太太側耳傾聽,“還有誰在嗎?”

沈輕澤尴尬地輕咳一聲:“奶奶,是我。”

老太太眉頭展開,輕輕笑起來:“沈主祭,你們在商量事情吧?那我就不打擾,晚飯記得吃,我一會讓人端過來。三餐不規律怎麽可以呢。”

“知道了,奶奶。”沈輕澤趕緊從床上站下來,顏醉下意識挺直身板,不小心牽扯到鎖鏈,發出輕微金屬碰撞的聲音。

老太太正示意侍女把自己推出去,耳尖一動,悠悠道:“年紀輕輕的,別玩太晚,身體要緊,注意節制。”

顏醉:“……”

沈輕澤:“……”

“咔嚓”一聲,房門再次合攏。兩人默默對視一眼,顏醉忽然笑出聲,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裏,肩頭拱起兩道弧線,不住聳動。

沈輕澤一只手捂住半張臉——他什麽也沒幹啊!

他們明明是清清白白上司和下屬的關系!

簡直巨冤!

※※※

獸潮過後,大部分獸人帶着食物和奴隸們滿載而歸,縮回了大峽谷。

只有少部分灰頭土臉,逃如喪家之犬,獸人部落間并不團結,矛盾重重,一方弱勢,很有可能被排擠甚至被強勢的部落吞掉。

曾經強大的鸠部落,損失了一個祭巫在淵流城,戰士又死傷慘重,很快就被其他部落圍攻吞并了。

關于淵流城的消息,開始在獸人部落和人類城市之間瘋狂流傳。

在洛特有意的推波助瀾下,淵流城遍地金山、糧食滿倉,還有強大寶物的傳言,經人們口耳相傳,逐漸蔓延到大峽谷沿線的所有城市。

失去了糧食和家園的難民們,無處可去,無糧可吃,他們走遍了城裏每一個角落,試圖從任何一片廢墟裏尋找出能吃的東西,哪怕啃樹皮、喝雪、吃凍土,甚至易子而食。

貴族們龜縮在堅固的城主府,甚至不敢出門,生怕被難民蜂擁而入,将他們骨頭都吃了。

聽到洛特傳來的消息,先是震驚無言,緊跟着又歡喜雀躍——管那淵流城有什麽蹊跷呢,總之,快把這些卑賤的難民趕過去,吃光他們好了!

一個新的消息在流民中爆發了——去淵流城,那裏有吃的,有穿的,能活下去!

就像絕望裏一塊浮木,難民們瘋狂地抓住它,不管是真是假,紛紛自發往淵流城的方向跌跌撞撞走去……

※※※

明珠城,城主府。

洛特新得了一把長刀,光澤銀亮,鋒利無比,是冶煉工坊費勁心力仿制淵流城的刀劍,耗時兩個多月打造出來的。

洛特輕輕撫摸刀身:“淵流城怎麽樣了?是不是被難民包圍了?”

福坦嘴角扯了扯,小心翼翼地道:“據下面的人傳來消息說……說淵流城竟然在城門外建立了好幾座難民營,公開收容難民,還公然宣稱……”

洛特眉頭一皺:“宣稱什麽?”

“宣稱——來者不拒!”

吭的一聲,長刀砍在試刀的鐵甲上,鐵甲只劃出一道白白的印記,刀刃卻砍缺了一個小口。

“晦氣!”洛特大怒,扔下刀柄,踹了一腳。

“去,派人裝成難民,偷偷潛入城裏查探一下,淵流城到底是什麽回事!自從上次走私來的礦石被莫名劫走,冶煉工坊的産量都萎縮到哪兒去了!”

“我倒要見識見識,區區一個邊陲小土城,還能翻天不成!”

福坦心驚膽戰地擦着額頭的汗:“是!洛特大人!”

※※※

淵流城,南城牆。

顏醉和沈輕澤并肩行走在城牆上,視線越過城垛,望見城外豎起的一座又一座帆布帳篷。

用樹枝、木頭搭成的簡易回型大陣,将人群分隔開,強制亂糟糟的人們排隊。

人聲喧嚣,統計的、登記的、分發食物的,還有搗亂的和維持秩序的,雜亂中透着秩序。

數不盡黑壓壓的人頭在帳篷裏進出,更遠處,還有面黃肌瘦的難民陸續趕來。

沈輕澤輕輕撫摸懷裏鴨鴨的腦袋,慢聲道:“淵流城,該到擴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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