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明天盡早奉上,麽麽噠

情緒不高,又見古聞清的雙眼紅腫,胸口還別着一朵醒目的白絹花,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古聞清是不知道習俗嗎?

她微笑着朝杜氏夫婦福了福身子,“親家老爺,親家夫人。”

邰氏連忙擺手,“可不敢當。”

老夫人就問:“午膳可是備好了?”

“正是,燕子來問問,午膳擺哪裏?”錢媽媽就應道。

“擺松院花廳吧。”老夫人說着就站了起來,豆蔻立刻上前扶着她。衆人也随着站了起來,老夫人就笑着道:“走吧!先吃午膳,吃完午膳再繼續聊。”

錢媽媽瞥了一眼古聞清胸前的白絹花,想提醒一下老夫人,可轉念一想,老夫人是什麽樣的人物,別說不會放在心上,自己若是說了,反而失了姚家的顏面。

如此一想,她心裏也沒就沒了對古聞清的埋怨,上前和豆蔻一起扶着老夫人率先走在前頭。

杜遠硯和古聞清緊随在後,杜雅汐故意落後兩步,與邰氏跟在杜遠硯的後面,母女倆牽着手,一路低低的說着話。走在前面的杜遠硯,聽着身邊妻女的談話,那軟言細語,只覺宛如天籁,嘴角不禁輕翹。

突然想到旁邊的古聞清,他就側目看去,只見他一臉的愁苦,心裏就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用過午膳,老夫人就留下杜遠硯和古聞清說話,杜雅汐則陪着邰氏去宸院午休。母女二人平躺在床上,邰氏的手放在杜雅汐的腹部,一邊陪杜雅汐說話,一邊感受着胎兒的動靜。

“娘,朱大娘怎麽就去了呢?不是說好多了嗎?”杜雅汐輕問。

腦海裏就想起與趙氏過往的點點滴滴,她那人壞,但只壞在嘴巴上。

那麽彪悍的一個人,這麽一眨眼就說沒有了,世事真是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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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氏握緊了她的手,眼角濕潤的道:“她那個人其實并不算太壞,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這種外面堅強無人能敵的人,內心應該比誰都脆弱。你也知道她的事情,說到底她就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是啊!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一生為情困。”杜雅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一個女子人生的贏與輸的差別,就在于她在愛情上的收獲。

邰氏望着帳底,緩緩的道:“她的病情時好時壞的,不知是不是大過年的,她看着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的,一時觸及心事,還是想起了什麽?半夜裏,她竟一個人提着酒到那河邊的蘆葦叢裏的大石頭上去買醉。第二天,你古嬸送早飯過去,見家門大開,人也不見了。急得不得了,連忙喚了大夥一起找,最後在蘆葦叢裏看到沒喝完的酒,還有一雙繡花鞋,人是在下游的河裏找到的。”

說完,邰氐就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古叔一定很難過吧?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還出葬了吧?”杜雅汐可以想象得到古聞清的傷心。

邰氏搖搖頭,“沒呢,你古叔想找紅花回去送送她,這事于情于理都要讓她知情的。”

“對!”杜雅汐不想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就岔開話題問了杜瑞兆和杜雅蘭的情況,“瑞兆和雅蘭怎樣?家裏一切都好吧?”

“跟村裏的孩子們一起上學堂,可高興了。我們這些大人啊,都省了看孩子的心。木青把那些孩子照顧得很好,教得很好,每天聽着孩子朗朗的讀書聲,心情都見好。”說到孩子們,邰氏就忍不住笑意,“雅蘭吵着要跟着一起來,瑞兆雖然一直在勸雅蘭,但我看得出他也很想來。他們都想念姐姐和姐夫了。”

“嗯,我也想他們。就是家裏出了點事情,回去的日子就一直往後延期。娘,對不起!你們一定很擔心吧?”杜雅汐就面露愧色的看着邰氏。

“傻孩子,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不能再瞞着爹娘了。我們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你們遲遲未歸,爹娘又怎麽會安心的待在家裏等?”邰氏伸手揉揉杜雅汐的頭發,溫柔的看着她,“爹娘只盼着你們好,但并不是要你們只報喜不報憂。”

感受着滿滿的愛,杜雅汐不禁紅了眼眶,這些日子心裏壓了太多的事,尤其是她和姚宸之的事情。

“娘,我知道了。”

“嗯,雅汐,你給娘說說,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邰氏想到女兒在蘇城沒有說得上話的人,就很心疼。

老夫人和姚宸之疼杜雅汐,這她這個當娘的都看在眼裏,可是,疼歸疼,愛歸愛,有些事情卻并不适合跟他們說。

杜雅汐就抱緊了邰氏的手臂,一五一十的将假事的事情,分家的事情,還有自己當着這個家的事情,細細的跟邰氏道來。

邰氏聽了之後,并沒有像一般人那樣罵姚靈芝無恥之類的話,而是深深的看着杜雅汐,握着她的手,意味深長的道:“雅汐,你還是太小了。有許多事情,你還得多跟老夫人學習。老夫人真是一個奇女子,試問天下間有人能這麽就分了一半家業出去?對于老夫人來說,真正令她傷心的是姚靈芝的無情,而不是那一半家業。家才是人的一生中最大的財富,家業,一可以再掙回來,二它是身外之物。”

杜雅汐點點頭,“對!祖母的确是一個奇女子。”

“所以,你爹才一直勸我,讓我接受這門親事。當初,我瞧着宸之的身體,老實說,我真的不放心。我寧願我的女兒嫁一個門當戶對,但卻可以相扶相持一輩的男子,也不願嫁一個事事要自己操心,身子骨還不好的。”

邰氏第一次在杜雅汐面前說起這件事,看着女兒驚訝的表情,她忍不住的笑了。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這孩子,怎麽是這樣的表情?”

“娘,你對女兒真好!”杜雅汐動了動身體,輕輕的靠在邰氏的肩膀上,道:“娘,宸之的眼睛可以看見了,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但是,他會好的。女兒一定會讓他好的。”

我一定會讓他好起來的。

杜雅汐默默的在心裏保證。

麗嬸勸她要珍惜眼前人,娘親又說‘家才是一生中最大的財富’,而自己又對他動了感情,他還恰好就是孩子的父親,自己還可以為了他的眼睛,不用再焦急的等待親生子的肚臍帶血……

算起來,好處很多。

杜雅汐又在默默的在心裏問自己,如果自己有權利來選擇孩子的父親,那自己會選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念頭剛剛閃過,腦海裏就浮現了姚宸之那張嫡仙般的臉龐。

杜雅汐心裏就有了答案。

既然心裏的人選就是他,為何就不能原諒他呢?發生那樣的事情,并不是他的本意。事後,他不也一直在找自己這個黃裙姑娘嗎?

如果她的孩子注定要喊姚宸之爹爹,那又為何不能提前?或許冥冥之中,這件事故就是他們命運的轉折點。

想通了一切,也放開了一切,杜雅汐就像是搬開了一塊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頭,頓時就全身輕松,嘴角也不禁溢出了笑容。

她伸手輕輕的撫着肚子,暗問:“孩子,你可喜歡你們的爹爹?”

呃?

杜雅汐瞪大了雙眼,擡頭看着邰氏,道:“娘,他們踢我了。等他們出來,你可要好好的教訓他們。”

說着,她的眼角已經濕潤。

他們說喜歡。

她聽到了他們的答案,得到了他們的共鳴。

“哪有你這樣當娘的,孩子還沒出生呢,你就急着要教訓他?別說讓我教訓,就是你教訓,我也不依。”邰氏故意板起臉,可眼中濃濃的笑意卻清楚的告訴杜雅汐,此刻,她很開心。

聞言,杜雅汐垮下了臉,嘟着嘴,道:“娘,我可是你的親閨女,你的親閨女被人欺負了,你怎麽不幫着一點?”

“噗……”邰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寵溺的點點她的額頭,嗔道:“你這孩子,真是的。”伸手将她摟近了一些,“睡吧!好好的睡個午覺,娘親陪你。”

“好。”杜雅汐輕輕的應道。

邰氏一手摟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看着大紅色的羅帳,感慨萬千。

過了半晌,懷裏的杜雅汐擡起了頭,看着邰氏甜甜的笑道:“娘,我睡不着。我舍不得睡着,娘的懷抱真暖和。”

在異世,她是孤兒。來到這裏之後,她這麽大的人了,當然也不可能跟邰氏睡在一張床上,這是她活了兩世,第一次睡在母親的身邊。

這種感覺好幸福,好溫暖。

她舍不得睡着。

聞言,邰氏就笑着掉下了眼淚,摟緊了她,哽咽着道:“真正是傻孩子,睡吧。娘親就在你的身邊陪着,哪也不去。”

這些年,苦了這些孩子。

尤其是杜雅汐,她和杜遠硯內心最愧疚的一個孩子。從小就是在藥罐裏泡大的,能把她撫養長大,這事真的操碎了他們夫婦倆的心。

為了她的藥,為了生活,她和杜遠硯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過上了忙碌又清貧的生活,倒真的是忽略了孩子。

“娘,我不睡了。要不,我們就說說話吧?”杜雅汐完全沒了睡意,聞着邰氏身上淡淡的體香味,心裏就什麽壓力都沒有了。

邰氏點點頭,“好。”

杜雅汐就将宋三七的事情講了給邰氏聽,卻沒有道出自己就是絕美怪醫的事情。這件事情就如同她不是原來的杜雅汐一樣,她都不會告訴邰氏。

這樣的事實,她承受不了。

邰氏聽着就落下了眼淚,“怪不得一直聯系不上前輩,原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雅汐,你可一定不能辜負了你師父,一定要把她的醫術傳承下去。”

“好!”

“你師伯和師兄是要去藥園幫忙嗎?”

“嗯,娘親覺得不妥?”

“妥!你現在身子不方便,宸之的眼睛又還沒有完全痊愈。藥園剛剛開始,一定是需要不少精力的,有他們這些內行人幫你,娘親很放心!”邰氏連忙點頭,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祖母也是這麽想的。”

“雅汐,身邊有這麽多幫助你的人,你要惜福。會惜福的人,才留得住幸福。”

“嗯,女兒知道了。”

……

空老頭給将紫蘇易容成了巫麗子身邊的丫環小離,身懷武功的紫蘇沒有任何阻力的進了環河胡同的姚家二房。

她看着小離出去了,這才替了進來。

進了姚景之和巫麗子居住的景院,就看到巫麗子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的亭子裏,她四處掃看了一圈,竟沒有看到其他的仆人。

想必巫麗子在姚家二房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她進屋新沏了一杯茶端了出來,當她把茶放到巫麗子面前時,她驚訝的擡起頭,随即就質問:“你是什麽人?”

“少夫人,我是小離啊。”

巫麗的目光冷冷的紫蘇身上掃看,很肯定的道:“你不是小離。小離從來就不會給我端茶倒水,她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小姐。”

呃?還有這樣的事情?

現在紫蘇就更加肯定她的日子并不好過了。

紫蘇見她識破了自己是假的小離,又見她眼底并沒有出現慌張,就不禁蹙了蹙眉。總覺得眼前的朱紅花除了換了一個身份之外,她還有很大的改變。

比如,她純淨的眼神,比如,她敏銳的觀察力,比如,她的定力……

消失的這幾個月裏,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然而,紫蘇不會問她,也沒有時間問她,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就不掖着藏着了。迅速的掃看了四周一圈,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面上,“有人讓我給你捎封信,我這就離開。”

說完,輕身一縱,輕輕松松的從圍牆上跳了下去,離開了。

巫麗子伸手取出信,簡單的看了一遍之後,她就收進袖中,起身回了房間。

蘇城,永記酒樓。

二樓最裏面的包間裏,氣氛沉重,坐立不安的古聞清搓着雙手來回走動,嘎吱一聲,他驚喜的擡頭朝門口望去,就見一個女子推門走了進來。

鬥篷下,一張清秀的露了出來,只是,她的眼神極冷。古聞清看着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他吶吶的道:“你來啦。”

“嗯。”巫麗子并沒有坐下,而是就站在門後,冷冷的問道:“她到底出什麽事了?”

古聞清當然知道,她口中所指的那個她是誰,當下就紅了眼,嘴唇翕翕的一張一合,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巫麗子疑惑的擡頭望去,見他這副樣子就再也淡定不下來了,急問:“你倒是說話啊?你再不說,我就回去了。”

她使出了殺手锏,作勢要轉身走人。

古聞清心一急,眼淚和話也一起出來。

“你娘去了。”

“你說什麽?去哪了?”巫麗子急聲問道。

古聞清看着她,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她再也回不來了,她死了。”說完,他就蹲下了身子,嚎啕大哭。

巫麗子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蹲在地上哭的男人,完全消化不了他剛剛的話。什麽叫做再也不回來了?什麽叫做死了?

這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她還想着,第到自己幫主子成就了大事之後,她就回去帶趙氏出來,母女倆一起過好日子。

好好的,她怎麽能去了呢?

巫麗子受不了這個事實,上前就揪着古聞清的衣襟,仿佛瞬間就力大無窮,愣是将一男人給提了起來。

怒目橫視的瞪着他,斥道:“你究竟對她了什麽?好好的,她為什麽就沒了?是你,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我們。”

巫麗子仰起頭,努力的逼下眼淚,“人呢?”

“她一直等你,不知怎麽就失足掉河裏了?我想讓你送送她,所以,還沒有下葬。”古聞清低低的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她找了桂香攔着,我早就活不成了。我現在也不是貪生怕死。我辜負了你娘,對不起你。我不想再讓另外一個女人傷心,再對不起另外的孩子。我今天不是來求你原諒的,三日後,葬禮就要舉行,你來不來送她,我不勉強你。”

古聞清看着她離開,又蹲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巫麗子回到家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裏,她生怕別人聽到她哭,就趴在床上咬着被角,嗚嗚直哭,像是一頭絕望的野獸。

快到了晚膳時間,巫麗子就停下了眼淚,一臉平靜去淨房洗了臉,又坐在梳妝臺前,平靜的梳發,見自己眼睛紅腫,她就去抿了熱水棉布,熱敷了一會,然後就細細的描了眼線,畫了眉,撲了香粉,讓整張臉看起來不再那麽憔悴才停了下來。

她靜靜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又從首飾匣裏取出那支銀釵,平靜的插入發髻中,翻了許久,又翻出了一朵鑲白色小花兒的赤金發飾,輕輕的別在發髻的左側。

剛合上首飾匣子,門外就傳來小芬的聲音。

“少夫人,該去老夫人那裏請問,用晚膳了。”

嘎吱一聲,巫麗子就拉開門,徑自走在前頭,“走吧!”

傅氏很愛擺架子,早晚都要去她那裏問安,還要她親自服侍她們用膳。巫麗子也不反應,逆來順受,一筆一筆的給她記了下來,将來有一天,她會加倍加倍的要回來。

小芬就左顧右盼了一下,低低的道:“要不要等等小離?”

巫麗子就停下了腳步,冷冷的看了小芬一眼,“到底她是主子,還是我?她若是不想要這份差事,那就讓她從哪來的回哪去。”

說完,她就大步出了院門。

小芬愣了愣,滿腹疑惑。

這是怎麽了?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就算小離麗過份,她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生氣。

小芬見小離還沒有來,便急急的追了出去。

到了傅氏那裏時,姚敬遠和夏櫻已經在花廳裏陪傅氏說話了,傅氏見她到來,就冷冷的問道:“怎麽這麽遲?難道要一家子人等你一個人開飯?”

巫麗子福了福身子,低眉順眼的道:“祖母,麗子不會了。”說完,她就發現姚景之還沒有到,心裏就冷冷的哼了一聲。

真能說瞎話,明明姚景之還沒有到。

夏櫻就笑着緩和氣氛,“娘,下個月就是你的壽辰了,嗅們請親戚朋友來家裏吃個飯,再請人來唱戲,好不好?我聽說榮華樓的小生南宮樂天生就好嗓子,唱的戲人人稱好。”

傅氏聽着就輕斥:“別沒了分寸,滿嘴就是那些個小白臉。”

夏櫻當下就被斥紅了臉,有些讪讪然的垂下了頭。

姚敬遠眉頭輕皺,心裏有些生傅氏的氣,當着這麽多下人,又是兒媳婦的面,這麽斥責自己的妻子,他感到臉上無光。

“娘,夏櫻也是一片孝心,想在你壽辰那天好好的熱鬧一番。”姚敬遠的話剛落下,傅氏就用力一拍桌子,怒目看向姚敬遠,“難道我連自己家的兒媳婦都不能說了?敬遠,你這輩子也就是太色厲內荏了。”

想到家裏最近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傅氏就連姚敬遠一起給罵了。

姚敬遠不敢頂嘴,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

巫麗子聽了眼珠子直轉,垂首站在傅氏身後。

傅氏見他這麽一副不争氣的樣子,更是生氣,“怎麽?為娘說你幾句,你還擺臉色了不成?”說着,就抽出手絹輕拭眼角,“我就知道,你們都嫌棄我又老又沒用了。”

一旁的夏櫻看着着急,忙偷偷拉了下姚敬遠的衣袖。

她的小動作卻是被傅氏看見了,傅氏又喝斥夏櫻:“你這是幹什麽呢?當着我的面還想讓敬遠再為你開脫不成?”

夏櫻滿臉的不自在,嗡聲嗡聲地道:“娘,我沒有。”

姚敬遠扭頭看着又羞又慚,噙着眼淚的妻子,心裏就真的來氣了,他站了起來,拉着夏櫻的手,就往外走。

“我們回院裏去。”

夏櫻就躊躇了一下,拉住了姚敬遠的手,為難的回頭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傅氏,“敬遠,萬萬不能。娘會傷心的。”

姚敬遠咬咬牙,就道:“娘她一點也不怕我們傷心。”

說完,就強硬的拉着夏櫻離開。

傅氏看在眼裏,氣得頭頂冒煙,端起旁邊的茶盞就狠狠的朝姚敬遠身後擲去,哐當一聲,姚敬遠就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傅氏,“娘,明天我和夏櫻就搬到別院去住。”說完,他昂首向前。

“滾——有本事,你就不要回來。”傅氏指着他們罵道。

姚敬遠沒有任何停頓的動作,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受夠了。

他不要再這樣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她想要折騰,她就去折騰吧。

他再也不管了。

反正,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他這個兒子。

夏櫻頻頻回頭,朝着巫麗子擠眉弄眼。

巫麗子就淡淡的笑了笑。

姚敬遠倒是個男人,夏櫻也不壞,可惜他們生的兒子跟傅氏卻是一樣的,争不過,搶不過,還那麽的高調。

“祖母,你別生氣。景之馬上就回來陪你用晚膳了。”巫麗子輕言細語的安撫着她,擡眸給一旁的菊香示了個眼色,菊香立刻就去重新沏了一杯茶。

梅香就指揮着丫環收拾幹淨了一地的碎片。

這時,巫麗子就像是會未蔔先知一樣,姚景之果然大搖大擺的嚷嚷着走了進來。見到傅氏一臉怒容,就忙問:“祖母,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你爹娘。”傅氏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

姚景之先是一愣,随即就笑道:“祖母,看在他們給你生了我這麽一個貼心大孫子,你就甭他們生氣了。”

傅氏的臉色就緩和了一些,看着他,問道:“你這一天都上哪裏去了?”

“沒去哪裏啊,就去看望了一下錢邦兄。”姚景之說着就輕瞄了一眼巫麗子,“他不是剛添了兒子嗎?我們幾個朋友聚了聚。”

錢邦?

巫麗子一下子就想起那個被她踢得滿地打滾的男人。

這個男人也配有兒子?

“祖母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和那些人來往?你怎麽就是不聽?”傅氏看了巫麗子一眼,就道:“麗子,明天讓景之陪你去一趟你姨母家。咱們二房的藥館一日不如一日,你們得想想辦法。”

“是,祖母。”

傅氏拿定了主意,又道:“我看他是個會做生意的人,景之啊,你可要多學着點,咱們家可就指望着你了。”

姚景之就拍着胸口保證:“祖母,你放心!這事就包在景之的身上。”

巫麗子的嘴角就溢出了一抹鄙夷的笑。

晚膳後,一向不回景院的姚景之竟然跟着巫麗子回來了,他還讓小離服侍他沐浴,足足在淨房裏待了半個時辰,再出來時,小離身子濕漉漉的,一臉嬌媚。

小芬瞧着,心下一驚,連忙去看巫麗子的臉色。

果然是冰冷的。

巫麗子喊住了扭頭腰肢就往外走的小離,“小離,你過來。”

小離扭頭看去,一臉的挑釁,“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巫麗子冷冷的看着小離的背影,手中銀光一閃,小離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小芬,瞧着心驚肉跳,不禁驚呼:“小離。”

☆、120章 姚宸之歸來

小芬看了一眼巫麗子,想上前去查看小離的情況,可在巫麗子沒有發話前,她又不敢動。她擔憂的看了一眼巫麗子,輕問:“少夫人,這事若是被主子知道了,該怎麽辦?”

“我敢做就敢當。”巫麗子冷冷的道:“把她丢到城外亂葬崗去。”

“呃?”小芬驚訝的看着巫麗子,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姚景之從淨房走了出來,看着倒在地上的小離,不由的大吃一驚,他氣呼呼的上前,手緊锢着巫麗子的下巴,道:“你…你…你好狠的心。”

“如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讓自己受一點點的委屈。”巫麗子冷冷的看着他,道:“雖然我很讨厭你,我對你不屑一顧,但是,我仍舊不可能看着她在我面前耀武揚武。”

“你…我打…”姚景之舉起了手,巫麗子就瞪着他,冷冷的道:“你敢?你別忘了主子的話。”

姚景之就收回了手,轉身就走了,經過小離的身邊時,也未曾停駐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死在地上的一只蒼蠅。

小芬瞧着,心裏一片悲戚。

“把她弄走,別在這裏礙着我的眼。”巫麗子一臉冷肅。

“少夫人,小離她……”

“拖出去!”

“是,少夫人。”小芬見勸不動巫麗子,唯有聽令行事。

巫麗子說的沒有錯,雖然她們都是主子的棋子,但是主子讓她做小姐,她們只是丫環,那她們就是丫環。

這事要怪也就怪小離看不清事實,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呢?

……

第二天吃過早膳,杜氏夫婦和古聞清就啓程回環山村,杜雅汐讓空老頭,還有龐婆子一家人和小和尚一起随行。

昨晚他們已經商量過了,藥苗栽種的事情就先交給空老頭來負責,自己則在蘇城等姚宸之歸來。

老夫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杜雅汐想把藥堂的事情安排好,家裏大部分都是姚靈芝培養的人,她需要大換血,以絕後患。

而風塵,空老頭交給他一個重大的任務,他只身一人離開。

杜雅汐情緒不高的回到宸院,先是取了錢媽媽的送來的名帖來看,翻了幾頁覺得枯燥無味,又取了賬本來看,強迫自己專心的打着算盤,正屋裏就響起了噼裏啪啦的撥珠聲。

看過了賬本真正的知道姚家有多少人,有多少産業,雖然分了一半出去,賬上的數目還大得驚人。

杜雅汐不敢想象老夫人一介女流是如何将這些家業守着,甚至擴大的?不用細想,也知這其中的艱辛,又想到老夫人說她曾是一個無憂無慮受闖禍的大家小姐,從小就沒有吃過半點苦,杜雅汐除了佩服就是心疼了。

這些賬本凝聚着多少老夫人心血?

這不明而喻。

如今都交到了自己的手裏,自己真的能勝任嗎?

杜雅汐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放下賬本,她擡眸看向正坐在臨窗前做針線活的麗嬸和紫蘇她們,見她們手裏都拿着花架子在繡東西,便好奇的走了過去。

“麗嬸,這些碎布,你們要用來做什麽?”一旁的竹籃子裏堆滿了四四方方的小碎布,顏色各異,半新不舊。

半夜就擡起了頭,有些興奮的搶先道:“這些是我們找楊夫人、風夫人、蘇夫人,還有黃夫人她們要來的小孩子穿過的衣服。麗嬸說了,想給小少爺們各做一床百家被和一套百家衣。”

百家被?百家衣?

這裏也有這樣的風俗?

杜雅汐笑道:“那得找多少舊衣服啊?”

麗嬸指着已經剪成了方方正正的布塊,笑道:“我房裏還有好幾大包袱呢,夫人們聽說我要給小少爺做百家衣和百家被。她們都派人送了一大包袱的衣服,成色都是六七成新的。”

杜雅汐就伸手拿了一件已經有了模樣的小衣服,看着那些巧妙搭配縫合在一起的小布塊,立刻就吸引了全部目光。

這衣服雖是由一塊一塊的布塊拼成,但麗嬸卻花了不少心思,每一個拼接處,她都精心的搭配了彩線,繡了吉祥如意、歲歲平安、福等字體。

說不出來的好看。

每一個布塊,每一個字都代表了她們對孩子的祝福。

“麗嬸,或許,你可以試試用素色的布剪成動物的形狀,再用線繡上眼睛、鼻子和嘴巴,一定也很好看,還很童趣。”

杜雅汐笑着提議。

麗嬸眼眼一亮,立刻就笑着應道:“少夫人的這個提議好,我這就去庫房找此素面布匹。”說風就雨,麗嬸放下手裏的針線就出去了。

這時就聽到麗嬸在房門口來豆蔻說話,杜雅汐就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往外室走去。

豆蔻上前朝杜雅汐福了福身子,“少夫人,顧家少爺來了,老夫人讓你去一趟松院。”

這個本來說昨天下午來的顧懷遠,結果派了人來傳話,說是臨時有急事,改日再上門來商讨藥苗的事情。

倒是沒有想到,他的改日就是今天。

杜雅汐點點頭,喚了屋裏的紫蘇和忍冬出來一同前去,留下桑枝和半夏。四個人就一起去了松院。

松院,花廳。

顧懷遠端坐在左側的雕花太師椅上,端起茶盞,靜靜的用杯蓋一下一下的刮着上面的浮葉,然後輕呷了一口,就擱在一旁的小幾子上。

老夫人與他同時放下茶盞,笑眯眯的看着他,問道:“顧少爺,前幾天我聽燕子說起方知,原來顧少爺竟還會看風水。”

一副話家常的樣子。

顧懷遠就朝老夫人看去,一臉謙虛的道:“讓老夫人見笑了,不過就是讨碗飯吃的嘴上功夫而已。”

老夫人聽着,就輕輕颔首,“其實我們姚家人丁單薄也不能怪那湖心島,當年,帝師戚太傅到府上做客時,曾說,那是一顆水上明珠,将四方之財都收在其中。我當時看着就不明白了,這島的四周不是全是水嗎?跟財有什麽關系?戚太傅就笑道,水即是財。呵呵。”

說着,她輕笑了幾聲,笑聲中卻含着濃濃的苦澀,“當時聽着開心,可年紀越大才越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家大業大,還不如子孫滿堂。”

顧懷遠聽着渾身一震,眼睛定定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猶如未覺他的神情變化,自顧自的道:“只可惜,我們姚家男人皆長情,就是沒有願意納妾收房的,就是私下給丫環開了臉送去,也避之不及。”

顧懷遠的臉色就蒼白如紙,眸色遲疑不定。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是告訴自己什麽?

“祖母。”杜雅汐領着麗嬸和紫蘇、忍冬進了花廳,先是喚了一聲老夫人,然後才落落大方的朝顧懷遠盈盈一禮,“顧少爺。”

顧懷遠連忙站了起來,朝她拱拱手,道:“杜當家的。”

老夫人像是這才從往事中回過神來一樣,朝顧懷遠露出了歉意的一笑,道:“剛剛讓顧少爺見笑了。有時,人不服老都不行,說着說着就說遠了。”

顧懷遠立刻拱手,道:“老夫人言重了,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就喜歡聽老人講一些往事,想象一下那些我們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老夫人就欣慰的點點頭,朝杜雅汐招招手,道:“丫頭,到祖母這裏來坐。”

“嗯。”杜雅汐輕‘嗯’了一聲就走過去,挨着老夫人坐了下來。她擡眸看向顧懷遠,就問:“顧少爺準備什麽時候啓程前往西部?昨天,古叔來了一趟,說是藥田已經整好,上次的那些藥苗也會在近日趁着春雨栽下去,不出半個月就可以全部栽完。”

也就是正月底二月初,顧懷遠年前的送去的藥苗就可以全部下地。

聞言,顧懷遠就面露難色,看着老夫人和杜雅汐,道:“我今天正是為藥苗之事而來的。今天早上,我收到西部來的信,說是年前下了大暴雪,那些給咱們留着的藥苗全都被雪給蓋了。”

“什麽?”老夫人驚呼一聲,追問:“他們就沒有保護的動作?”

顧懷遠的臉色就暗了下來,“西部的冬年并不太冷,往年也只是打打霜,誰都沒有料想到竟會下起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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