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修羅場

翌日天未亮,杜言疏便爬起來洗漱,待他将自己收拾利索,杜引之已打點好行囊等在門外。

即使有在晚輩面前不能太随意的自覺,杜言疏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哈,一雙眼睛水霧潋潋。杜引之瞧他睡不醒的樣子很是喜歡,就連臉上的枕印都覺得可愛,忍不住笑了笑,嘴上卻乖乖巧巧的道了聲小叔。

杜言疏曉得對方在笑自己這副懶懶散散的模樣,早上他不愛說話,也懶得理會,只想着待會在路上好好補個覺是正經事兒。

行至正廳與兄長辭行,恰巧裴勻也在,大冬天的搖着把扇子笑得騷模騷樣,站在一旁十分浪蕩。

杜言明早就料到弟弟會跟着一道而去似的,毫不驚訝,只笑着囑咐了一些瑣碎事務,無外乎路上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代他與姨母拜年問好雲雲,又讓靈奴拿了幾樣仙器擡了數擔靈石,仔仔細細塞進馬車裏做拜禮,雖戚夫人不在乎這些,杜家總不能兩手空空而q去。

等杜言明交代完畢,一旁的裴勻笑微微的,對杜引之打趣道:“引之你緊不緊張,三哥哥帶你去見長輩呢~”

“……”杜言疏一張睡意未退的臉直接綠了

杜引之倒是笑得坦坦蕩蕩:“我三年來未曾去看過姨姥姥,實在是不合禮數,此番确實應該去拜訪。”

杜言疏心中一笑,這孩子在人前确實謙和得體,十足拿得出手。

被杜引之這般溫文有禮地怼回去,裴勻反而不知如何回應了,他臉皮厚倒不怎麽在意,仍舊笑嘻嘻的:“那你小子路上可要照顧好我三哥哥了啊。”

“……”

杜引之還未回話,杜言明心疼弟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責備道:“裴勻,不要亂說笑。”

裴勻面上得意,嘴上卻乖巧:“徒兒口無遮攔,師尊莫要動氣。”

杜言疏覺氣氛有些詭異,兄長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便打算告辭離去,杜言明與裴勻一路送他們到杜家莊門外,杜言疏一擡頭,便看柏旭站在馬車旁,腰懸長劍,目視前方,天寒地凍,他仍舊是一襲薄薄的墨色衣衫,筆直挺拔,不帶一絲哆嗦。

瞧見柏旭,杜言疏才發覺自己昨夜欠考慮了,此番出遠門,也不知姨母要留他們多久,恐怕一時半會都回不來,理應要帶上侍見同行的,他卻忘了告知柏旭收拾準備,十分不妥。

柏旭依舊是平日那副無波無瀾的臉,朝衆人躬身示禮,杜言疏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朝他淡然一笑:“此番決定得太倉促,忘了提前與你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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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旭也難得地回以一笑:“三爺出行自然無需與屬下彙報。”頓了頓,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波瀾:“屬下定會時刻警惕,護三爺周全。”

杜言疏微微笑道:“辛苦了。”

柏旭斂了目光:“應該的。”

杜引之眼睛直盯着往另一輛馬車搬運仙器靈石的下人瞧,面上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裴勻将三人的一舉一動瞧在眼裏,笑得意味深長:“三哥哥,你們三人兩輛馬車,如何坐?”

此言一出,原本就寒冷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杜言疏只沉吟片刻,雲淡風輕擡了擡下巴,朝杜引之柏旭道:“你兩坐這一輛,後面那輛放置了許多仙器,理應我去守着。”他做出這個決定,倒是沒多想,只尋思着自己是長輩,又承柏旭喚他一聲三爺,理應多擔些責任,若是有什麽閃失也怪不到旁人頭上。

杜言疏都這般說了,旁人自然不會多言,柏旭還是那副板正的面孔,瞧不出個所以然;杜引之面上雲淡風輕,畢竟這麽大個人了,總不能像三年前從荒島回來那次,将不樂意明明白白擺在臉上讓小叔為難。

其實他那小叔一點都不為難……

各人靜默無語上了馬車,杜言明又與弟弟囑咐了幾句,實在怕對方不耐煩了才退回馬車外,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裏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進屋。

裴勻一直笑而不語立在他身側,聽他嘆了口氣才笑嘻嘻道:“師尊這兄長做得,當爹又當娘。”

杜言明怔了怔,随即搖頭笑笑:“你這張嘴吶,就不曉得收斂。”

裴勻道:“我若不言不語,如何哄得師尊歡喜?”

杜言明難得地白了他一眼,無語。

裴勻又咧嘴道:“徒兒以為,他們三人在路上定會十分有意思。”

“……”

“也不曉得最後誰同誰坐一輛?哈哈~”

“……”

“我猜引之那小家夥,不出一日定會鑽進三哥哥的馬車裏。”

“……”

“師尊,現在杜家莊上上下下冷清得很,徒兒陪您過年罷?”

“你有那份閑心思,多用在修行之事上罷。”杜言明無奈一笑,雖然覺着裴勻聒噪,心中那一點離愁別恨卻也被他噪沒了,倒真是輕松了許多。

裴勻瞧師尊神色緩和,終于住了嘴,心滿意足地繼續搖扇子。

……

裴勻還真是猜錯了,杜言疏一直安安靜靜入定補覺無人打擾,舒服惬意。

臨近年關,各人歸鄉籌備年貨,臨街店鋪都關了門,直到天黑透了,三人好不容易尋了間仍營業的客棧投宿,彼此才說上啓程以來第一句話……

“這家客棧,怕是有些不幹淨。”三人從馬車上下來,杜言疏微眯着眼,倒是一副極有興趣的樣子。

不幹淨,指的自然是魑魅魍魉,算它們幸運,今兒撞對了人。稍稍用靈識一查,便可探知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冤魂,狠有餘,厲不足,愁緒怨氣郁結無法往生,調服淨化了便可。

杜言疏淡聲道:“引之,你去處理罷。”

杜引之端端正正地應了聲是,便先一步進入客棧淨化患鬼,這種程度的鬼怪,憑他如今之力,連所佩無妄劍都不需出鞘,勾勾手指的事兒。

柏旭将馬車上所有物件都加了靈鎖,一切料理妥當後,看杜引之還未出來,遲疑片刻對杜言疏道:“屬下去助小少爺一臂之力罷?”

杜言疏淡然一笑搖頭:“這種程度他自己處理就好,無需我們操心。”他雖未真正見識過引之全力應戰的狀态,也鮮少與他一道兒修行游歷,平日裏只稍作點撥指導,但從靈力上隐隐察覺,如今的杜引之,修為恐怕早已在他之上……

若不是深知小魚兒這一世品性端正純良,又對自己百依百順,還有魂契作為最後一道屏障,杜言疏定會惶惶不安。

柏旭聞言便不再言語,靜立于杜言疏身側。恰巧一陣風卷着雪絮吹來,揚起了杜言疏的衣擺,柔軟的布料不經意間擦過柏旭的手背,一陣灼熱的酥麻感從手背直竄到他心裏。

淡淡的冷香彌漫而來,他甚至想再靠近一些,幻想着對方的發絲擦過自己的臉又是種怎樣的滋味,想歸想,卻不敢逾越,全力收斂面上的表情,只喉結動了動。

“柏旭,平日裏不要太過勉強,修行之事,随性些好,我讓你探查之事,也不急于一時。”借着月色,杜言疏瞧柏旭的面容清癯,眼下烏青隐現,身形也比前兩年消瘦了許多,擔心他平日太過奔波辛勞,遂溫言關心。

這三年來柏旭親自四處奔走,又暗中有親信靈奴探查,卻尋不到一絲半點當年宋斯如死因的情報,當真蹊跷……

正當柏旭心猿意馬,杜言疏百思不解之時,杜引之一臉輕松地從客棧中走了出來:“小叔,患鬼已淨化完畢,房間也讓店家去收拾了,稍等一會兒便可入住。”

杜言疏淡淡地點點頭:“有勞了。”心中卻十分滿意,引之這孩子辦事越來越周到了。

杜引之聽得出小叔語氣中的贊許之意,心中早笑開了花,卻礙于有柏旭在只溫文一笑:“這是侄兒應該做的。”餘光瞧見柏旭與小叔緊挨着,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垂下眼,斂了目光。

三人進了客棧,杜言疏瞧店裏的掌櫃小二皆面色青白一臉鬼氣,常年在冤魂不散的場所待着,身上的陽氣損耗嚴重,若非今日趕巧碰上他們,怕是陽壽耗盡命不久矣。

杜引之自然曉得小叔的心思:“我已将歸陽丹分與店裏的人,小叔放心。”說着一轉頭,兩片薄唇揚起,露出小小的虎牙。

杜言疏此刻很想擡手摸一把他的腦袋以示滿意,舔了舔嘴唇,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過他舔唇的小動作,卻沒逃過另外兩人的眼。

各人安頓妥當,杜言疏喝了幾口店家送來的茶,寡淡無味權當解渴,也沒胃口,調息片刻便躺下睡了,興許是舟車勞頓,雙眼一合便入黑甜,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杜言疏躺在床上還沒清醒透,便有人輕聲叩門。

以為是引之又自作主張伺候早飯來了,也不急着整理洗漱,只淡淡的應了聲請進。

只沒想到,來人竟是柏旭。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我這麽周到乖巧,小叔快表揚我*^_^*

小叔:……表揚你

引之:小叔快誇誇我

小叔:……誇誇你

引之:小叔快來愛我

小叔:……愛你

小叔:???好像有哪裏不對???

……

撒糖撒糖~修羅場也是撒糖嘛~

诶其實我挺喜歡裴小公子的,雖然聒噪了些噗(°ー°〃)

日常表白你萌~希望甜甜的糖能暖到你萌~~

撲過去蹭ε==(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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