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相擁

反反複複夢到前世臨死的場景,杜言疏已經習慣了,每次夢魇醒來,說不上多害怕,就是有一口氣郁結在胸,不上不下的,有些悶。

但是這次,胸上似壓着一塊千斤巨石,他險些喘不上氣來,不僅僅是胸口,全身都被捁的緊緊的,完全動彈不得……

……

比起方才的夢魇,現下的狀況似乎更令他毛骨悚然……

不用睜眼他也曉得,此刻,就在溫泉水裏,他們叔侄倆,皮膚相貼,四肢相交,抱在一起……

“引之?”

捁住自己的身體顫了顫,沒有應答,杜言疏試着動了下身體,卻被對方摟得更緊了。

“……引之,你松一松手……”

“不”

“……?”

“不松”語氣堅定,不肯妥協。

“……”杜言疏剛想使勁掙開他的手臂,突然感覺對方的身體在細細顫抖,怔了怔,有些懵,這孩子突然受了什麽刺激了?

“引之,怎麽了?”雖然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卻含着關切的意味。

聞言,抱住自己的身體頓了頓,只一瞬,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引之用力搖了搖頭,将腦袋深深埋在杜言疏的肩窩裏,一股熱流順着他的鎖骨直淌而下,落入溫泉水中凝成黃豆般大小的透明珠子。

杜言疏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鲛人滴淚成珠他曉得,所以,這家夥,是……在……哭?

他擡起半截可以活動的手臂,想朝對方顫抖的背脊撫去,又遲疑了番,頓在半空中,糾結片刻,最終還是輕輕的拍了上去,像哄小孩一般,緩緩的,柔柔的安撫着,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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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此番難得溫柔的安撫舉措,讓杜引之哭得更兇了,從之前隐忍的顫抖到微微洩露出一絲喘不上氣的抽泣聲。

……你這樣,我如何是好……

安慰人這技能,在他杜言疏這裏是絕不存在的。

“你……哪裏不舒服麽?”末了,終于幹巴巴的吐出一句話來。

杜引之依舊不答,只蹭在他肩窩裏搖了搖頭,杜言疏無奈,只拍拍他的背,語氣中有寵溺的責備:“怎麽長不大的。”

他面上是雲淡風輕的視死如歸,想着,哭就哭罷,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沒見他哭過,難得哭一回,就讓他哭個痛快,自己也委屈一下借他個肩膀,盡一個做長輩的職責。

只不過現下赤身裸體的有些一言難盡……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捁住他的肩膀漸漸止住了顫抖,杜言疏淡然道:“好受些了?”

“沒有”帶着淡淡的鼻音,有些嘶啞。

“……那你想怎樣?”杜言疏無語,這條魚真是越大越難哄了。

“小叔,打我一頓,越狠越好。”語氣篤定,不似說笑。

“……你皮癢?”杜言疏好笑,這是什麽癖好?

杜引之點頭:“恩,想被小叔打。”

杜言疏琢磨了片刻,開口道:“好,你先松開我,穿上衣服,光溜溜的屁股我可不想打。”

雖然在他心裏,這小魚兒一直是個孩子,可他畢竟長成了一副青年人的身材,肩寬腿長肌肉緊實,兩個大男人赤身裸體在溫泉水中抱作一團,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還哭得一臉淚痕,這個場面怎麽看怎麽不尋常……

遲疑片刻,杜引之終于從他肩膀上擡起頭,用那雙哭得跟胡桃仁似得眼睛,與杜言疏四目相對,杜言疏瞧他那副淚痕斑駁的模樣,險些沒繃住笑出來。

“小叔,我發誓,絕對不會傷害你。”杜引之一臉嚴肅鄭重。

杜言疏微微挑眉:“怎麽突然說這話。”

杜引之抿了抿嘴,微微垂下頭,不答。

杜言疏正色道:“引之,到底發生了什麽?”

沉吟片刻,杜引之喃喃道:“我做噩夢了——”頓了頓,聲音顫抖:“夢到小叔……離我而去,再也不搭理我。”這句話說得半真半假,夢裏小叔被鐵鏈子穿透手心挂在石壁上,已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神魂俱散,可不就是永永遠遠離開他了麽。

杜言疏怔了怔,旋即笑道:“就為這個?”語氣輕巧,就似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杜引之嘴角抽了抽,不言語,眼裏滿是隐忍委屈,因為剛哭過,還隐着淺淺的水光,看起來分外可憐。

杜言疏終于投降似得嘆了口氣:“放心罷,瞎想什麽。”

“小叔,我——”

“不會的。”杜言疏截了他的話,依舊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他自然不會離他而去,有魂契在,誰也跑不了。

杜引之眨了眨眼睛:“小叔不會騙我。”不是反問,而是陳述式的肯定。此話說罷,杜引之又為了确認似的一把将小叔摟入懷裏。

杜言疏被猝不及防的動作驚得低低‘嗯’了聲,這一聲壓抑隐忍的‘嗯’,讓杜引之渾身為之一顫。

“……怎麽又抱!”杜言疏忍無可忍,方才因為對方蜷在他肩窩上哭泣,顯得脆弱乖巧,現在他挺起來背脊,自己在他懷中就跟玩偶似的,十分不堪……

“一下就好。”興許是因為剛才一頓哭,引之的聲音有點低沉的沙啞,給人一種直擊人心的錯覺,杜言疏被對方溫柔得近乎祈求的話語懾住了,住了嘴,任他靜靜的抱着。

杜引之在他脖子處蹭了蹭,濕熱的鼻息掠過耳邊,杜言疏身子微微顫了顫,一種陌生的焦躁感讓他不知所措,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這種感覺,并不讨厭,但是,說不好,興許是溫泉泡太久,又被對方緊緊擁在懷裏,呼吸不暢,有些微頭暈燥熱。

只抱了抱,蹭了兩下,杜引之果然遵守諾言地放開了小叔,不是他抱膩了乏了,而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腹下的躁動……恩……再抱下去的話後果非常不妙。

畢竟現在彼此赤*裸相對,雖然不是幹柴烈火,卻也是月色溫泉,懷中摟着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忍得住不逾越那簡直不是正常人。

杜引之內心發笑,他若是把這心裏話說與小叔聽,小叔一定嘲他‘你分明是魚,怎麽是正常人呢’,也是有道理的。

想要,十分想,日日夜夜想,卻只能忍耐不動,畢竟,無論如何,他喊對方一聲小叔。

他不願去冒這個險,不舍得,也輸不起,能一輩子這般平平順順的在小叔身邊撒撒嬌,保護他,就很滿足了,只是,小叔的夢境……

他不敢細想,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變成夢裏那個「自己」,他寧可自裁也不會傷了小叔一分一毫!思及夢中場景,杜引之将手握成拳頭,直到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才稍稍止得住身體的顫抖。

杜言疏又在泉水裏仔細洗了遍身子,方才引之将眼淚直往他脖子頭發上蹭,鲛人的眼淚會凝成結晶,取其放入茶水飲食中,無色無味,慢性毒,長期食用可腐其五髒六腑,直至髒器化為一灘血水爛肉衰竭而死,所以杜引之從不流眼淚。

這東西黏在頭發上還輕易洗不掉,杜言疏搗鼓了許久,杜引之卻在一旁幹看着,也不上來搭把手,杜言疏嘴上不說,腹诽道,這個罪魁禍首倒是兩手一甩輕松自在得很。

杜引之其實冤得很,他倒是相幫,卻不敢,雙腿間已經到了極限,他哪裏還敢靠近小叔半步,更別說洗發這種讓人把持不住的暧昧行徑了……

待彼此穿戴整齊,天已蒙蒙亮,兩人在熹微的晨光中,禦劍回戚月宮。

……

“我們浣州境內的湯泉水,同別處比,可有不同?”戚桑瞧他們二人一大早并肩而歸,身上分明是新浴泉水的味道,笑得別有深意。

杜言疏心裏咯噔了一下,沏茶的手頓了頓,就似秘密被人撞破般如坐針氈,他這表弟,總是料事如神,事事都瞞不過,但是……好像也沒什麽不可言說的……

“浣州人傑地靈,湯泉水清沸似玉,自然也比別處妙些。”杜引之答得從容,俨然一副懂事乖巧、會哄人歡喜的乖晚輩形容。

有引之應對,杜言疏自然無需費神,只靜靜的在一旁喝茶。

戚桑笑得透徹:“泉水雖有消疹蕩邪的功效,但泡的時候過長,反而傷元氣,容易頭暈心慌,切記,一個時辰最佳。”

聞言,杜言疏豁然開朗,方才自己确實有些頭暈心慌,原來如此,戚桑說的實在是太對了。他一擡頭,就迎上引之的視線,瞧他目光閃爍面色微紅,十分不解,心道,這孩子怎的又犯傻了。

這一日相安無事度過,及至夜間,杜言疏正欲入寝,杜引之卻賴在他的屋內不肯走。

“……回你自己屋裏睡。”前兩年引之偶有撒嬌耍瘋的時候,也是賴在他屋內不肯走,但長大後就鮮少有了,今夜不知又發哪門子瘋。

“小叔,讓我留下罷,我睡地上,決不吵你。”杜引之眼巴巴的瞧着小叔,本來生得就俊朗,擺出這副樣子,真讓人難以拒絕。

“……理由” 杜言疏無奈。

“昨夜做噩夢了,我想待在小叔身邊。”語氣無比真摯誠懇。

“……随你” 杜言疏放棄了,任他胡鬧,自個兒洗漱罷,上床睡覺去了,昨夜沒歇好,一合眼便入黑甜。

杜引之得了允許,歡歡喜喜地不知從哪尋來一床棉被,鋪在小叔榻下卷起就睡,自覺比睡在高床暖枕上更舒服安心。

夜半時分,有信靈來訪,杜言疏倏忽睜開眼,看到榻下的引之,心中憂慮,擔心是柏旭從崇陵捎來了消息,得了信,外袍也未披,趿着鞋輕手輕腳的繞過引之出了屋,急急打開信箋,對着月光讀信。

寥寥數字,杜言疏頓時面色煞白,信是觀津城來的——

杜言明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求小叔打我_(:3」∠☆)_

小叔:……才不玩奇怪的play

小叔內心os:等等那顏文字~不可描述的部位為什麽有星光!

引之:因為看到小叔就控制不住呀

小叔:ヽ(‘⌒′メ)ノ

……

是不是,一言為定的果抱糖~~這種程度應該不會被抓吧

對小叔加倍好=加倍撒嬌

給你萌一枚邪魅狂狷又能顯示的顏文字

(^_-)≡★

還有一枚傻白甜的

(☆^ー^☆)

鞠躬感謝Irene、金槍魚營養液灌溉(悄咪咪說小天使一定是強迫症營養液湊成整數了

日常表白大天使(ノ>▽<。)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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