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燈會
崇陵之事,因年代久遠,當年相關之人除了杜言明,也都魂魄消散的消散,投胎的早投胎去了,只隐約尋到一縷宋斯如殘存的神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線索。
越是如此,杜言疏心中越忐忑不安,加之與兄長那翻談話,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他忖度了兩日,去信囑咐柏旭只要确認殘存的靈息是否真屬于宋斯如,一旦查證,即刻返回觀津城,不要再往深裏挖。
事情要往利索了辦,日子要往糊塗了過,事到如今,真正認清了‘真相’,還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對引之要更愧疚一些罷了。
而兄長,始終是他的兄長,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人,如他所願,此事,翻篇了。
休養了幾日,又将心事擱置,杜言疏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而杜引之則明顯春風滿面,畢竟上元節就要到了,小叔說過,要帶他逛燈會的。
裴勻以養傷為由,一直賴在杜家莊不走,杜言疏知他雖然一身纨绔氣質,卻也能逗得兄長片刻歡喜,遂再不多言。
天色近晚,院子裏支了一張梨花木桌,四個人圍坐,十七八樣小菜,衆人在裴勻聒噪的說笑聲中,細嚼慢咽用罷上元宴。下人又端來四碗桂花赤豆元宵,桂花糖放多了,有些齁,杜言疏吃了小半碗再吃不下,杜引之倒是三兩口吃光自己碗裏的,又看着小叔吃剩的。
“小叔不吃了?”
“嗯,有些膩。”說罷,杜言疏回過味兒來,知引之想把自己吃剩的也包攬了,卻顧慮在衆人面前如此不合禮數,遂道:“讓下人再給你拿一碗罷。”
杜引之卻假裝沒聽到,伸手就将小叔的碗攬到自己面前,笑道:“不用勞煩了,有現成的。”
“……”杜言疏臉白了白,平日裏私下這樣就罷了,可如今衆目睽睽,總覺得莫名害臊。
裴勻看在眼裏,一雙眼睛笑成了縫兒,側臉對杜言明道:“師尊,你也吃不完罷?”
杜言明朝他微微笑:“為師吃得完。”說罷果然一口悶下,将空碗端端正正放于桌上,斯斯文文的擦嘴。
“……”
衆人熱熱鬧鬧吃罷元宵,意思意思,月上柳梢,這元宵節也算圓滿了。
杜引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小叔,杜言疏起先假裝沒察覺,末了,才雲淡風輕道:“吃好了就去燈會瞧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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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小叔這句話,杜引之一張臉都要笑化了。
……
月色清,燈火卻濃,一條長街熙熙攘攘,綿延到夜色盡頭。
杜引之瞧這燈火璀璨的光景新鮮稀奇,将小叔護在身後擠進人群中,只為買兩盞小動物形狀的手提花燈。
杜言疏看着青年歡喜的背影,無奈搖頭嘆道:“怎麽長不大的。”
片刻,引之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兩手背于身後,咧嘴笑道:“小叔你猜,我挑了什麽形狀的燈盞?”
杜言疏本想嘲他一句幼稚,但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又不忍心打擊,漫不經心道:“哦,什麽形狀?”
杜引之像大孩子一般撒嬌:“小叔不猜一下?”
“恩,魚?”杜言疏佯作一副勉強應付的樣子,就當陪小孩子玩兒。幼時他害怕一切與魚有關的事物,包括魚形泥塑擺件、魚形年糕以及有魚形象的畫,長大後好多了,只怕真魚,這些倒是可以免疫。
杜引之笑得一雙眼睛都彎了:“小叔猜對了一半。”說着便将藏在身後的燈盞拿了出來,一盞魚燈,一盞貓燈。琢磨了片刻,将貓燈給了小叔。
引之平日怕貓,他是曉得的。
杜言疏接過燈盞,微微挑眉道:“我是貓?”
杜引之笑微微的搖頭,神色有些莫測:“貓吃魚。”
杜言疏怔了怔,這句話他是徹底聽不懂了,不知這小魚兒又發什麽瘋犯什麽傻:“我可不吃魚。”
你不吃魚,魚卻願意被你所吃,這對燈叫朝朝暮暮燈,乃尋常男女定情之物,杜引之沒把這話挑明,只傻愣愣的笑。
杜言疏有些愁悶,如此豐神俊朗的青年,在自己面前卻總是傻兮兮的,太讓人操心。
愁歸愁,杜言疏仍舊提着那盞燈不放,與引之一前一後走在街市上,不多時,引之的手上已拿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物件,沒什麽用處,看着熱鬧歡喜。
……
玩鬧了半個時辰,忽見前方燈明如晝,人頭攢動,擠得水洩不通,聽旁人嚷嚷,才知曉是胭月樓的花魁姑娘設了燈謎,不少風流之士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花魁芳容。
杜言疏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朝胭月樓處眺去,久久移不開,杜引之在一旁不樂意了,眉頭微蹙道:“小叔?”
瞧小叔仍神游天外,臉越發沉冷,也順着小叔的視線望去,片刻,終于舒展了眉目,釋然道:“洛燈女!”
“沒錯,道行還不淺。”杜言疏心中感慨,如今魑魅魍魉都這般膽大了麽,竟敢在觀津城上元節興風作浪吸人精魂,完全沒把杜家莊放在眼裏……
洛燈女,能使燭火長明,光亮如晝,而燭火的燃料,則是人的精魂陽元,洛燈女容姿絕色,魅惑人心,靠燃燈的煙火修行續顏。
兩人輕輕巧巧在人群中穿梭,須臾便閃身進了胭月樓,樓內仍擠了滿滿當當的人,叔侄兩不約而同地朝地上望去,一室燭火灼灼,這些人卻沒有影子。
影子,自然是随着陽元一同被這燭火燃了,供洛燈女修行果腹之用。
“沒想到,奴家這生意剛開張,杜家兩位好看的小哥哥就來光顧了。”
這話說得嬌俏軟糯,就似一位少女在耳邊低喃撒嬌,撓人心癢。兩人凝神細聽,相視會意,翻身上了二樓雅間,果見一妙齡少女半倚半卧在軟塌上,衣不蔽體酥胸半露,足以讓尋常男子心神蕩漾血脈噴張,杜言疏淡定的看着,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嫌棄,就似在看一只發情的母貓。
杜言疏連劍都懶得拔,冷聲道:“将那些人的魂兒吐出來,可饒你一命。”修行不易,杜家家訓向來仁慈,即使是魑魅魍魉,若沒真正傷人性命,罪不至死,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衣不蔽體的少女生了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眼含秋波朝杜言疏一掃,又脈脈地向杜引之斜去:“兩位哥哥好生俊俏,既然哥哥開口了,奴家自然會還的,只是良辰美景上元夜,哥哥別着急嘛,坐下陪奴家說說話罷?”
洛燈女不傻,知曉自己不是他兩任何一人的對手,自然不敢耍花樣,只是這蠱惑男人的伎倆使慣了,瞧見風姿俊朗的兩位公子,情不自禁就撩撥起來。這般說着,身子一側,整個雪白豐腴的胸脯便盡數露了出來。
“……”雖然沒什麽興趣,可畢竟非禮勿視,杜言疏一雙眼睛別了過去,忽聞一陣婉轉的琴聲,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纏纏綿綿擾人神思,聽在杜言疏耳中,就如蚊子叫差不多。
可一旁的杜引之就沒這麽輕松了,自魅琴聲響後,他面上一陣病态的紅,額角浸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子,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洛燈女一邊依杜言疏所言,從口中吐出魂煙,一邊極盡媚态撩撥道:“奴家對二位公子一見傾心,望公子能允我一夜,共赴雲雨極樂。”
“姑娘莫自輕。” 杜言疏從容自若地答道,側首望向身旁一語不發的引之,看他神色異常,有些擔心,洛燈女雖遠不是他兩的對手,但她的魅音有攝魂蝕骨之效,杜引之畢竟年紀小,一時被迷惑也可以理解……
“引之,凝神,清淨決。”杜言疏出言提醒。
杜引之勉強地點了點頭,他心裏清楚,自己不是沉迷于洛燈女的美色魅音,而是這魔音灌耳如一把鑰匙,開啓了身體裏某個秘境的大門,一種異樣的蠢蠢欲動,從骨血深處蔓延激湧而出,不受控制,擾亂心神,內息翻江倒海。
但他決不能讓小叔覺察到自己的異樣——
“咦,這兩位哥哥,可是有魂契相連?”洛燈女将剛吸食的魂元吐幹淨,從杜引之的靈息波動中覺察到雙方魂契的連接,似發現什麽驚天大秘密,笑得饒有興味繼續道:“萬沒想到,杜家三公子,竟然會對自己的侄兒留了一手。”
杜言疏面色一冷,締結魂契向來為人不齒,是最殘酷、下三濫的操縱人的手段,如若傳出去,自己不但與人締結魂契,對方還是自己侄兒,杜言疏将被千夫所指,在整個修真界身敗名裂也算輕的。
洛燈女看出了他的顧慮:“杜郎君放心,此事奴家必定為你守口如瓶,誰讓奴家傾心于——啊——”
她話音未落,整個身子就重重地彈了出去撞在床柱上,頃刻,整個床榻轟然倒塌。
“仙君饒——”
無妄出鞘,淩冽的劍意呼嘯而至,洛燈女一句‘饒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無妄劍在胸口處開了個口子,死死的釘在牆上,衣衫盡褪,滿是血污的瑩白肉體抽搐了片刻,再不動了。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杜言疏未完全回過神來,杜引之又催動靈力,灼灼火焰凝于指尖,幽冥的光線彌漫了一室——
散魂決!
被施以散魂決之人,神魂散盡灰飛煙滅永不入輪回——!
“引之,她罪不至此!”不歸劍應聲出鞘,朝散魂火直逼而去,打算阻止對方的散魂之舉,可不歸的劍刃剛觸及杜引之的靈火,便輕輕巧巧地被彈了回來,不堪一擊——!
紅色的火焰灼灼燃燒,彌漫着一股奇異的芬芳,是魂核燃盡化作灰燼的氣息。
“引之,過分了——!”杜言疏再也無法維持淡定,朝杜引之斥責道。
幽微的火光中杜引之側過臉,天青的眸子閃過一抹陰冷的殺意,杜言疏怔了怔,身子猛地一顫……
這目光,無數次出現在夢魇裏,他再熟悉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叔:小魚兒要和我間接接吻好可愛
小叔:小魚兒給我定情信物好可愛
小叔:我看妹子小魚兒吃醋了好可愛
小叔:小魚兒好可愛但我偏偏不說
小叔:霧草怎麽和說好的不一樣小魚兒畫風突變好可怕哭唧唧
(╯°Д°)╯︵┴┴
……
下一章小魚兒又爬小叔床上去啦~
不過……今天眼睛發炎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
不能的話我會在評論區請假,我盡量更→_→
卡在這裏确實不大好(╥ω╥`)
日常表白大天使~乖乖做眼保健操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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