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逼問

“是不是三哥哥回來了?”兩人還未至靜室,就聽到一聲笑嘻嘻的招呼,杜言疏腳步頓了頓,面上的焦急之色倒是淡了幾分。

就憑裴勻還能做出如此耍無賴的調調,兄長應該真無大礙了。

輕叩門扉,等得兄長一聲心平氣和的請進,叔侄兩才推門進了屋。前腳剛踏入門檻,杜言疏便愣住了,嘴角下意識的抽了抽,瓷白的臉泛起一陣紅暈,目光閃爍,不自然地移向一旁。

不是他大驚小怪,實在是眼前這畫面讓他無處下眼,全身纏滿繃帶的裴勻,正枕在兄長腿上,勉強擡起脖子瞧向他兩;兄長則端着一碗藥,舀着一勺黑乎乎的藥汁正輕輕吹涼,一看就曉得,此刻正在給腿上這人喂藥。

杜引之倒是從容不迫,笑得恭敬又不失風儀,微微颔首示禮:“二叔,裴公子。”

杜言疏勉強定了定神,喚了聲兄長,目光依舊垂着,此刻的心情就似撞到別人洗澡,又羞又窘迫,恨不能飛天遁地藏了身形。

“言疏,引之,你們回得倒是比我預想的早,姨母那邊可還好?”杜言明依舊擺出和氣的笑容,聲音極柔和。

“姨母那邊一切都好,兄長放心,只此番……事出緊急,沒能與她老人家好好道別。”

杜言明了然的點點頭,擡了擡下巴:“先坐下歇息罷。”他自然曉得兩人一路禦劍而歸,消耗了不少靈力。

兩人依言坐下,杜言疏倒是不怎麽累,他們從客棧出發後,引之就半撒嬌半強迫把小叔帶到無妄劍上,口中振振有詞道:“我與小叔同乘一劍,可以省了一人的靈力,何樂而不為呢。”

杜言疏覺得有理的同時又有些無奈,琢磨了一番,覺着也是個省力的法子,道:“那也成,我們輪着來。” 遂領了侄兒的心意,盤算得好好的,可杜引之再沒給他禦劍的機會,幾乎是将他鎖在懷裏不讓動。

“小叔別亂動,仔細掉下去~”這話說得全無道理,純粹是撒嬌。

杜言疏氣得再不想言語,就被這小侄兒一路從頻州抱回了觀州……

“你們這一趟辛苦了。”杜言明的話将杜言疏的神兒拉了回來,他一擡眼,就瞧見裴勻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一副催促對方趕緊喂藥的神情,杜言明會意,雲淡風輕的舀了一勺湯藥,仔仔細細往他嘴裏送……

杜言疏再次別開眼,十分不巧,又撞上杜引之的視線,對方天青的眸子倏忽閃過一絲波瀾,他愣了愣,又不自在地移了目光……

莫名其妙,往哪兒看都似非禮勿視……只能埋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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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杜言明腿上的裴勻伸了脖子,嬉皮笑臉道:“三哥哥莫見怪,我手上纏着繃帶,不方便喝藥,所以才纏着師尊給我喂藥。”

杜言疏佯作淡然的點點頭:“此番兄長身處險境,多謝裴公子舍命相救。”他雖不忍直視裴勻吃兄長豆腐的模樣,卻是真心實意地感激對方。

裴勻咧嘴一笑:“用我這條命換師尊的命,那真是有賺不賠的,劃算得很。”

“……”

“擇思,休得胡說。”雖是責備的話語,語氣卻是溫和的。

“師尊,徒兒說得哪裏不對麽?”裴勻嘴上無賴裝傻,實則就想讨杜言明一頓打,他知道現下自己有傷在身,師尊自然不會真下重手,頂多輕拍他的腦門抽他的屁股,這種柔和的責罰,多多少少有些打情罵俏的情調,讓他十分滿足受用。

誰知杜言明偏不遂他的意,嘴唇動了動,只無奈的搖了搖頭:“為師說不過你。”

杜言疏自覺雙頰火辣,默默的埋頭喝茶,不經意間瞧了眼杜引之,看他一副魂游天外的若有所思,真擔心他與這裴勻學壞了。

杜言明與兩人說了些家常,無非是戚月宮的情形,姨母的情況,一旦杜言疏提及受傷之事,他就輕描淡寫繞過去。

杜言疏實在忍不了與他繞圈子,正色道:“兄長,你先前受了傷,讓我再給你探探靈脈罷?”

杜言明淡淡搖頭道:“你一路上禦劍耗費靈力過多,先歇息一日,我已無大礙。”

杜言疏面目凝肅道:“我與引之禦劍趕回來,就是因為擔心兄長傷情,此番若不親自診斷一番,必然歇不安心。” 言下之意,兄長若不讓我親自診診你的靈脈,我們耗費這許多靈力禦劍趕回來了,都是徒勞了。

從未聽過弟弟對自己說這重話,杜言明怔了怔,旋即不輕不重道:“好罷,那就有勞了。”

杜引之道:“二叔,還是我來罷。”

未等兄長回應,杜言疏便與引之道:“你帶裴公子退下,我單獨為兄長診脈便可。”聲音是不容置疑的沉冷。

杜引之只愣了片刻,回過神來,不再堅持,默默應了,面上無波無瀾倒也看不出什麽來。

倒是裴勻嚷嚷了起來:“三哥哥,你讓引之帶我出去的意思是……啊……喂……引之你要抱我出去麽……你真要抱我?!”

“裴公子,委屈了。”杜引之一躬身,便将裴勻輕輕巧巧地從二叔的腿上提了起來。

“……師尊,有人吃你徒兒豆腐了!”裴勻掙紮着嚷嚷,自然無人理會他的無理取鬧。

“師尊……!”他險些将‘我只想睡在你大腿上’這話喊出來了。

“……”杜言疏冷着眼看着這一切,只眉尖動了動。

“擇思,別喧嘩。”杜言明心平氣和道。

杜言明都這般說了,裴勻只得乖乖住了嘴,生無可戀地任杜引之提了出去。

見屋內只剩他與弟弟兩人,杜言明松了一口氣,面上卻明顯多了幾分倦色,杜言疏瞧在眼裏,關切道:“兄長,你何必如此勉強自己。”

杜言明笑笑着搖頭:“我已把杜家的臉丢盡了,還有什麽資格說勉強。”

杜言疏眉頭微蹙,旋即淡然一笑:“那些虛名,有什麽好在意的。”說着起身走到榻邊,坐于兄長身側,伸出手:“勞煩兄長,将手借我一用。”

杜言明知他弟弟的性子,遂很配合的将手腕伸了過去搭在對方掌上,面上依舊是笑笑的:“切脈這本事,你何時會了?”

“雖只略懂皮毛,卻也能診得出靈脈是否完好。”說話間,他擡起細長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兄長。

杜言明的神情微微一滞,片刻又釋然了:“那就有勞了。”

杜言疏凝神斂氣,将靈力一絲絲的灌注于對方的神魂靈脈,細細探查,面色卻越發凝重,半晌,才緩緩睜開眼,蹙眉道:“兄長,這……什麽時候的事了。”

他探得,兄長的靈脈已千瘡百孔,沒成廢人已經是個奇跡,別說順暢無阻地運作靈力了,且靈息凝滞已久,不似新傷。

難怪,許久沒看到兄長佩劍,他如今的靈力怕是再也催動不了玄陽劍,可上一世,臨到兄長離去,他始終沒察覺到這一點……

杜言明微垂着眼,語氣清淡似在說極家常的事:“許久了,終究瞞不過你。”

不僅是他這弟弟,恐怕天下之人如今都在猜測,杜家家主緣何會如此不堪,不知已揣測出多少種因由了。

“許久,是十二年前麽?”杜言疏冷着聲,面上依舊八風不動。

杜言明沉吟片刻,坦然道:“是”

“林大哥當年——”

“阿堯已救了我的命,還要求他護住我這一身修為不成?!”杜言明截了他的話,神色終于變了,眸色晦暗。

“當年崇陵究竟發生了什麽?”杜言疏逼問道,手心已是一層薄汗。

“言疏,我不想說,別問了。”杜言明面色陰沉得駭人。

“兄長為何連我都不願說?”杜言疏質問,清冷的聲音幾乎是從齒關擠出來的。

杜言明嘴角抽了抽,不語。

沉吟片刻,杜言疏終于放緩了聲音:“是否……與引之有關。”

杜言明頓了頓,沉聲道:“是”

又是一片沉默,靜得能聽到風刮過回廊的聲音,半晌,杜言疏語調平穩:“兄長,你現在不宜動用靈力,不要再招魂了。”

晦暗的眸子終于掀起了一絲波瀾。

“沒用的。”杜言疏冷下心來,聲音極輕,卻如一把刀子紮進杜言明的胸口,在他心上開了個口子,風一吹過,透心的涼,身子猛然一顫。

這話說完,杜言疏也知說重了,十分後悔,卻硬是張不開嘴道歉,他将靈力灌于掌中,雙手搭在兄長的後背,為他調理此次受損的靈息,雖作用不大,至少也能讓他少受些苦。

待兄長靈息稍微順了些,他才稍稍放心收斂靈力,末了,将段前輩贈與的眠蟬交與兄長:“比起招魂,這個,或許有用些……”

杜言明小心翼翼地握住眠蟬,仍舊不言語。

片刻,杜言疏舔了舔嘴唇:“兄長,方才我胡言亂語,對不住。”他曉得,自己在兄長的心口上捅了一刀,林堯,崇陵,都是禁忌的名字。

杜言明面色稍緩,搖了搖頭,又恢複了些平日柔和的語氣:“言疏,如今為兄身邊,只剩你一人了。”

“兄長放心。”這句話裏的含義,彼此明白。

……

杜言疏走出房門,行至游廊盡頭,看到負手立于寒風中等候的引之,緊繃的神經終于緩了下來。

“小叔,二叔怎樣了?”杜引之關切道。

“無妨,休養一陣便好。”杜言疏雲淡風輕答道,兄長靈脈有損一事,自然只能他一人知曉。

杜引之點點頭:“以後侄兒會保護好二叔。“頓了頓,強調道:“還有小叔。”

聞言,杜言疏腳步一頓,側臉望向一臉坦蕩誠懇的青年:“好,我信你。”

杜引之笑了,小小的虎牙露出來,讓他看起來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當晚,南邊信靈來訪,柏旭已抵達崇陵。

作者有話要說: 裴勻:引之小哥哥你真要抱我?

引之:呵~小叔的指示~攻君間的擁抱(^_^メ)

杜言明:相親相愛一家人,真好

小叔:邪教ヽ(ー_ー )ノ

……

驚喜不驚喜,刺雞不刺雞(~ ̄▽ ̄~)

不捉雞劇情慢慢展開啦

鞠躬感謝貓豆兒的營養液投喂~\(☆o☆)/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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