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醉魚
雙盤鎮有種酒名血玉,色澤紅潤,果香馥郁,用琉璃盞盛上,清冽透徹,如溫玉流光。
因地處西域,飯桌上清一色的牛羊肉,杜言疏吃了幾塊烤羊腿便覺膩得慌,與引之走在長街上消食,夜色漸濃,路邊陸陸續續擺滿賣血玉酒的攤子,覺得新鮮,又聽說血玉酒酸甜清冽十分解膩,遂多看了幾眼,杜引之當然曉得自家小叔的怪脾氣,笑微微的掏出銀兩:“老板,勞煩來兩壇。”
老板曉得他們都是修仙之人:“道長,我家這血玉酒,不僅僅好喝,還能活絡靈脈增進修為,絕對是求仙問道必備品,在你們家鄉怕是喝不到的。”
血玉酒增進修為一說自然是杜撰的,杜引之卻笑道:“好,再多拿兩壇。”
老板看這位客人上了鈎,眉花眼笑格外殷勤:“好嘞,二位稍等,我這就去把最好的血玉酒端出來。”說着便彎腰搗鼓了一陣,拎出四攤子酒,杜引之接過酒,杜言疏瞧他沒閑手,便默默的掏出錢袋會了賬。
末了,興許是做了生意心情好,老板笑吟吟地瞧着他兩,喃喃道:“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了,還真沒見過像兩位公子這麽好看的人。”
杜引之聞言,樂了,露出小小的虎牙,自語道:“是了,我這小叔生得可好看了。”聲音不大不小的,老板沒聽到,卻逃不過杜言疏的耳朵,他頓時面上一紅,讪讪的咳了咳,一臉不自在。
杜引之瞧小叔面色嫣嫣十分可愛,一時管不着自己的嘴:“我說的是真話,小叔別不好意思。”
杜言疏不去望他,加快了步伐:“輕佻。”
杜引之拎着酒追了上去:“我只在小叔面前這般。”
“這麽說還有理了——”杜言疏哭笑不得,卻也不真生氣,甚至覺得有些……歡喜。
頓了頓,望着他手中四壇血玉酒,又道:“你買這麽多,我們也帶不去蜃炎島。”
杜引之不解:“為什麽要帶去,今晚就能喝完。”
杜言疏眉頭微蹙:“可別醉了,明天要趕路。”他從未見過引之喝酒,對他的酒量酒品很是忐忑。
“小叔放心,不會醉的。”杜引之這保證,可一點兒都沒有說服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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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四月天,但西域荒漠夜裏十分寒涼,氣候幹燥,夜空無一絲雲,越發顯得月明星朗。
杜引之卸了行囊,将客房中的被褥枕巾都檢查了遍,看起來還算潔淨,才放心讓小叔睡。
“小叔,随我去一個地方喝酒罷?”
杜言疏仔細洗了手擦了臉,漫不經心道:“在哪喝不一樣。”
“自然不一樣。”眉花眼笑,興致極高。
“随你,帶路罷。”對這小侄兒,他面上冷,卻總忍不住心軟。
杜引之咧嘴一笑:“好,小叔別動,我帶你去。”說着便一手将四個酒壇子拎起,兩人走到院子裏,引之打了個響指,無妄應聲出鞘,飛身上劍,朝杜言疏伸出了手,笑道:“小叔,上來。”
杜言疏并沒有抓他的手,自個兒縱身上劍,立于引之身側。
月色清透,禦劍夜行。
兩人飛了片刻,無妄落在郊外沙漠最高的一處沙丘上,站在此處,遙遙可見月色下水光粼粼的西海,與四周細白柔軟一望無際的白色沙海相映襯,別是一番奇異的景致。
杜引之一屁股坐在白沙上:“小叔你看,這裏是不是最适合賞月飲酒之地。”
舉目四望,茫茫沙海,蔓延至天際的海岸線,杜言疏沉吟片刻,淡聲道:“還行。”
漫天漫地蒼白的月光,會讓人産生渺茫的孤寂感,他收回目光,垂下頭,正好與引之四目相對,天青的眸子光華流轉,給人一種纏綿炙熱的錯覺。
被這樣的目光凝視着,一種奇妙的顫栗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杜言疏定了定神,攏着衣擺坐在引之身側,補充評價道:“就是太荒涼了,還冷。”
杜引之笑,脫下外袍披在小叔身上:“有我在,小叔不會冷。”說着揭開一壇血玉酒的封泥,用靈力微微加熱,仰頭就是一大口:“這酒甜似糖水,怕是不醉人。”
“悠着點,醉了我伺候不動你。”杜言疏也拿起一壇酒正欲喝,引之就将自己喝着的這壇舉到他唇邊。
“喝我的,已經溫好了。”夜色寒涼,最适宜喝溫酒。
杜言疏也不推脫,就着引之的手喝了一大口,感嘆血玉酒當真果香馥郁口味清淡,就和醪糟差不多。
“小叔,你喝醉了,我伺候你。”
杜言疏嗤的笑了出來:“要你伺候?”微微別過臉,迎上對方溫柔得似能滴出水的目光,心中一跳,笑容斂了去,不自在地別過頭。
“你不要,我也賴着不走。”
“孩子氣。”杜言疏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只遙遙望着平靜的西海,月光沉入海底,暗流洶湧。
興許這柔和的氛圍作祟,今夜引之的話,聽着總有別一番心思,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杜引之笑而不答,又灌了幾口酒,默默喝了半晌,一壇酒下肚,擡眼間,小叔眼角那粒血紅的淚痣跳入眼簾,嫣嫣的紅色化作一簇幽火,将他狠狠地燙了一下:“我說真的,這一輩子,賴定了。”
思量了一番又道:“下一輩子,也賴着不走。”
“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不走,小叔你認栽罷。”說着竟邪邪一笑。
“……”聽到這裏,杜言疏終于肯定,這條魚,是,真,喝多了!
血玉酒雖入口寡淡似糖水,卻是後勁十足的……
“小叔……”舌頭有些捋不直了。
“……恩”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麽?”一雙天青色的眸子也水霧蒙蒙的。
“不可以。”杜言疏扶額,他可不想回答醉魚的問題。
“那我也要問,疑惑很久了的。”
“……”
“小叔你,是不是性冷淡?”
“……?!”這條醉魚莫不是瘋了?
“是不是?”竟然是一臉關切的發問。
“……滾!”杜言疏差點将一壇子酒潑他臉上。
“或者有什麽隐疾?”眼神無比認真。
“……”
“沒關系的,隐疾也好,性冷淡也罷,我都可以給小叔治好,我發誓!”居然還豎起三指,做出一副對天發誓的模樣。
杜言疏一張臉憋得通紅,說不好是氣的氣的還是氣的,他鮮少怒行于色,此番真是忍耐到了極限,什麽隐疾?性冷淡?自己一直給人這樣的誤會麽?
他一把抓住杜引之的衣襟,想要給他一拳将他打醒,又覺着自己沒必要與一個醉魚計較,躊躇之際,杜引之掙開他的手,反将他擁入懷中,收緊手臂似要将他糅進骨血裏。
“小叔……”
“我好喜歡你。”
“想抱抱你,抱了就舍不得放開。”
“想和你一起睡,你總不願意。”
被死死抱在懷裏的杜言疏十分絕望,原來這小魚兒喝醉了會甜言蜜語會發情!
杜言疏剛想運轉靈力将對方劈開,不料被引之覺察到了他的小動作,三兩下就封住了他周身靈脈,讓杜言疏不光運轉不了靈力,甚至動彈不得。
“……”杜言疏心如死灰地癱在醉魚懷裏。
“小叔別亂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我拒絕。”他拒絕又有什麽用,這條醉魚不僅僅是将他緊緊捁在懷裏,還用酒氣熏天的臉蹭他的額頭……
一副小心翼翼又得寸進尺的形容……
杜言疏放棄了,徹底,不再試圖動彈。
“小叔可以讓我好好說一會兒真心話麽?”
“……快說……”你不是一直在說麽,醉話真不真心就不曉得了。
“小叔。”
杜言疏在他懷裏涼涼一笑:“你還記得我是你小叔?”
“小叔你現在在想什麽?”醉魚的話已毫無邏輯可言。
“……想打你,想回客棧。”這是真心話。
杜引之沉吟片刻,愣愣道:“好,我們回客棧。”
就在杜言疏疑惑,你不給我解開靈縛我怎麽帶你回去時,杜引之打了個響指,無妄應聲出鞘,他一手托住小叔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腳彎,将杜言疏打橫抱起飛身上劍。
“……”杜言疏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從沒見過誰喝醉了還禦劍飛行的,他這個樣子,能識路?不會直接翻入西海裏?
“小叔,我們回客棧,睡覺。”出乎杜言疏的意料,喝醉後的引之禦劍十分平穩,流暢度與清醒時相差無幾,若要說有何不同,就是速度也忒快了,周遭的景致變得模模糊糊,腳下的燈火都化作一簇簇流光,一劃而過。
片刻,無妄便行至他們的客棧,可速度絲毫未減,杜言疏眼看客房的窗戶越來越近,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杜引之下意識将小叔護在懷裏,果然,咣啷一聲響,無妄破窗而入……
又不是賊,為什麽不能好好走正門……
杜言疏一擡頭,就看到杜引之額角滲出一道血跡,想是方才破窗而入被斷裂的木板紮破的,又氣又心疼,蹙眉道:“……人狂有禍。”正想擡手給他查看傷口,将血漬抹掉,才意識到現下自己動彈不得……
“你先解開我靈脈,我給你看看傷。”
杜引之雙目灼灼的看着懷裏的小叔,聲音有些低啞:“無妨。”
“……”這一撞居然沒把他撞醒?
“解了你靈脈,你就跑了。”杜引之認真的說,語氣裏竟還有些委屈的意味。
“……恩?……喂!”
杜引之将懷裏的小叔扔到床榻上,自己則以半跪的姿态凝視着對方,目光灼灼似能将人燙傷。
“小叔,我們睡覺,抱着睡。”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所以我小叔到底是不是性冷淡
廢柴作者:你到時候試一試就知道啦
引之:臍帶!
廢柴作者:試過後可不能退貨了喲
引之:恨不能天天推到榻上怎麽可能退貨啦
閃瞎了我的廢柴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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