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骨境
怔了怔, 杜言疏回過神兒來,擡手就朝杜引之的腦門拍去, 力道不輕不重:“得寸進尺。”
杜引之揉了揉被小叔拍過的地方, 被打了還笑嘻嘻傻裏傻氣的, 哪裏還有一點兒鬼族聖君的氣魄……
“被打舒坦了?”杜言疏實在瞧不過眼,揶揄道。
杜引之吐了吐舌頭:“要不小叔再打一下?”
“……”杜言疏氣結, 剛想罵他一句皮癢, 忽而發覺那雙總是澄澈清透的眼眸布滿血絲,正是一副累到極致的形容,不由得心中一緊, 啞聲道:“你身上的心魔詛咒, 我會想辦法。”
引之斂了笑,鄭重道:“小叔, 只要你在,我什麽都不怕的。”
“我做了許多正道認為不可原諒的錯事,小叔會不會嫌棄我?”對方神情裏滿是小心翼翼的詢問與試探,瞧得杜言疏一陣心痛。
細長的眸子裏冰雪消融,竟有點水光漣漣的意味:“我說過, 即使做錯事,小叔這裏還是你的家。”
杜引之身子微微一顫, 眼中竟蒙上一層水霧,杜言疏慌了,怕他真就這樣哭了起來,忙淡了語氣:“你只要不嫌棄, 随時可以回家。”
我在家裏等你——
這句話太肉麻,他終究沒能說出口。
杜引之不言語,突然像個小孩子一般緊緊摟住杜言疏的腰,将頭埋在他頸項間,肩膀微微顫動……
杜言疏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愣住了,手頓在半空中不知該往哪兒擱,半晌清了清嗓子道:“咳……我們現在還身處冷郁的地盤……”
冷郁指不定躲在某處饒有興味地看着呢……
杜引之不為所動,使勁蹭了蹭小叔的肩膀,杜言疏沒有抗拒,微微的潮氣滲透薄衫。
“回家再哭……”杜言疏無奈,一個肩寬腿長的青年抱着他流淚叫人看了成什麽樣子……心中雖嫌棄,他卻沒有推開引之,頓在半空中的手也輕輕撫上對方微微弓起的背脊。
伏在他胸前的肩膀已止住了顫抖,聲音很輕,略帶嘶啞:“回家,自然有更要緊的事做。”
“……?”杜言疏蹙眉,一時想不到解決了眼下的困境,還有什麽重大的事兒等着。
“抱小叔,讓小叔徹底成為我的人——”引之擡起一雙微紅氤氲的眼,睫毛濕漉漉的,一臉執着:“旁人只有看的份兒。”
聲音從撒嬌一下子轉到沉冷,讓聽者不寒而栗。
這句話,顯然是說給惡趣味的旁觀者冷郁聽的,原本興致勃勃欣賞聖君與三公子叔侄兩重逢流淚的他,頓覺十分掃興。
“胡說八道——!”縱然曉得不合時宜,杜言疏的臉頰還是泛起一層紅。
杜引之笑:“小叔答應過要娶我的,賴不掉了。”
“……”杜言疏無語。
“這樣,我們在杜家莊拜堂入洞房,然後小叔陪我去鬼族住一陣,如何?”杜引之定定的看着他,神色認真不似說笑。
杜言疏一張臉紅到脖子根,火燒火燎,正欲罵他一句沒羞沒臊,話還沒說出口,便感覺一陣極強的靈力壓迫而來,接着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引之一把拉住護在身後。
“真掃興,打擾我與小叔說正經事。”雖是玩笑的話語,語氣卻冰冷肅殺讓人膽寒。
越過引之的肩膀遙遙一望,數百只塗鬼朝他們包圍而來,黑壓壓陰森森的一片,塗鬼雖不是什麽厲害角色,但這個數量也挺讓人頭疼的。
雖覺得引之口中的‘正經事’有待商榷,可當務之急,還是要全心應對冷郁所謂的‘禮物’。
手按在不歸劍鞘上,杜言疏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這些交與我便可。”
當下引之的狀況,自然是越少動用靈力越好。
杜引之笑了,扯過小叔的衣袖:“好啊,小叔保護我。”眉眼彎彎的,宛若五年前剛被他買回家,對旁人怯生生只對自己撒嬌的小魚兒。
不歸出鞘,如長虹貫日,寒風飒飒,原本殘破不堪的牆體徹底崩塌,石屑碎瓦散落一地,煙塵四起。
這下可瞧清楚了,他們此刻正身處一座用白骨砌成的殿堂裏,人皮制成的燈籠裏燃着屍油,空氣裏隐隐泛着潮濕腐爛的氣味。
劍意挾着靈力掃蕩而過,沖在最前的數十只塗鬼應聲倒下,森森白骨散架墜地,咯吱咯吱骨節碎裂之聲劃破夜空。
對付塗鬼雖不難,但一波接着一波毫無斷絕之勢,這冷郁怕是把全天下的塗鬼都捉了來,再多的靈力都不夠消耗,杜言疏有些微氣喘,拉着引之的手在甬道中疾步前行,甚是無奈。
“小叔,該換侄兒了罷?”看杜言疏有些勉強了,杜引之才開口試探道。
“你歇着。”杜言疏篤定道,靈力源源不斷地往不歸劍上送。
杜引之但笑不語,只擡了擡手,數道靈流炸裂開來,大地微微震顫,白骨砌成的牆體坍塌了一大塊,放眼望去,目之所及處的塗鬼紛紛碎成骨頭渣子……
“……”杜言疏提劍的手頓了頓,讪讪将不歸收入鞘中,側過臉悄悄看了眼引之的面色,光線暗淡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叔放心,我有分寸的。”
擡手不打笑臉人,瞧他一副笑模笑樣的形容,杜言疏将責備的話吞回肚裏,心中詫異,在極力壓制心魔詛咒的情況下,引之還能将靈力運轉自如,他的修為靈力恐怕比自己設想的更厲害……
正當他松了口氣時,身側的引之猛然一陣咳嗽,猝不及防一大口血噴湧而出,素白的衣襟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沫子,觸目驚心。
杜言疏怔了怔,直覺全身血液往面上湧,又氣又心疼,情緒激蕩之極面上反而不動聲色,清冷着臉拽住對方衣襟:“你有分寸?”
杜引之用衣袖抹掉嘴角的血,依舊是一臉混不在意的笑:“無妨,吐習慣了,小叔日後給我補補血便好。”
呼吸一滞,杜言疏氣結:“……混賬。” 拽住對方衣襟的手微微顫抖。
杜引之順勢将他攬入懷中,輕聲問道:“小叔心疼我?”
“……廢話” 他養大的魚兒吐了一大口血,能不心疼麽?
“那就值了——” 說着便輕輕擡起杜言疏下巴,布滿血絲的眼睛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溫熱的,腥甜的,唇瓣被柔軟濕潤的事物壓住了,杜言疏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後腦勺卻被對方托住,舌尖更貪戀地深入,鼻息相交,血腥味彌漫。
是一個深長缱绻的吻,捎帶着腥甜的纏綿。
被放開時,杜言疏呼吸已然亂了節奏,眼角眉梢染了層薄薄的紅,嘴裏殘着淡淡的血腥味。
“胡鬧……”杜言疏說這話,一點底氣都沒有:“現在是做這事兒的時候麽……”
杜引之雙目一亮:“小叔的意思是,之後……可以幹這事兒?”
杜言疏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你給我好好地出去後再說。”
心中愁悶之極,這孩子怎麽老幹些不合時宜的蠢事,現在是談情說愛親親抱抱的時候麽?是麽?!
“說好了——”杜引之眼角眉梢都是歡喜,滿腦子小叔為他穿上紅衣的樣子,心思飄飄然飛上了雲端,被心魔啃噬靈脈的痛楚似也随着小叔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語煙消雲散了。
杜言疏抿了抿唇,不再言語,轉身疾走在屍骨成堆光線昏暗的甬道裏,引之則心思雀躍默默跟在小叔身後,行了片刻,杜言疏腳步一頓,也不說話,朝後方伸出了手。
十指相交,引之的手骨節分明,硌得慌,比方才又燙了許多,冷郁真刀真槍敵不過引之,卻是布陣施幻的一把好手,且他一心想讓引之體內的心魔詛咒與其神魂徹底融合,這白骨之境,設有催動心魔的陣法。
當務之急,是如何從這白骨之境中脫身。
待得越久,從骨血裏蔓延開來的痛感越是強烈,杜引之整個人仿佛被一團業火包裹灼燒,似有千萬只毒針在他神魂裏穿刺翻攪,實在疼極了,他只得咬破舌尖忍耐,面上不動聲色生怕小叔瞧出一點兒端倪。
杜言疏看他安安靜靜不言語,便将心思轉到如何破陣上去,即便冷郁再厲害,只要是陣就必有破解之法。周遭一片沉寂,只餘兩人的呼吸聲,越往深了走,黑暗越深濃,漸漸的,堆砌在甬道兩側的白骨泛着森森白光,詭異滲人。
兜兜轉轉,山重水複仍無路。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杜言疏尋思着鬼族的陣法興許有相通之處,遂開口問道:“引之,鬼域可有類似的白骨陣?”
杜引之不言語,頭低着,長發垂下遮住側臉。
“引之?”看對方沒有反應,杜言疏微微蹙眉再次确認道。
仍無動靜,他這才疑惑地扭過頭,愣住了,幽微光線中,隐約可見引之埋在長發下的半張臉,蒼白似紙,一雙天青眸子泛着陰冷的光,只消一眼,便讓人背脊發麻。
“引之你……“杜言疏心中一跳,不好的預感洶湧而來——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彼此十指相扣處傳來一陣灼燒的疼,渾身靈脈震顫不休,靈力似受蠱惑般洶湧彙聚朝杜引之流去!
此刻的杜引之就像一個巨大的靈流旋渦,不光是杜言疏,周遭事物的靈力統統如潮水般呼嘯而來,一點點沒入杜引之身體!
靈吸——!引之已經被心魔控制了!
萬蟻噬咬之感從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脫力的虛空,杜言疏卻掙脫不開對方的手——
“小叔,你想逃開麽?”
幽幽的聲音浮在詭秘的空氣裏。
作者有話要說: 二叔:言疏,最近瞧引之的腹部好像比先前大,是不是……
小叔:……兄長不妨直言。
二叔:這……是不是有喜了?
小叔:……呵呵
二叔:言疏你這反映我很害怕
小叔:不存在的,他魚籽吃多了
小叔內心os:呵呵,明明被哔——的是我!!!
作者:別慌,設定裏沒有生包子
……
咦,小魚兒不小心又黑化了诶,不要怕這一波黑化完就可以開車啦~嗯所以也準備成親準備完結啦(≧▽≦)/鞠躬感謝金星雪浪應瑤光營養液投喂(^o^)/~日常表白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天使~有沒有因為蹭魚兒蹭到好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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