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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之中, 梁耀文對他十分溫柔。

江文洛情不自已地看着他, 梁耀文臉上的神情卻一直沒有改變,好像裏面的東西并不是那個神經覆蓋最密集的地方, 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身體部分。

他的呼吸頻次沒有改變, 心跳沒有加快, 只是很平淡地看着懷中的江文洛, 仔細地注視他的表情, 觀察着他的身體變化。

然後梁耀文以此為根據,再調整着他自己的一些動作。

而且梁耀文的眼神中,隐約夾雜着一些疑惑, 似乎是在對江文洛奇怪的表現不解,分不清他是不是覺得痛,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只有江文洛自己沉浸其中, 梁耀文只是在機械動作, 冷眼旁觀。

這種反差實在是太強烈的,濃郁的羞恥感如海浪般, 對着江文洛迎頭撲來。

江文洛忍不住用手遮住臉, 頭發掃過梁耀文的臉頰, 忍着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過火。他的心情簡直無比複雜,在開心之餘,還有一些茫然在其中。

——梁耀文堪稱是最好的學習者。

他能夠讓江文洛輕而易舉地落在雲端上, 又迅速下墜,得到強烈的,就像失重一般的感覺。

房間中的兩個人貼近又遠離, 江文洛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手腳酸軟無力,一切都被梁耀文控制住了,他的情緒,他的感官。

眩暈的感覺之中,江文洛突然看見了梁耀文做出了思索的神情。

“你……梁耀文,你難道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麽?我感覺你就像在喝水吃飯一樣。”

“你為什麽要這樣看着我呢?”

江文洛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終于忍不住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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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耀文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握住江文洛的手。

江文洛的思維被抛了出去,眼淚遮擋住了他的視線,江文洛覺得自己握住了梁耀文的一條觸手,它像鱿魚須子一樣又濕又滑,很難将它握住,就像水一樣。

江文洛閉上了眼睛,決定不再想那麽多,他要盡情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一刻。

如果這個房間之中,有一個攝像頭存在,那麽則會将這一幕完整地記錄下來——

一只猙獰醜惡的怪物在朦胧的光線之中顯現出來,完完整整地纏繞在了江文洛的身上,一條條觸手寸寸收緊,将江文洛嚴嚴實實地覆蓋住。

它沒有臉,沒有神情,但是旁人卻能夠明顯感知道它的愉快,小小的觸須在快速地來回擺動,幅度堪稱誇張,在江文洛身上蹭來蹭去。

明明是很醜陋的東西,對着他張開了噬人的大嘴,江文洛卻渾然不覺,反而對着它投懷送抱。

江文洛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意義不明的詞彙,很快就不堪一擊地失去了意識。

“…………”

“…………”

他脆弱至極,軟綿綿地依偎在怪物的身邊。

被觸手們擁抱着,江文洛進入了沉甸甸的意識海。

在迷霧之中,江文洛又看見了丞雲。

————

如同老電影鏡頭一轉,丞雲在醫院裏吊鹽水,身體薄得就像一張紙,風一吹他就倒了。

身邊的白鄭裏看着他,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僞。

他為了丞雲忙前忙後,對着醫生追問丞雲的情況,又自己去給丞雲繳費,帶着一頭的汗回來,守在丞雲的身邊,用手摸他的額頭。

電影的色調逐漸亮起來,濾鏡顏色漸暖,讓旁觀者覺得舒适很多。

丞雲的眼睫顫抖,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額頭送到鄭裏的掌心,就像是一只流浪很久的小動物,毫無設防地往對自己施以援手的人類身邊湊,請求他摸一摸自己。

在感知到熱度的剎那,丞雲睜開了眼睛,瞳孔顯得很大,茫然地看着眼前人。

“你醒了!”鄭裏高興地說,“太好了!”

丞雲看起來還傻乎乎的,對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辨認了半天,瞬間就露出了驚懼之極的神情。

“鄭裏——!”

丞雲坐起身來,腳收回,身體绻縮成一小團。

他頭發亂糟糟的,手背上的針立刻回血,丞雲又痛得哀叫了一聲。

鄭裏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大喊道:“護士!護士!”

等護士和鄭裏一起過來,丞雲好像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白着臉看着鄭裏,下巴墊在膝蓋上,提防警惕地看着他。

“你認識我麽?”鄭裏竟然這麽對丞雲問道。

“我…不知道。”丞雲離他很遠,聲音裏摻雜着畏懼的表情。

“啊?”鄭裏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那我們之前見過麽?你怎麽看起來…這麽怕我。”

穿着運動服的鄭裏怪異突兀。

丞雲急忙忙把手上粘着的膠布掀開,針拔出去,就擡腿往醫院外面跑去。

身後盡是護士的驚呼聲——

丞雲明顯受到了很大驚吓,誰叫他也不回頭,就悶頭沖。

江文洛只好跟在他身後。

鄭裏的個子很高,他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丞雲,拉住他的手腕,不費力地把人拖拽回來。

“你怎麽了?我是在公園看見的你啊,你昏倒在那裏,我為你叫了救護車——”鄭裏皺着眉頭,關切地看着丞雲的手背,血珠從丞雲的針孔裏沁出來。

“鄭裏你放開我!”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丞雲大叫。

“鄭裏……?”鄭裏打斷他的話,他疑惑地問:“你認錯人了吧,我叫李辛啊!”

丞雲一步步往後退,鄭裏就一步步壓近。

鄭裏的臉都憋得很紅,他似乎對丞雲很有好感的樣子,竭盡全力地要去解釋,想要碰他的肩膀又縮回手來。

“對了,我給你看身份證!”終于,白鄭裏想到了辦法,展示在丞雲的面前。

丞雲将信将疑地瞥上一眼,注意到周圍看熱鬧的人,他平複了呼吸,想了想,擡頭對白鄭裏說道:“那就是…吧,謝謝你救我,我要回家了。”

說完,丞雲轉身又跑,鄭裏包裏還放着丞雲的藥,趕緊追上去。

丞雲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就像有一只惡鬼在他身後窮追不舍一樣,他的精神還沒完全恢複,腳步無比虛浮,在跑過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的時候,腳尖便直接撞到了石頭上。

他吃痛地叫了一聲,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腳直接就崴到了。

丞雲簡直快被自己氣哭了。

本來頭就疼,他現在腳腕更是劇痛無比,膝蓋完全無法用力。

身後的鄭裏抓住機會過來,将丞雲扶起來,讓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丞雲就甩開他的手,低頭看自己的腳腕。

“對不起,痛不痛啊?”鄭裏顯然自責無比,他蹲下來,挽起了丞雲的褲腳,輕輕觸碰丞雲的腳腕。

丞雲的眼睛很紅,他嘶了一聲,把臉扭過去不說話。

“讓我送你回家吧,你的藥我還沒給你。”鄭裏誠懇地對丞雲說道。

丞雲調整着呼吸,顫抖着手,一分鐘的時間都沒有,他就像是認命了一樣,無可奈何地說:“我還能怎麽辦呢?”

“我背你。“鄭裏的眼睛亮起來,在丞雲前面俯低了身體,回過頭,開心地說道。

江文洛就站在不遠處,他看見丞雲嘆了一口氣,手扶着椅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趴到了鄭裏的身上。

這條路彎彎繞繞,又細又長,樹枝交錯成一張張網,阻擋着前路。

丞雲閉着眼睛,盡力減少着和鄭裏的身體接觸。

白鄭裏背着他,步伐顯得很穩。丞雲的身體溫度很高,呼吸都是燙的,在他背上無知無覺,就像睡着了。

“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你。“鄭裏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吓成這樣,我……”

“我是在公園看見你的……”

無論他說什麽,丞雲都漫不經心地回答一個“嗯”字,也不反駁他,神色恹恹的。

丞雲在彎路處為鄭裏指着路,自己太陽穴一股一股地跳,他忍不住去想,看來今天晚上,又不得安寧了,怎麽樣才能少遭點罪,囑咐朋友報警有用麽?

到了家門口之後,丞雲從鄭裏背上下來。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把鑰匙掏出來。

他的大腦被燒得遲鈍,心想,要是這個人真的是鄭裏,那麽他如果将他拒之門外,那一定沒有好果子吃,說不準鄭裏會想出什麽法子來折磨他。

事已至此,人還是應該識時務才對。

“進來坐坐吧。”丞雲将頭發別到耳後,對着鄭裏疲憊地說道。

黑暗在天空中翻滾,黛色的雲纏繞在一起,泛出一點猩紅的顏色。零零散散幾顆星星散布在月亮周圍,屋子一室皆暗。

丞雲将鞋子脫了,率先走出一步,仰頭看着鄭裏。

鄭裏的身體隐于黑暗之中,他俨然是從丞雲噩夢之中走出來的深淵惡魔,下一秒就要發狂地将他撕碎,丞雲無法反抗他的命運。

他做好了準備,只要鄭雲撕下這張僞善的面具,他就立刻跪下來求他,給他磕頭求饒,什麽都沒關系。

丞雲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他聽着時鐘的聲音,尚有餘力在心裏查秒。

同時腦海中模拟怎麽跪能夠不碰到受傷的膝蓋。

“1。”

“2。”

“3——”

丞雲閉上眼睛,聽見鄭裏說:“怎麽不開燈?”

他還是溫煦與平和。

丞雲蜷起指尖,他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下一瞬間,丞雲讓房間中充滿光亮。

丞雲看見了鄭裏拽了一下領口,白色的光斑曜在他的瞳孔裏,裏面充盈着他自己的臉。

“你……随便坐吧。”丞雲小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見諒,狀态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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