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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魏佳毅，衆人散去，只留下黃流一人盯着尹花悅悠然自得地吃着小菜。那張精致的面孔平靜自然，美麗依舊，和之前的神情相比，簡直天差地別，讓人心有餘悸。

“你還沒走啊，那就過來坐着吃啊，不然浪費了。”尹花悅遞給他一雙筷子。

黃流親眼看她夾錯了菜，然後面不改色地送到嘴邊，“诶诶诶，那個沒做标記，裏面裹了很多鹽的。”

尹花悅嘗了一口，表情也沒太大變化，“确實有點鹹。”

黃流臉都皺一團了，“你這什麽味覺呀，不會有問題吧？”

“我味覺沒問題，只是吃過更難吃的後，這個嘗着也還行。”尹花悅給他夾了份正常的壽司，“你也吃啊。”

黃流嫌棄地盯着盤子裏的食物，想到剛才的事問道，“他們對你做了那種事，為什麽不把那些照片曝光出去？”

尹花悅停下動作看着他，“如果你把所有事情都曝光，那他們會怎麽樣？”

“那他們肯定玩兒完了呀。”

“那你把他們逼到絕路，他們會怎麽做？”

“他們……”黃流幡然領悟，“你是怕他們不顧一切報複你，到最後跟你來個魚死網、網……”

“魚死網破。”尹花悅嘆口氣，“連這麽簡單的成語都能想半天。”

“我讀書少不行嗎！”

“可以。”尹花悅看黃流怒氣沖沖的模樣，平靜的表情倒染上些笑意，“所以做事留個餘地，抓着他們的把柄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還能威脅他們幫你做事情，我看你領悟能力不錯，要不以後當我小弟，別跟着你們家老大混了。”

“尹小姐，你覺得我是那種會背叛老大的人嗎！”黃流露出自己剛練出點兒肌肉的臂膀，“倒是尹小姐你接受了我們老大的好意，你應該得幫我們老大做些事兒才對吧。”

尹花悅搖搖頭，“不是你們老大說的當年我救了慧銀，為了感謝我才派你們來的嗎。”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你既然讨厭我們老大，幹嘛還接受我們的幫助！”

“都送到我面前了，不借白不借哦。”

尹花悅放下碗筷朝門外走去，身後黃流還在為霍岩憤憤不平。她微揚的嘴角漸漸平複，眼底色彩也沉了下來。她望着門前雕紋繁複的白燈，就今天來看，霍岩對周邊人還真算不錯，生意也做得挺大，就不知道慧銀會怎麽想了。

……

等到大半夜，尹花悅才回到學校，天邊月光皎潔，只可惜月缺不夠圓潤。

她順着大道往寝室趕去，只能聽到自身腳下的聲音。可就在剛才，她分明聽到了兩聲腳步聲。

她将手指緩緩摸入包內，找到刀片所在的位置。停下腳步的那一刻，似乎身後的腳步聲也停止了。她急速回頭，漆黑的道路上空無一人，只有微風卷起旁邊的栀子花葉，發出簌簌響聲。

尹花悅暗自松了口氣，加快腳下步伐，等看到眼前密密麻麻亮起的宿舍燈光，她才緩下步子，包裏的手機卻突然震動個不停，在靜谧的夜裏有些許詭異。

她拿出手機，上面顯示陌生號碼，深思片刻，她接通電話，可裏面安靜得可怕，只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正當她準備挂斷時，聽筒裏卻傳來一聲“尹花悅”。聲音被壓得極低，低到人聽到後背後升起一股涼意。然後，電話就被挂斷了。

尹花悅看着屏幕，很想打電話過去罵那裝神弄鬼的人幾句。可幾秒後，手機又開始拼命震動，數張之前她和何曦在街邊被李秋糾纏的照片傳了過來，甚至還有段視頻。

視頻從何曦下車一路拍到他們離開，而何曦被吻住的一刻，不再是被李秋擋住大半張臉而看不到人樣。

等到最後一張照片傳完，一段文字也跟着傳送過來：我很高興給你的提示有用，不管是那時候的快閃燈光，還是魏佳毅的信息。但是尹花悅，你什麽時候這麽善良了？連照片都不舍得發完整一點。

尹花悅緊緊握着手機，臉色在月光下映得有些慘白。對面人對她的了解超乎了她想象。

她快速編輯短信回複：我的事與你無關，你到底是誰。

等了半天，對面人卻不再回複。尹花悅收回手機走上階梯，終于回到寝室。

她脫掉外套，眉間已染上些疲憊之色，她快速洗漱，轉頭卻發現何曦站在她旁邊。

“你把原圖發出去了，故意擋住了我的臉。”何曦道。

尹花悅陰沉着臉，直接略過她，把帕子挂在陽臺上。

“尹花悅，雖然我知道你也是怕我揭露你的僞裝，但還是感謝你沒把我的事暴露出去。”

尹花悅咬緊牙根，幾步上前把何曦逼到牆角，掐住她的喉嚨，“拜托你別說謝謝兩個字，搞得我好像對你很好似的，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只剩惡心。”

“你對我惡心也沒關系，只要你沒牽扯到我，對于你的事情我也會守口如瓶。”何曦拉開尹花悅的手先一步進屋。

餘下尹花悅緊握住手靠在牆邊，呼吸隐隐有些急促。

月亮漸漸被雲遮擋住了臉，宿舍樓的燈光已經熄滅的差不多，只有幾間依然亮着，能看到對面五樓一名女生正站在陽臺上卸妝。

尹花悅望着女生望得出神，也不知從何時起，她也有些茫然變得愈發随性了……

她記得第一次作出溫柔的笑臉是在病床上面對母親時，那時候，她看到母親驚喜的笑顏，還有醫生欣慰的笑容。

然後她帶着這張笑臉重新回到了學校，受到了好多好多人的喜愛，因為她溫柔、友愛、經常幫助他們。

除開那些藥物，除開偶爾在毫不相幹的陌生人面前展露的暴戾，她終于掩蓋掉所有疤痕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也漸漸習慣了完美人設所帶給她的安全感。

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就沒人再說她是惡魔，沒人覺得她奇怪，也沒人會再次把她送進醫院治療，過問她的曾經。

但是，現在這張笑臉，卻漸漸成了她致命的累贅，讓人心力交瘁。

……

持續N天的尹花悅醜聞事件終于有了最準确的答案，魏佳毅親自出面拉上衛心怡給她道歉，理由是想開個玩笑一時興起所以做了惡作劇。

但其他人怎麽可能買賬，再怎麽開玩笑也不可能開到這種程度。再加上影響到了學校的形象，在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伐下，學院也扛不住壓力給了兩個警告處分。

尹花悅坐在教室裏，已經接收了身邊同學的好幾輪安慰。

她收拾好書本，剛踏出教室，許久不見的唐雨友出現在面前，顴骨凸起，眼下黑黑一圈，整個人精氣神都不太好。

尹花悅毫不避諱，倒是蘭夢芝在旁有些不忍心別過臉。

“尹花悅，我只想問你，那天你真的喝醉了嗎？”唐雨友說話有氣無力，但蘊藏的憤怒只增不減，“夢芝，我勸你別靠她太近，她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尹花悅冷下臉來，但很快又換上笑容，她的衣袖被蘭夢芝抓得緊。她拍拍蘭夢芝的手背，安慰着讓她先去食堂吃飯。蘭夢芝在他倆之間打量許久，還是按尹花悅所說先離開了。

兩人正準備好好談談，可沒過多久，剛剛離開的蘭夢芝又折了回來，抓起尹花悅就往教學樓外瘋跑。只見教學樓前裏三圈外三圈圍了不少人，議論聲中夾雜着不間斷的嘲笑。

當衆人看到跑來的尹花悅時，自動給她讓了條道，這時她才得以看清，被圍在中間的是李秋，此刻正挂着“尹花悅對不起”的牌子站在中央。

李秋一見尹花悅，趕緊迎上前，“尹同學，我是真的對不起你呀。”

尹花悅臉龐瞬間失去不少血色，李秋趕忙後退幾步，保持點兒距離，然後猛扇自己巴掌，邊扇邊大聲說道，“那天晚上我就是鬼迷心竅，大半夜看你一個姑娘家還走在路上，這不你長這麽漂亮嘛，所以就做了些錯事。”

尹花悅沒聽他解釋，直接發問，“誰讓你來的。”

“沒沒沒誰，我來這兒就是想跟你道個歉。”李秋對着周遭人都笑呵呵地，說了大堆話後，不等尹花悅發火，拿着牌子就開溜了。

“花悅，你沒事吧。”蘭夢芝在旁邊安慰道，“不過這人怎麽會突然找你認錯來了？”

尹花悅平息掉胸口怒氣，“我也不知道。”

“不會是你的什麽暗戀者幫你的吧？”

尹花悅搖搖頭，腦中第一反應的就是那個一直裝神弄鬼的人。不過很快，她收到的一條短信瞬間打破了她這個想法，只見短信上寫着：看來願意為你當騎士的白癡不少嘛，你還真是受歡迎啊尹花悅。

尹花悅删掉短信，直接把電話號碼拉黑。周圍看戲的人漸漸散去，留出站在不遠處唐雨友的身影。

唐雨友走過來，二話不說擡起的巴掌就要落下，卻被突然插進來的手給制止住。當她擡頭看見來人時，無神的雙眼中閃過道光亮，“沈先生。”

沈木秋甩開唐雨友的手，目光直指臉色稍有些蒼白的尹花悅，“你沒事吧。”

被略過的唐雨友自然不滿，直接上手抓住沈木秋的胳臂，“沈先生，能不能拜托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呀。”

沈木秋語氣冰涼，“我們公司不收涉嫌抄襲的作家。”

“沈先生……”唐雨友那一刻的表情面臨崩潰，她望向一旁的尹花悅，伸出的指尖因憤怒而顫抖着，“是她，是她引誘我抄襲的，是她引導我的！”

沈木秋毫不猶豫扯開她的手，“尹同學現在是我旗下的作家。”

唐雨友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大部分眼白都充斥着條條血絲，“沈先生，這個人是騙子！他們都被她善良的外表騙了，她就是個惡魔，吃人血的惡魔！”

尹花悅猛地深吸口氣，強壓下內心湧上的怒氣和不适。

沈木秋見尹花悅眼神已有變化，狂躁漸漸滲透出來，上前一步把她擋在自己身後，“唐同學，我不介意我們法院上見面，你對我們公司造成的榮譽損失正好還沒清算。”

唐雨友不敢相信地瞪着沈木秋，眼底一片凄涼。

尹花悅站在原地，面前是沈木秋高大的身軀，在冷天裏透着絲絲熱度。莫名的，還挺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