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耳旁一片清淨，偶爾幾句談話聲響起。

光線微刺，尹花悅爬在桌上，顯然已經進入熟睡狀态，畢竟這段時間的事，早已攪得人疲憊不堪。

洛席收拾好東西走到尹花悅跟前，猶豫間伸手撫上她的發絲，動作緩慢輕柔，如同撫摸珍品樣不敢多使一點兒勁。

尹花悅動了動腦袋，洛席收回手，眼有不甘。他拍拍尹花悅胳膊，等尹花悅睜眼一刻，他掩蓋掉所有與她心中洛席不符的氣質，變回那個單純、可愛的形象。

尹花悅緩緩睜眼，似帶迷離，但在看清洛席的臉時，瞬間睜大眼來了精神。

“你下班了？”

“恩。”

“我以為你會直接走掉的。”

洛席臉一垮，轉身要走，尹花悅趕緊俯身抓着他衣角，“等我一下。”

尹花悅把自己吃完的零食袋全部收拾幹淨扔垃圾桶裏，然後拉上洛席衣袖一路走到附近熱鬧的夜市。燈火通明的巷道兩旁油煙盤旋而上，一家家小鋪門庭若市。

尹花悅拉着他走到一家傳統小吃店，點了兩碗酸辣粉。

“你上班上這麽晚，應該餓了吧。”尹花悅開心地端過大碗粉，遞給洛席一雙筷子，“這家粉挺不錯的。”

洛席接過筷子，“你來就是為了吃粉？”

“恩。”尹花悅還叫來瓶雪碧，“事情解決完我心情好，想出來吃東西，一個人的話又有點無聊。”

“你不去找你朋友。”

“我朋友得看店。”

“你學校的朋友呢？”

尹花悅倒飲料的手頓住，笑容掩飾尴尬，“在他們面前放不開，不自在，還是跟你在一起好玩兒。”

洛席別過臉，“你就知道開我玩笑。”

“我這不請你吃東西作補償了嗎。”尹花悅眼珠一轉，“上次那件事你到底考慮得怎麽樣？”

洛席放下筷子，尹花悅趕緊哄道，“好好好，我不提了。”

尹花悅把筷子擦拭幹淨，這才挑起一撮粉放嘴裏慢慢嗦進去。小嘴沾上點紅油，粉嫩中透着光亮，似比碗裏的美食更加誘人。

洛席盯着她許久，喉結不自覺起伏，等她擡眼時，立馬拿起筷子把剛剛的動作掩飾下去。

“你為什麽要找我？”

“啊？啊，因為——”尹花悅還真想不出來，随便找個理由，“你年輕啊，青澀的愛情，肯定要找你這種人啊。”

洛席埋下頭，難掩失落，“你直說吧，你找我約會到底想幹什麽？”

尹花悅嘆了口氣，“這不要寫文參加評選嘛，還得寫青澀的愛情，我告訴你你別笑啊，以前我就沒談過戀愛，我也理解不了，所以才想找你幫忙。”

失落消散，眼底反而劃過絲驚喜，洛席擡頭，“你沒談過戀愛？”

“哦，都說了不要笑，你還笑。”尹花悅拿筷子敲他碗以示警告。

可洛席臉上笑意更濃，“我可以幫你，但你是以什麽身份和我約會。”

尹花悅皺着眉頭，“還能什麽身份，你相當于商家，而我就是來體驗的客人，你不都收我錢了麽。”

“我不要你的錢。”

“啧，要不然——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而且你談戀愛是跟弟弟談啊！”

“那麽大聲幹嘛啊，你比我小那麽多那就是弟弟咯。”尹花悅掏掏耳朵，也不知道觸到洛席哪片逆鱗，對方反應這麽激烈，“那你倒是說啊！又不是真談戀愛，還要假裝是情侶嗎，你就只用帶我體驗約會項目，看看一般情侶會做些什麽就夠了，你不會真喜歡我吧？”

語畢，尹花悅不自覺放緩呼吸，目光一直停留在洛席那張白淨的臉龐，連吃粉的動作都停了，筷子抵在碗底，緊緊握着。

萬道思緒藏在眼中，洛席思量半天，“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反正如果你要讓我告訴你什麽是愛情，那你在跟我約會的時候，必須聽我的。”

“哦。”語調微降，尹花悅動動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戳戳粉，“行行行，快吃吧，弟弟。”

尹花悅故意加重“弟弟”兩個字，果然下一秒就見洛席大眼瞪着她，她假裝沒看見繼續嗦粉，“吃啊。”

洛席這才動筷子，但表情悶悶，還是不開心。

尹花悅把剛叫的鹵蛋扔他碗裏，“吃飯皺什麽眉啊，弟弟。”

“不要叫我弟弟！”

“我就叫了，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無聊，幼稚！”

尹花悅毫不在意，大吸一口粉，心裏這才舒爽了些。

……

周末一大早，尹花悅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眼時間，還早。

她慢吞吞地洗漱，穿衣，紮起馬尾，在看到鏡子中休閑裝時，想了一想，還是換上了連衣裙。換完後，又覺得差點兒什麽，拿上之前和蘭夢芝一起買的水鑽發夾，夾上。

一旁蘭夢芝打了個哈欠路過，見尹花悅一動不動站在鏡子前十幾分鐘，便問道，“花悅你在幹嘛呀？”

尹花悅回過神，“夢芝，你看我跟平時有什麽區別嗎？”

蘭夢芝打量番，“不跟平時差不多嘛，诶，不過你帶發夾了，之前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戴這些飾品的麽。”

尹花悅摸摸發側的發夾，想了一想，說道，“你之前那個妝怎麽化的，就那個……哎，算了。”

尹花悅放棄詢問，只是按照感覺把眼影和腮紅補得稍濃了些。她化妝技巧也就那樣，只會幾種日常淡妝，要不是為了保持形象，平常她連化都不想化。

收拾完後，她背了個小挎包出門。不知是不是因為未知的體驗，她深吸幾口氣，倒有些緊張。

前腳剛踏出校門口，包裏電話忽然響起，吓得她哆嗦。她拿出手機一看，無語地撇下嘴角，接通，“喂，有什麽事嗎？”

電話對面的沈木秋自然能感受到她興趣不高昂的聲音，回道，“還沒睡醒嗎。”

“我已經起床一個多小時了，敢問沈先生有什麽事嗎？”

“你現在來公司。”

“啊？”尹花悅以為自己聽錯了，“來公司幹嘛？”

“全公司只剩你一個沒上交作品，你是想讓整個公司看你笑話麽。”沈木秋停頓一下，“既然你已經起床，打車一個小時差不多，你打車，車費公司報銷。”

不等尹花悅拒絕，沈木秋已經挂斷電話。

“我去。”尹花悅抱怨，這沈木秋找她的時機還真是絕了！她望着自己白色的短靴，翻到洛席的電話卻是遲遲按不下去。

站在原地糾結好幾分鐘，終于，她狠下心撥出電話，小心翼翼開口，“洛席啊，我今天突然有工作上的事去不了了。”

對面沉默半晌，只回了句，“我知道了”，随後鴉雀無聲。

“你生氣了？”

“沒有，既然你不去了，那我就去上班了。”

“喂……”尹花悅還沒來得及道歉，電話已被挂斷，她嘆口氣，只能感慨生活不易。

……

這還是尹花悅第二次來公司，依舊是樓下忙得要死，樓上安安靜靜。

她敲門進入辦公室，裏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你找沈老師是吧？”一位女助理過來，“你是尹花悅同學嗎？”

“恩。”

“沈老師現在在會議室談事，說你到的話，直接坐那兒看書就行了。”

女助理手指方向一茶幾一沙發，茶幾上方堆了好幾摞書。

“加油！沈老師說盡量都翻一遍哦。”女助理同情地望她一眼然後走開。

尹花悅走近方桌，數不清的各類愛情雜志、小說、甚至漫畫看得她腦袋犯懵。她随意拿起厚厚的一本，翻了翻，全看完這是要人命啊。

桌角放着一個木盒，裏面插滿薄荷味棒棒糖，尹花悅伸手拿來看看，沒想過沈木秋還有這愛好。她放回糖果，拿起本漫畫，然後躺沙發上認命地開始翻看。

……

沈木秋一早就約了戚念做最後的合約調整。雙方意見很快達成一致，愉悅地簽下合同。

陳述重新端了杯茶水進來，沈木秋低聲問道，“尹花悅來了嗎。”

“來了，剛剛路過您辦公室見她正看書呢。”

“恩。”沈木秋整理好文件，起身準備把戚念他們送出去。

幾人走出會議室，快靠近沈木秋辦公室時，忽然聽到一低聲咒罵。陳述面露尴尬，旁邊戚念卻是皺着眉頭，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衆人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見尹花悅躺姿潇灑，嘴裏含着棒棒糖不知在怼什麽怼得起勁，“什麽人啊這是，這種男人有必要挽留麽。”

沈木秋敲敲門，對面尹花悅一下彈起，身子坐得端端正正。

“沈先生。”尹花悅吐出棒棒糖移到身側，在看見出現在沈木秋身後的戚念時，先是一驚，後面立馬移開視線，掩過詫異。

戚念見到她也是驚訝，不過更多的是嫌棄尹花悅剛剛的坐姿。

兩人同時相遇又快速避開的眼神引起沈木秋注意，“這位是尹花悅同學，你們應該很熟吧。”

戚念依舊一臉冷漠，尹花悅笑笑，“之前一起主持排練過，還挺熟的，是吧戚同學。”

戚念冷冷瞟她一眼，對沈木秋低聲道，“我還有通告，就不打擾了。”

沈木秋讓陳述送戚念他們出去，等人走後，才不緊不慢走到尹花悅跟前，望着她手中的糖紙和棒棒糖。

尹花悅不自在地站起身，“我是看得太無聊了，這個棒棒糖我就拿了一根，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

沈木秋直直盯着尹花悅難得慌張的臉色，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個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怕你看書看得心煩。”

“給我準備的？”尹花悅終于敢正視沈木秋，“謝謝啊……不是，等一下，你來就是讓我來看書的？這麽多書評選賽前也不可能看得完吧。”

“只是讓你看看重點，找找靈感，然後嘗試以你的角度寫一些故事交給我。”

尹花悅滿臉愁苦，“為什麽這麽執着讓我寫愛情……”

沈木秋眼眉一挑，“因為很早就報名了，交不出東西會給予一年失去相關評選比賽投稿資格的懲罰。”

“啊？你怎麽不早說！”尹花悅氣到吐血，沈木秋只讓她盡快交稿，卻從未說過準确時間，“那離截稿日還有多久？”

“十天。”

“我……”十天要寫篇3-5萬字的中短篇故事，還包括構思、碼字、修改、再修改……尹花悅趕緊坐在沙發上摸上電腦，“不能直接寫嗎？”

“你覺得你現在寫出來的東西能拿獎？”

尹花悅恨恨咬牙，卻找不到任何反對的理由。

沈木秋泰然自若坐上辦公椅，見尹花悅愁眉苦臉的模樣，倒沒忍住臉上淺淺笑意，是他都未曾察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