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新歷2月14日，在現代人眼中應該算是一個比較盛大的節日，在這時的玉藻前眼中也不過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而已。

他來到鳥羽天皇的宮中已經有些時日了，按照人類的時間算起來，大約恰好是半年。這半年中他過得不好不壞，既沒有得到天皇額外的寵愛，也沒有如同無根浮萍一樣被人遺忘。

當然，以他那精妙幻術做出來的假面，也不可能被人遺忘。

畢竟他那張驚豔絕倫的絕色姿容，可是被天皇欽點特許迎入宮中的啊……

玉藻前端坐茶室內，正低着頭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天皇陛下要見自己，不過是在茶室內。

玉藻前心想着大約是這位好脾氣又帶了些書生氣的天皇陛下又是一時興起，想要教導他眼中這個來自鄉野之地的女子一些他們這種貴族之中才會培養出的興趣吧……

“阿藻。”玉藻前正揣摩着這位天皇大人又有了什麽雅興，突然這個人就悄無聲息地來了。

如果不是那種溫潤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他差點都沒察覺到原來這位陛下已經來了。

玉藻前狀似恭敬地俯下身去，剛要行禮手就突然被對方握住了。

他眉一皺條件反射地就想把手抽回來，卻在那一瞬間被對方突然施加的力道給驚得忘記了動作。“阿藻，不必多禮。”他聽到天皇陛下的聲音從自己的頭頂傳來，聲音近在咫尺。

“陛下？”今天的鳥羽天皇很反常，他不禁主動擡起頭朝着他看過去。

不怪玉藻前這麽大膽，這半年以來，這位天皇陛下的性子好得已經足夠縱容他這種不算得恭敬的小冒犯。

他看到鳥羽天皇的嘴角含笑，那雙看上去非常淡的眉眼也透着舒爽的笑意，身上隐約泛着的郁氣就好像突然散開了似得，整個人都透着一種令人移不開眼的光。

玉藻前當然是喜歡美人的。

不然以他那種性子的大妖，也不可能委屈自己扮作女子充入這位天皇陛下的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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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不可能若有似無地勾着天皇陛下的心，教他時不時地就想起自己來。

他直愣愣地看着這位看起來比起往日更加清俊潇灑的陛下，直到鼻尖傳來了隐隐的香氣。

這種香味……不是他熟悉的白檀的香氣，而是更濃郁的……酒液的香氣。

這個味道，他也只有在最開始被點名充入後宮，同這位鳥羽天皇初出合禮時才聞到過一次。

“陛下今日可是有喜？”他眨了眨眼睛，眉眼就從旁人見到的明豔嬌媚變得溫婉可人起來，看起來也同樣非常高興的模樣。

“嗯，不算什麽好事吧。”鳥羽天皇順勢就在他身邊坐下，手仍舊僅僅地抓着玉藻前的右手。

他這麽說着，頭朝着玉藻前這邊轉過去，然後又驀地笑了起來，“我只是……總覺得有些高興而已……”

他看着玉藻前那一臉懵逼卻又裝着和自己一起開心的樣子，就覺得有趣。

他這麽笑着，舉起玉藻前的手放到自己唇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阿藻今天，特別好看啊……”

“……”玉藻前看着鳥羽天皇平時根本不會做出的輕佻動作，眉頭挑了一下。他沒有在意自己手上傳來的輕微瘙癢，只是平靜地環視了一圈周圍。

很好，大約是鳥羽天皇早有預料，所以平日近身的人都被打發了出去。

然後他才反手扣住鳥羽天皇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拽，眉似蹙非蹙地看着他“陛下，您醉了？”

果然是喝多了，否則不可能他輕輕一拽，鳥羽天皇的身體就直接朝着他傾斜過去。

鳥羽被拽得大半個身體都直接朝着玉藻前撲過去，幸好他另一只手抓住了對方的肩膀，這才将自己安穩下來。“醉？”他聽到玉藻前的話，眨了眨眼睛，反應有些遲鈍。

玉藻前低下頭，和那雙看起來比起平日裏要亮得多的眼睛對視，在看到無法對焦的視線後才在心裏點了點頭，同意了自己的判斷。

果然是喝多了，不然不可能反應這麽可愛。

“啊……好像是……剛才貪杯了。”鳥羽天皇和玉藻前對視了好一會兒，這才像是反應了過來似得點點頭，然後朝着他露出一個笑來。“正因為喝醉了……所以才能看到平日裏看不到的東西吧……”他壓低了聲音呢喃着什麽，玉藻前沒有聽清楚，他只是被對方的笑給迷惑住了。

玉藻前看着那個人朝着自己微笑，比起平日裏壓抑着什麽的矜持的笑多了些肆意，看起來就顯得神采飛揚得多。然後他就像是被那笑給迷住了，伸出手去主動觸摸了那因為微笑而露出的笑紋。

……有點可愛……

他一本正經地大膽摸着天皇陛下嘴角的笑紋，一邊在心裏一臉懵逼地想。

還沒等他從這個笑裏回過神來，就看到鳥羽天皇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眉尾。“阿藻……你笑了……”他這麽感嘆着，語尾還帶了一種輕聲的嘆息。

玉藻前不知道這聲嘆息代表着什麽，他只是随着這聲嘆息，感覺心髒緊縮了一下。

有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天皇陛下并不滿足于觸摸着寵妃的眉毛，他從眉尾摸到了眉骨，又從眉骨劃過鼻梁，最終停留在那薔薇色的唇瓣上。

幹燥的手指也帶着同樣濃郁的香氣，玉藻前沒忍住張開嘴舔了舔唇角，似乎想要舔到那股香氣的源頭似得。

看到他這個動作，天皇陛下的手顫了一下，然後他就笑了，“阿藻也想喝酒嗎？”

想！

玉藻前心裏回答，不過比起喝酒……他覺得自己似乎對于天皇陛下的食欲更大。

“我喝醉了，所以不知道阿藻想幹什麽呢。”然後他就看到這位天皇陛下突然皺着鼻子，顯出了幾分可愛的使壞。

……既然喝醉了……所以……

玉藻前看着酒勁上頭似乎已經崩了自己人設的天皇陛下，藏在幻術下的尾巴蠢蠢欲動。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終于還是屬于大妖怪的膽子占了上風。

然後他就遵從了自己的心意，捧着天皇陛下的腦袋直接親了上去。

雖然有着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術，不過玉藻前到底還是個男身的妖怪，即使扮作了絕色妖姬，身體的構造卻不是簡單的幻術就能夠改變的。

所以合禮也好，後幾次的承寵也罷，都是他用幻術捏造出來騙騙其他人的假象。

迄今為止，他都沒有和這位名義上的丈夫有過什麽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不過今天，既然鳥羽天皇已經醉得開始胡言亂語颠三倒四了，那他偷偷摸摸占點兒便宜應該沒什麽事的吧……

這麽想着，玉藻前就大着膽子主動親吻了這位醉得厲害的陛下。

“阿藻今天真熱情啊……”原本只是想親親就算數的，結果不知道怎麽的兩個人就黏在了一起，一刻都舍不得分開似得，玉藻前勾着陛下的脖子，隐約似乎聽到這位陛下頗有些含糊地念叨着。

親着親着身體就被對方勾住緊貼在了一起，感受到對方炙熱的情、欲時玉藻前就好像被突然澆了一碰冷水似得清醒過來。

他掙紮着想要故技重施施展幻術，腦子卻像是不知道被糊了什麽東西，除了面前這個人似乎其他的什麽都想不起來。好不容易回想起了術士的時候，他就聽到對方似乎在耳邊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那種突如其來的心髒的緊縛感又再一次傳來，玉藻前的手顫抖了一下，最終只是用那雙紫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

“……如果是醉了的話……”他輕聲嘆息着，然後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正因為他閉上了眼睛，所以才沒有看到，原本因為醉酒而顯得頗有些肆無忌憚的男人眼裏忽然泛起了一抹笑意，那種帶着點戲谑狹促的笑意，很快又因為他的順從默許而變得溫柔起來，不同于平日裏浮于表面的虛假面具，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看着珍愛之物的眼神。

只可惜……玉藻前錯過了這一次，就錯過了整整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