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假如這是一個BE
“……第五天了……”玉藻前藏身在自己隐居的小森林裏, 把身體藏在一顆粗壯的樹幹之後,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去看那個背對着自己的身影。一邊不自覺地用手摸索着樹幹,一邊看着那個熟悉至極的身影想到。
雖然來人一次都沒有轉過身來給他看過正臉,不過光是那個背影,玉藻前只要看了就知道……
除了那個人,沒有別人!
不可能會是其他人!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不過無論是臉型還是身形, 無論是站立走路的姿勢, 還是那個瘦弱卻挺拔的背影……即使過了這麽多年, 玉藻前卻仍舊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來。
他一邊藏身在樹後,一邊用手捂着自己怦怦跳動的心, 帶了些流光的紫色眸子裏就閃過一絲複雜。
他在幾年前和大天狗、荒川之主等妖怪共同建設好了獨屬于妖怪的生存空間—浮世之鄉之後就告別了那兩只還算新婚燕爾的大妖怪,獨自一個開始了飄泊不定的旅途, 在一只妖游歷過聖泉荒山之後, 最終兜兜轉轉的, 卻還是如命中注定一般回到了這片森林。
這片……他最初出生、成長并在前半生統治了多年的森林中。
按照現世人的說法, 應該可以說是他出道發跡的地方了吧。
傳說中極惡之妖的赫赫威名直到他再回到這片地方時也沒有多少個妖怪敢入駐這片領土。
當然這片森林其實對于大多數強大妖怪而言實屬雞肋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可是玉藻前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裏,并安分地住了下來, 一住就是好幾年。
安靜得就像是在隐居一般, 仿佛已經步入遲暮之年的老妖怪一般, 打算在生命中的最後幾年日子裏安詳地回憶過去, 然後在回憶中靜靜地消逝……
他之前有過一段頭腦發熱的時間, 因為不甘蝸居在這小小的森林中,所以就跑了出去, 成功在妖界都混得如魚得水,闖下了偌大名聲,并且在妖怪之中都有了‘極惡之妖’這個名號。自得意滿的同時,他就越發向往弱小但卻比單純的妖界要精彩得多的人類世界,于是頭腦發熱神志不清地就一頭闖了進去,最後惶惶不安地逃離了出來,遍體鱗傷。
他隐姓埋名多年,多是躲藏在各種貧瘠到沒有人類願意涉足的地方,甚至就連妖怪都不愛去的地獄黃泉,他都跑進去過好幾次。
直到他們終于成功地把屬于妖怪的浮世之鄉成功造了出來。那時候玉藻前松了一口氣,在對上自己的卦之後終于露出了釋然的笑。然後他就不想再躲躲藏藏了。
和他共同建造出浮世之鄉的大天狗有邀請過他今後就住在浮世之鄉裏,因為那是一個單獨隔離的空間,進去了之後他就不用再擔心自身的安全,也不用如同蝼蟻一般躲躲藏藏,就為了逃開那個人的追捕。
但是玉藻前拒絕了。
“在把這件事情了結之後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玉藻前搖搖頭,朝着大天狗露出肆意而又邪性的笑,說話的時候帶了些咬牙切齒,“這麽多年來我到處東躲西藏,如果不是為了建造浮世之鄉,我早就正面迎上去了。”他這麽說着,纖細的手指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又不是沒有在刀山火海裏拼殺過。”
“再說,這麽久了,我也累了。”
是的,說了這麽多,其實最重要的就是玉藻前覺得他累了,他也不想再和那位玩什麽躲貓貓的游戲了。
在完成了全妖族的大事之後,他就變得更加光棍了,頗有種要死就死愛死不死的态度。
然後他告別了大天狗和荒川之主,轉頭就開始天南地北地到處浪起來,只是在他玩得頗為風生水起的時候都沒有再直面過那個人。他以為那個人應該已經放下了,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玉藻前看着自己重新給自己算的卦,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感知可以騙人,消息可以誤導,然而卦卻不會騙人。
他最終,還是要死在那個人手上的。
不過就是時間的長短之分。
所以最後他回到了自小生長的地方,安靜地隐居起來。
安靜地……等死……
在看到那個身影時,他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篤定,甚至帶了些安心。
他來了。
玉藻前站在樹後,安靜地看着那個人的背影,等着他什麽時候轉過來和他說話,抑或是不發一言直接拔劍。
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他從清晨等到了正午,再從正午等到了黃昏。
那個人始終沒有轉過頭來,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等到了傍晚,他就走了。
玉藻前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忽然間腿上就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瞪着那個人的背影,視線朦胧了起來。
“……哈……”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意思的呢喃。
……被放過了……還是……對方希望再像是貓捉老鼠一般在他臨死前,再吊吊他的胃口?
玉藻前說不清自己目前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他只是抓着心口處的衣服,突然間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直到再遇上那個人的時候,他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什麽安靜地隐居,什麽心如死灰,什麽等死……
他只是……
他還是不想死的。
一點兒都不想。
不甘心。
玉藻前坐在地上,眼睛眨了許久,才把驟然模糊的視線給重新對焦起來,硬是把紫色的眼睛眨得通紅,把那些不該流的眼淚逼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終于不得不承認,在心驚膽顫地逃了這麽多年,在逼着自己把精力全部都放到浮世之鄉上來之後……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逃避自己的感覺了。
他栽了。
栽在一個注定要取了自己性命的人手上。
“報應。”他這麽說着,撐着樹幹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挪地回去了。
那個人持續來了一個月,玉藻前也就躲在樹後偷偷看了他一個月。
他始終沒有出去。
即使他很想出去。
他說給大天狗他們聽的,甚至是說給自己聽的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也只能夠騙騙其他人,他之所以不想躲了,之所以找了個地方光明正大的隐居,其實只是因為很簡單的理由。
他想他了……
他想看到那個人,想聽到那個人溫和地說話,想看到那個人即使微笑起來也顯得極為淡漠的眉眼,想握住那雙對于人類而言常年偏低的體溫的手。
他發了瘋一樣地想念他。
玉藻前攤開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就覺得很奇怪。
既然已經是這種分開這麽多年到最後都忍不住思念到要發瘋的心情,當年又是為什麽……他能夠手也不抖地直接毒殺了那個人。
甚至是用那種溫順的柔軟的帶着撒嬌的語氣哄騙着他日複一日地印下毒酒。
他當年……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躲在樹後,看着那個人坐下了,坐在湖邊,手掌摁在了湖邊生長的雜草上,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上沾上濕潤的泥土,也不顧忌自己那一身華貴的衣袍被泥土染上塵色。
玉藻前就這樣靠在樹後看着他,從清晨看到傍晚,看到他望着平靜無波的湖面,看着他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轉身離開。
如果……就只是如果……
如果他能夠一直這樣看着他,哪怕只是注視着那個人的背影,玉藻前都覺得自己甘之如饴。
他的願望已經渺小到了這個地步。
一個月後,那個人沒有再來了。
玉藻前依舊每天都會像是習慣一樣地走到樹後站着,透過樹幹的縫隙去注視那平靜的湖面,就好像在那裏有誰的影子一樣。
只是玉藻前知道,那個人不會再來了。
那個人找回了他的皇後,儀式辦得很隆重。
那個人帶着藤原泰子回了天壽山,再也沒有踏足過塵世。
那個人……不會再回來找他了……
到最後,他就連看着那個人背影的願望都沒有能夠實現……
他聽過那個人的甜言蜜語,和那個人耳鬓厮磨,甚至在天下人面前宣誓相守。
是他食言了,所以那個人……
不再屬于他了。
他後來有過想要去天壽山看一看那個人,只是還沒有靠近的時候就被那個人的近侍攔下了。
白發紅眸,生得俊俏瘦弱的殺人鬼,是那個人培養出的最得意的心腹。
“天壽島不歡迎狐妖。”那個瘦弱的青年手持着一柄碎刃,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陌生的敵意。
他和那個紅眸的青年對視了一眼之後就離開了。
他也沒有再靠近過天壽島一步,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下。
他忘了,那個人是看得見妖怪的。
那個人是知道他當初進宮的目的的。
所以他不知道,那個人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看着他用柔軟甜美的聲音哄騙着他喝下□□的。
但是他知道,那個人最後放過他了。
無論是千年之前,在陰陽寮的大陰陽師們入宮之前默許他逃跑,還是千年之後,在天壽島上過着與世無争的神明生活。
那個人……放棄找他了……
“……如果……”
如果在那一個月之間,他能夠從那棵樹後出來,能夠鼓起勇氣和那個人搭話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那個時候就死去的話,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了。
是他太貪心。
他不想死,他想見他,他甚至想要理所當然地靠在他懷裏,聽他說話,要求他的寵愛。
他想聽他再叫他的名字。
沒有人再叫他的名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然砸:我還是忍不住要把這個發上來,不怕告訴你們……其實大舅和陛下之間原本是會有很多很多的狗血情節的,比如說這段BE,又比如說陛下把泰子找回去了,再比如說最後陛下親自殺了大舅……
不過比起來,果然是心有懷念,永不相見最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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