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懼08
冰冷的水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讓祝尋一陣激靈。他擡了擡沉重的眼皮, 渾身就被一股劇痛所彌漫。
“首長, 他醒了!”有人喊道。緊接着,有人将祝尋架起, 捆綁在木樁上。
祝尋的神智渙散,他費了好大勁的力氣, 才集中注意力看清眼前的景象。周圍是一片黑黢黢的林子, 不遠處火光點綴, 許多人正在盯着他看。
祝尋看清為首的鷹眼男子,低頭輕笑,“……原來我還沒死?”
“死?就這樣讓你死了, 豈不太可惜?”鷹眼男子走上前來, 手中運轉出邪氣逼迫祝尋擡頭。他用邪氣探測着祝尋體內的情況, 滿意哼笑, “你果真有個裝邪物的好軀體。”
祝尋早就察覺到了鷹眼男子運轉的邪氣,猜測道,“傳聞二十多年前, 木家家主木嶺天資過人,只可惜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 誤入邪道,果被三大世家和百家聯手所廢, 下落不明。”
“……沒想到你還活着,還被我遇到了。”
鷹眼男子怔了怔,沉笑一聲, “不愧是祝鶴齡的長子,反應夠快。”
“怎麽說……你承認自己是木嶺了?”祝尋沒想到自己還真猜對了。
木嶺知曉他掙脫不得,又離得近了一些,“當年,你爹和其他人說我修煉邪術、霍亂仙門百家,聯手把我的靈根廢除!可他們絕對想不到,如此一來反倒幫了我的大忙。”
祝尋靜靜聽着,沒有出聲反駁。一是為了給自己節省力氣,二是木嶺心中積怨恐怕早就想要發洩了。
果不其然,木嶺又繼續說,“靈根是修行之本,只會和邪氣相克。是你爹他們輕敵,讓我撿回一條命,也讓我今日有了反殺你們的機會!”
這二十多年來,木嶺潛心修煉邪術,還真闖出一條路子來。對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懷恨在心,這才暗中收集人手、鼓動那些靈力甚微的小家族。
這個局,他布了整整七年。
以臨海海難為開端,滅了祝氏。利用小家族挑起沈氏內部紛亂。至于寧氏,護不住同門、更護不住底下家族,名聲受損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他再帶着手底下的人一舉攻下寧氏登頂!
如今,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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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我來到底想做什麽?”祝尋打斷他的宏圖幻想,故意發笑,“前輩是嗎?就算是死,你也總得讓我死個明白。”
木嶺沒将他的激法放在眼底,卻也不瞞着真實意圖,“我需要一個傀儡。一個淬盡百毒,還能裝得下世間怨氣的傀儡。當然,這個傀儡讓乖乖聽我的話。”
祝尋雖面不改色,可聽見這句話後,心裏還是感到一陣惡寒。
“我煉出一種新的屍毒,這種屍毒既和百餘種蛇毒相輔相成,又能克之。”木嶺掌間溢出邪氣,只一瞬,這些邪氣就争先恐後地落入祝尋的體內。
祝尋身子猛顫,卻又受制于木樁。
“看見了嗎?我把你的身子淬煉成毒體,而這些冤魂邪氣,最喜歡這種滋味了。”
祝尋咬住牙,不肯輕易洩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和脆弱。可他在木嶺的眼中到底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哪裏又能瞞得住?
“再過一刻鐘,便到了你十八歲的生辰。”木嶺轉身,輕飄飄地落下一句,“最合适用來祭獻冤魂了。”
“你……”
祝尋剛欲開口,卻被一陣咒術封住了嘴。
片刻後,嚴軒朗觀察完天象,對着木嶺說道,“首長,時機已到,可以動手了。”
木嶺颔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木樁上的祝尋,“衆人聽令,木樁上的人是當今三大家族之一,祝氏的少掌門,今日我們就拿他來祭獻!”
沉悶的號角聲伴随着詭異的術語襲來,忽然間,天地變色,四面八方的戾氣沖入祝尋的體內,五髒六腑頓時絞作成一團,痛不欲生,“——啊!”
遠處幾道聲音同時傳來,祝尋分辨出其中的一道,心中微動。
——你可算來了。
——可惜,好遲啊。
……
“阿尋?醒醒。”
祝尋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在他的耳畔呼喚。他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黑暗怔住了神。幾乎是不控控制地,他便低喊出聲,“……寧越之!”
“我在。”
回應來得極快。
摟在腰間的手臂又加重了幾分力度。
寧越之揮出靈力,點亮漆黑一片的棺材內壁。他看着祝尋蒼白的臉色,一向淡然的眉眼間難掩憂慮,“還很難受?”
“我想起一些事情。”祝尋打從心底和寧越之沒了距離,再加上棺材狹窄。他似有若無地動了動身子,又往寧越之的懷裏貼了幾分,輕輕道,“我以前好像被人丢進棺材裏,和蛇待在一起過呢。”
“怪不得我剛剛一進棺材就覺得難受得緊。”大概是剛剛轉醒的緣故,他的鼻音有些軟糯,“我們待了多久了?能出去嗎?我不喜歡這個破地方。”
“剛剛才把附着在棺材上精魄凝完,你運轉靈力試試?”寧越之低聲開口,見他不似剛才那般痛苦,緊繃的心緒微松,又道,“這縷精魄并不完全,大概是外面的鬼物還留了一手。”
祝氏微微點頭,聽從他的意思運轉體內的靈力,果然又充沛了不少,“我之前一直以為,我體內消失的精魄是自動歸位的。如今看來,一直是你在暗中幫我?”
“這事我們往後再說。”寧越之伸手觸上棺材壁,用神智探尋着外側。
“嗯。”祝尋暫時壓制住這些思緒,轉而疑惑,“可我們折騰了那麽久,鬼物為什麽沒發現?”
寧越之收回手,回答,“你只暈了幾分鐘。還有,那個鬼物好像不見了。”
“不見了?”祝尋驚訝道。
“嗯,外面的邪氣不重。等我破開棺材,我們就一起出去。”寧越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道,“萬事小心,注意警惕。”
“好。”
兩人對了一眼,下一秒,靜置的棺材便驟然破裂開來。兩人默契地同時騰空而起,一前一後落在平地上。
四周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
寄瀾主動飛出劍鞘,快速将周圍掃了一圈。最終,它落在一個粗壯的樹木前,劍尖沖着祝尋兩人吱唔嗷叫。
“寄瀾發現什麽了?”
“去看看。”
“嗯。”
兩人快速閃現,走近才發現樹幹後方正躺着一個女孩子。看樣貌,正是新聞中失蹤的游靜。而在她的左前方,還躺着一具剝了皮的血/屍。
屍、體腐爛的程度并不明顯。
祝尋蹙了蹙眉頭,猜測道,“是顏落落?”
“應該是,先管游靜,她還有氣息。”寧越之看了祝尋一眼,主動蹲下身子,用靈力探測了。
游靜白色的裙子早已經破舊不堪,甚至裙擺上還沾染了大量的血跡。
祝尋見此,心有所動,“她滑胎了?”
“嗯。”寧越之起身,往她身上覆上一層保護,“我先設法護住她,鬼物才是重點,我們得先解決掉。”
“好。”
祝尋低應,忽然間胸口被傳來一陣刺痛。
寧越之眼疾手快将他攬入懷中,“怎麽了?”
祝尋蹙眉,暫時沒有答話。大腦的暈眩感傳來,四面八方的輕微動靜像是忽然放大了成千上萬倍……
等到祝尋睜眼時,眼底的犀利再起。
“祝尋 ?”
“我沒事。”祝尋壓住體內泛起的戾氣,從寧越之的懷中退了出來。他遞給男人一道安定的眼神,這才落身于一棺材上方,随手将寄瀾往四方一揮,沉聲喊道,“衆鬼聽令,都給我滾出來!”
話音剛落,四周樹葉的簌簌聲就更大了。沒多久,無數冤魂從四周冒了出來。
寧越之有所察覺,默不作聲地退至後方。
冤魂、鬼影、腐/屍聚在祝尋前方的空地上,謹慎地望着祝尋。終于,有鬼影顫顫巍巍地喊道,“參見鬼、鬼王大人。”
一語既出,湧來無數跟随呼應。
祝尋環視一圈,忽地将視線跳到寧越之的身上。對視的一剎那,他眼底的戾氣就轉為的笑意,用神智解釋道。
——我隐約想起點事情,沒想到這些鬼魂還真聽我的。你、你別生氣啊,我不會亂用邪術的,只是想問一些事情。
——嗯,我知道。
寧越之低應,語氣中沒有片刻的斥責。
祝尋松了松緊繃的神經,故意将寄瀾落在一道鬼影前。那道鬼魂被寄瀾的靈力所吓,當場就倒在地上。
“誰來說說,荒山墳這片發生了什麽?”
“大人饒命,我們不是有意背叛你的!”其中一鬼求饒道,立刻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當年你失蹤後,荒山墳确遭亂了一段時間。後來,有位仙者将這荒山墳設陣圈了禁锢。他沒有滅了我們,只是不讓我們出去。”
“仙者?”祝尋詫異,又将目光投向了寧越之。後者搖了搖頭,用神智回話。
——不是我。
那個鬼又說道,“我們待在這裏,也沒惹出大事。後來有個修煉邪道的人來了,他的修為比我們高出一大截。而且,他的身上有鬼王你的氣息。他讓我們聽命于他,若是敢不答應,就會被滅。”
“這些年,陣法的禁锢慢慢減弱,可我們還是受他所控制。”
不少鬼紛紛跟着點頭。
——那個鬼物修行高,身上有你的氣息,恐怕是得益于你的精魄。
祝尋聞言,眉梢微挑,問,“你們說的是之前設局引我的那個鬼物?那它現在在哪裏?”
這近千年的光陰,不可能還以人的形式活着。
“是他!”那道鬼影越發顯出順服的态度來,“剛剛那個仙者又來了,他們不知道打到哪裏去了。我們、我們這些都是修為低弱的鬼,那個鬼物一直用不着我們。一般情況下,我們也躲着不敢出來。”
祝尋收回寄瀾,說,行了,這裏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們回去躲好,別惹事。”
衆鬼聞聲而逃。
祝尋重新落回寧越之的身邊,考慮道,“越之,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找。”寧越之答得簡單利落。他揮手畫出一道靈符,将其釋放出來。靈符騰空而上,很快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兩人看見這點,只需一個眼神對視,就同時閃身離去。
……
荒山墳的東南角,詭氣和靈力共存,又相互抵抗。祝尋看着浩浩蕩蕩的鬼影以及鬼影中央傳來的打鬥聲,面色一變。
他知道這些鬼影被人所控,不得不聽從。
祝尋略微作想,就揮出體內的詭氣,從外圍命令道,“衆鬼聽令,散!”
與此同時,一道長鞭飛馳而過,卷着一道身影将其狠狠劈了過來。祝尋定眼一看,眸底掀起百丈駭浪,“嚴軒朗,居然是你?”
“除了他,還能有誰這般陰損下賤。”
身後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又比記憶中更沉穩了一些。祝尋聞言,不可置信地轉身,就見對方撤回自己的靈器,沖他勾了勾唇,“可算找到你了。”
有寧越之在,祝尋也不怕嚴軒朗逃脫。他欣喜若狂地朝着對方而去,一把将對方撲倒在地,壓着他嬉笑道,“……沈頃岚!好你個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沒死!”
作者有話要說: 尋尋兒:沈頃岚~~~!
一見面就被撲倒的山風:……
默不作聲狂吃醋的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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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