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節課犯困很正常嘛

“今天我們講向量，向量是……”

現在是六月份中旬，天氣已經很熱了。但待在這木香花長廊底下，卻是無比陰涼，對于這個補習地點，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費勁心力好不容易尋找到的這麽一個好去處。

“呦！訓練完啦？”單楹鑽進來，拿着兩份午餐和一杯粥。“喏，別光顧着學習，吃點兒東西。”又把粥放在洪薔手邊，趴過去跟洪薔咬耳朵。“今天是紫薯粥。”

洪薔笑了笑，用耳朵蹭了蹭單楹溜掉的頭發。

“嗯！這個……”抓住肉盒子咬了一大口，塞了滿嘴，我指着輔導資料上的一道題湊過去。

“你看這個……這裏！”洪薔放下紫薯粥，在演算紙寫寫畫畫。

“好嘞！是這樣嗎？”盯着洪薔同學的演算步驟看了一會兒，我接過筆，在另一張紙上重新演算一遍。

“不是，這裏可以再簡便一點。你看，從向量MN入手比向量AB、向量MA要省去好幾步呢……”

“啊啊對。”我塗掉自己寫得那幾步，跟着洪薔的思路又重新做了一遍。

“還有這幾道題，都是比較典型的向量幾何。”洪薔同學湊過來看我手上的資料書，半長的學生頭劃過我的胳膊，帶起一片小小的雞皮疙瘩，癢癢的；我的心，也好像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

洪薔把那幾道題畫出來，看我半天都不說話，拿手在我眼前晃晃。

“哎！幹嘛呢！”一旁坐着的單楹看不下去了，越過洪薔照着我的腦袋拍了一巴掌。

“我靠！單楹你要死啊！使那麽大勁兒。”我的腦袋一下子就被她給打偏了，哎呦，疼死我了。我揉着被單楹打痛的地方，偷偷瞪了她一眼。

“疼啊？”單楹扒着洪薔把臉怼過來。“活該！我家小洪薔給你講題，你應該感恩戴德才對，你還敢走神！對得起我們小洪薔那麽盡心盡力地給你補習嘛！”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眼看這個小祖宗怕是又要長篇大論了，我趕緊舉雙手投降。哎，真不是我慫，小爺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行了，貧得你嘞！”單楹小大王抱着胳膊，仰着頭洋洋得意地，鼻子都要沖天了。

“噗呲。”自從五一假過後，補習開始，洪薔同學每天都要被我跟單楹逗笑好多次。

“哎呀呀，小洪薔，你看你現在，真不淡定。”單楹去撓洪薔癢癢。“我原來那個呆萌的小洪薔呢？趕緊給我還回來！”

“哈哈哈，單楹！”洪薔同學笑得扭成麻花，拼命躲閃。

“哎哎哎，別鬧了，這題怎麽做啊！”看着洪薔同學紅撲撲的臉蛋兒，雖然很舍不得打破現在那麽美好的場景。但是，再不停下來洪薔同學就要笑岔氣了啊！

這樣想着，我把洪薔和單楹分開，順手就把洪薔攬在身後。“別鬧了別鬧了，還要學習呢！”

“你……”單楹本來還想鬧，我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看洪薔的臉。

“好了好了，學習了學習了。”單楹拍拍我的肩膀，站起來就想跑。“我先回教室了昂，你們也趕緊學習哈。拜拜！”

“拜拜。”洪薔跟她擺擺手。

“趕緊的吧您嘞！”

“嚴泰！”單楹對着我的臉亮了亮她的小拳頭，然後一扭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終于走了。”我長舒一口氣，拽拽洪薔同學的校服袖子。“洪薔，這道題是這樣做嗎？”

“嗯？”洪薔趴到我的胳膊上去看我手中的演算紙。

“哎，還是這樣吧！趴着多累啊。”我用胳膊肘頂開洪薔同學的肩頭，往她身邊擠了擠，舉着演算紙給她看。

“嗯！你這樣做很好啊。”洪薔同學扶了扶滑脫的眼鏡，對着我笑了笑。“這道題是向量幾何的必考題，看來，向量對你來說已經基本沒問題了。”

“那是，也不看我的老師是誰！”我得意地揚揚下巴，一把摟住洪薔同學的肩膀，還拍了拍。

“額……”好吧，這是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我。

我趕緊松開胳膊，轉過頭閉眼。‘嘿呀！嚴泰啊嚴泰。你啊你！唉……’

“嘟！”呀，下午的訓練快要開始了，我立即跟洪薔同學擺擺手。“洪薔，咱今天中午就到這裏吧，我先送你回教室，然後再去訓練。”

“不用了。”洪薔避開我伸過去的胳膊，連忙站起來擺擺手。“太麻煩了，你去訓練吧，我回教室了。”

“別啊，你……”媽呀，差點兒脫出口，這種詞兒可不能讓洪薔同學聽見。

“哎呀，趕緊的吧，要上課了。”抓起放在一邊的書，我輕推着洪薔同學的後背。“快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哦，哦好。”

把洪薔同學交給站在教室門口等待的單楹，不等她們跟我說再見，我就竄下了樓。

“幹嘛呢？火急火燎的。”單楹嘟囔了一句，摟着洪薔進屋。“洪薔……”

悄悄摩挲着指尖的溫度，回憶裏有洪薔同學柔軟的肩膀，那一個下午，我都是心不在焉地完成訓練的。

“哎，洪薔呢？”晚飯的時間比較短，我們就沒有約着補習。教練的哨聲一響，隊友們就互相打着哈哈散了。拿起衣服，回到教室，我看見單楹一個人坐在教室裏，百無聊賴的翻書。

“剛才老師把她叫走了，估計……一會兒你也要去。”單楹對我聳聳肩，一幅很無奈祝我好運的眼神。

“啊？什麽？”我一頭霧水地在她面前坐下。“說清楚。”

“你們中午不是在小花園裏補習嘛，我雖然不在場，但是我一直都在門口看着呢。”單楹用下巴給我指了指教室門口。

“所以呢？”

“今天中午，你們補完習回來，我看見教導主任在你推着洪薔走出來的時候，從小花園後面過來了。我估計，他是以為你倆……咳嗯，那個吧。”

“那個！哪個？”

“就是……那個啊。”單楹的眼睛咕嚕了兩圈，撇撇嘴。“前兩天還有人被通報批評了，不就是因為早戀嘛！”

“嗨，那不可能。”嚴泰擺擺手。“按照教導主任那個性格，要是他真的懷疑我跟洪薔早戀，早就在中午的時候就揪住我倆不放了，還能讓我倆上樓？”

“哎？說的也是哦。”單楹摸摸下巴。“那老師找小洪薔有什麽事兒啊？”

“你都不知道了，我這個才回來的怎麽可能知道呢！”

“切，也對。什麽都靠不住你。”

“哎，你再這樣說我翻臉了昂！”

“略略略！”

“哎呦我去！單楹你長本事了，現在洪薔不在，看我怎麽收拾你！”

“來啊！來來來！看誰收拾誰！”單楹也站起來撸袖子。

“呀吼！”我鬼叫了一聲，擺開架勢。

“嚴泰！幾日不教訓你，你是又皮癢了啊！”單楹把腿放在桌子上，壓了壓。

“咦！”我往後跳了一步，這姑娘可是練過散打的，要小心行事。

“來啊！”單楹對我勾勾手指。“姐這次先讓你三招。”

“啊！”正要撲過去的我被單楹大長胳膊一攔，端正地站到了她的身邊。“別鬧！洪薔回來了。”

“你倆……幹嘛呢？”洪薔走到我倆面前，歪着小腦袋問。

嘛呀！萌！我跟單楹同時轉過去捂鼻子。

“對了，洪薔，老師找你有什麽事兒啊？”我跟單楹默契地結束了一場根本沒有開始的鬧劇，把洪薔按坐在座位上，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你瞅我我瞅你。

“沒什麽，就是班主任問我為什麽中午跟嚴泰一起跑到花園裏去了。”洪薔乖乖回答。

“看吧。”單楹給我使了個眼色。

“那老師有沒有說你啊？”我搬着凳子往前湊一湊。

“沒有啊，我跟老師說我在幫你補習，每天中午都會在那裏。我還跟老師說，歡迎他多去看看，有些知識點我還不是很清楚，要是老師也去，肯定更好了。”

看着不自覺捧着小臉兒獨自開心的洪薔同學，我跟單楹對視一眼，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原來，這樣也行啊。

“這樣好啊，洪薔都歡迎老師去了，以後也就沒有其他人說說閑話了，教導主任也不會誤會你們了。”單楹一巴掌拍在我肩上。

“是啊是啊。”洪薔同學眯着眼睛笑。

好吧，這樣……也算可以吧。兩個小夥伴都不覺得有問題了，我還有什麽疑義呢！我在心中攤手。都是女孩兒，得寵！

☆、（七）慢慢地認清自己

“電學這一塊兒……”時光飛逝，我們已經不是高二的孩子了，而是，高三的學習狗！唉。

“哎呀，怎麽那麽難啊！”說真的，那些電路圖啊，電壓呀，電勢啊，在我的眼裏就跟天書沒什麽兩樣。有時候，我真的真的很想把物理書給撕爛，扔掉！

“不是，這裏不通，短路了，電流應該經過這裏！”洪薔同學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了，她現在，戴上了更厚的眼鏡片；看書的時候，也離書本越來越近。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也是我跟洪薔還有單楹在歷經了整個暑假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因為暑假的時候我要參加封閉式集訓，所以，洪薔并沒有在暑假的時候幫我補課。另外，據單楹情報員打來的電話，我得知在暑假的時候，洪薔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清楚她到底去做了些什麽。因此，整個暑假，我們木香花補習小組成員三人，是各過各的，連消息都不怎麽互通。

在高二下學期，我認識了洪薔，并且成功地跟她成為了朋友；同時，我也解開了多年的郁悶，跟我們的小院兒一霸單楹同學和好如初，繼續狼狽為奸……哦不對，是勾肩搭背！也不對，額……應該怎麽說呢？

“是老死不相往來！”一個又硬又冰的長條形物體撞在我的額頭上。

“啊！單楹你！”我轉過頭怒瞪膽敢在我身後作怪的人。“下次輕一點兒啦。”看着單楹滿臉煞氣，很抱歉，我可恥的慫了。

唉，真的不怪我膽兒小，是真的，你是沒見識過單楹同學真實的手段。噫~想起來我都要打好幾個哆嗦。

單楹把冰可樂摔我懷裏，然後把一杯溫熱奶茶放進洪薔同學的手裏。“趕緊趁熱喝，再涼就不好喝了。”

“嗯！”洪薔同學咬着吸管，繼續在演算紙上劃來劃去。

“這裏。”單楹同學湊過去看，在演算紙上指指點點。“這個公式下面代入那個公式是不是要更簡便一些？”

“這樣做是省略了一些步驟，但是在演算完後需要證明你的結論，這樣更麻煩，也沒必要。”

“哦哦，對呀，要證明的。”

瞅着她倆湊在一起的小腦袋，我狠狠灌了一口冰可樂，默默地左看右看。沒辦法，她倆讨論個沒完，我沒有事兒可幹啊。

這一看不要緊，教導主任正往我們這邊走過來，我的視線正跟他對上。

“主……”我正要站起來跟教導主任打招呼，只見他示意我不要動，往我們這邊看看就直接走了。

直接走了……接走了……走了……了……我的媽呀！教導主任，不能因為她倆在我旁邊正讨論問題呢你就放過我們啊！我們可是男女混合在一起玩，哦不，學習啊！啊啊啊啊啊啊！

“唉。”我嘆了口氣，繼續無奈地坐在石板長廊上看洪薔和單楹她倆讨論問題。

“早知道你倆能讨論到上課，我就提前走了，還能睡一會兒……哈欠”我伸了個懶腰，抱起書慢慢走在挎着手臂的連體嬰單楹和洪薔身邊。

“略略略。”單楹瞥了我一眼，對我做了個鬼臉。

“其實，我和單楹讨論的時候，你也可以聽啊。”洪薔同學細細的聲音從小路的另一邊飄來，經過單楹同學的調笑，鑽進我的耳朵裏。

“就是就是。”單楹沖我努努嘴，“你不聽，還能怨誰呢？”

“哎，單楹！”

“哈哈哈！”

“單楹你別跑！洪薔要跟不上你了！”

“沒事兒，洪薔你跟着我就行，其他的別管！嚴泰你是追不上我們的！哈哈哈！”

“單楹！看我的飛毛腿！”

玩累了，也跑累了，我們回到教室，正好打上課鈴。

“有關鈣的化學公式都記住了沒？還有課本後面的化學元素周期表，前二十位要求全部記住，後面的要求會寫排名和……”

“好了，現在默寫。我抽兩個同學上來寫啊。”

“啊……老師。”

“叫老師也沒用，抽——單楹！”

“噗！哈哈哈。”我用手捂着嘴以免笑出聲。

“嚴泰！”

“啥？”晴天霹靂，我天，今天老師怎麽抽到我了？我愣愣地站起身，愣愣地往前走，愣愣地拿起粉筆站到黑板前，愣愣地……跟身邊相隔不遠的單楹同學對視。

“噗呲！”單楹瞟了我一眼。“看啥呢？趕緊寫！”

“天天看你不在教室，這次，可讓我逮到你了。”化學老師邪魅一笑。“趕緊寫！”

“唰唰唰。”“刺啦——”頓時，教室裏只剩下粉筆摩擦黑板的聲音。

“嗯，不錯嘛。”單楹先寫完回到座位，老師站到教室後面對着她點點頭，看來是很滿意。

“碳酸鈣，碳酸鈣和二氧化碳的反應條件是……”天吶撸，我在最後一個公式那裏卡殼了！媽媽啊！爸爸！誰來救救我。哭喪着臉怼在黑板前，身後的視線如芒在背。唉，停留的時間太長，老師不樂意了。

“二氧化碳是氣體，标注為g。”突然，後面飄來一個細細的聲音。

是洪薔！我感激萬分地扭過頭，跟擡起頭的洪薔對視。

“标注為g。”洪薔同學認真地看着我，嘴巴做了幾個口型。

“哦！”獲取了重要信息，我趕緊轉回頭，唰唰寫完公式，逃也似得飛回座位。

“嗯，都不錯。”老師點點頭，踱回講臺。“來，今天我們繼續複習……”

“哈，得救了。”我趴在桌子上，感覺自己的手都不受控制了。天啊，要是讓化學老師逮到了，唉，她那張嘴啊，會把你給說死的！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哼着歌，把羽絨服甩到肩上，今天是深秋季節裏難得的大晴天。

“來。”洪薔拍拍身邊的位置，繼續埋頭于她的學習。

“嗯。”我應了一聲，翻開洪薔一起帶來的輔導資料，先完成每日必備的知識點總結。

“單楹呢？”擡頭望望，今天小魔女不在。

“她這段時間很忙。”洪薔回了一句，“咳咳，最近可能都不在學校。”

“好吧。你感冒了？冷不冷？發燒了？”我把羽絨服披在洪薔肩上，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事。”許是我的手停留地太久，洪薔同學臉紅了。

“啊！”我趕緊收回手，舔了舔嘴唇。“不發燒，不過，你身體不好，我們下次還是換個地方吧。”

“就這兒吧，這裏清淨；況且，也不是很冷。”洪薔同學淡淡的笑了笑，并沒有看我。

“那行吧，你多穿點兒。”我把輔導資料往洪薔眼前送送。“這道，還有這個。”

“嗯，苯的化學反應就……”

“這個公式是不是要記住啊？還有酚的反應過程和反應條件。”

“是，而且還有這些。”

“哦！”

接下來的幾天，單楹同學果然沒有來打擾我和洪薔同學的共同學習。我，很滿意！超級滿意。

“喏，今日份的粥，皮蛋瘦肉粥。”把杯子放在洪薔手邊，我接過洪薔同學遞過來的真考卷，看着上面的紅叉，悄悄吐了吐舌頭。

“這是昨天你做的題，還是以前那些問題。”洪薔扶着眼鏡，目光堅定且冷漠。“這個知識點我已經跟你講了很多次了，你為什麽還是做不對呢？”

“哎呀，洪薔，你再跟我講一遍，我保證，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做錯了！”我流着冷汗，翹起三根手指發誓。

“發誓也沒用，回去抄十遍！”洪薔把錯題本丢到我腿上。

“好好好。”看着洪薔微怒的臉，我趕緊答應。至于身為男人的尊嚴和臉面……那是什麽，能吃嗎？比得上我家洪薔開心嘛！

“哈，嚴泰，學習呢？”隊友稀稀拉拉地走過來，給我們打了個招呼。

“昂。”我嘩啦啦翻書，忙着呢，沒空理他。

“洪薔啊，你說你給嚴泰補了那麽長時間課了，他學得怎麽樣啊！”另外一個隊友插進來，跟洪薔擺擺手。

“還行吧。”洪薔迷茫地朝這邊望了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學習。

“哎！你行啊！”好在隊友都習慣了洪薔的回應方式，也知道她的情況。所以，他只是對着我擠了擠眼睛，努努嘴。

“別擠了，本來眼睛就小，再擠就沒了！”嫌棄地看着他，我擺擺手。“你這樣太辣眼睛了，趕緊走趕緊走！”

“唉，小氣。”隊友撇我一眼。“洪薔，你介不介意幫我也補補課啊？我也想把文化課的分提高一下呢！”

“不行！”看到洪薔重新擡起頭，不知怎麽的，我心裏有些不舒服，連忙攔下就要說話的洪薔。“人家也忙着呢，要補課自己找老師去！哎呀，走走走！”

本來就是想要回絕隊友的，可是說着說着，我竟然直接站起來哄他走。

“走就走。”隊友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你這獨占欲……唉。”

“啥？”我沒有反應過來。

隊友也不搭話，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用手點點我，就在我呆愣的目光中活蹦亂跳地離開了。

“什麽啊。”切了一聲，我回到長廊重新坐下，正要拿起卷子，就對上了洪薔同學迷茫的眼神。

“啊啊啊，沒事兒！”我撇開眼。“學習吧，學習。”

木香花長廊下依舊是那麽安靜，我跟洪薔坐在一起學習，誰也不打擾誰。可是，氣氛明顯跟之前不一樣了。

“為什麽呢？”我撓着脖子，回想着剛才的感覺。真是二丈摸不着頭腦！

☆、（八）一切，我都希望它慢一點

“好，先跑個二十圈吧。”考核越來越近，我們的訓練任務也越來越重。這不，一大早剛從家裏趕過來，迎頭就砸下來這麽大一個任務。

好吧，也不算重了，高中三年都這麽過來了，哪能在這最後的緊要關頭掉鏈子抱怨呢！

“嚴泰，你領隊。”教練擺擺手，“十分鐘，給你們十分鐘熱身，然後都給我去跑圈去！”

“好嘞！”我應了一聲，跟隊友們抓緊時間抻胳膊踢腿兒，扭扭腰轉轉脖子，先把身子熱起來再說。

“開始！”教練掐着表沖我們這邊吼了一聲。哦，他在食堂門口呢，嘴裏還咬着根油條，豆漿在他手裏晃來晃去。

“走吧。”我們的領隊是一天一換，按班兒排的。隊友拍拍我的肩膀，攬着我的脖子就往塑膠跑道上沖。

“來吧，走着。”我帶頭在塑膠跑道上走了大概有個三四十米，然後擡腿慢慢跑動起來。

“呼呼呼。”訓練了三年，可一下子跑了個二十圈還是挺要命的，好在，大家都基本上習慣了這個訓練強度。跑得慢一點沒關系，保持隊形和速度才是最重要的。

“教練！”順利地把所有人帶回，我們三五一群地走回綠茵場，準備下面的訓練。

“鉛球隊跟我走，長跑的先去壓壓腿！短跑的跟着那誰，到那邊去練高擡腿！舉重的自己去拿器材去。”教練捏着簽到表掃了我們一眼，指指操場，就給我們安排好了在剩下時間裏，我們各自要待的地方。

“好。”隊友們四下散開，跟着自己的小組長去場地訓練。

“一二三，嘟！”

“加快加快加快！”

“先舉到肩膀，注意姿勢！手！手你聽見沒！”教練來來回回滿操場跑，給大家進行着指導糾正。

“鈴鈴鈴！”終于，在這灰暗的深秋時節，上午的課程結束了；教練也大發慈悲地讓我們休息一下，然後再回來接着訓練。

不想跟那些餓昏了頭的學生去擠，我們先坐在操場上，擦汗的擦汗，穿鞋的穿鞋。

“哎，嚴泰！”我正往嘴裏灌着水，隊友突然拍了我一下。

“嗯？”我咽下嘴裏的水。“幹嘛？”

“想什麽呢？好久沒見你那麽出神地在想事情了。”隊友對我擡擡下巴，其他隊友也湊過來，紛紛附和道。

“是啊是啊，這都兩三天了，你咋心不在焉的。”副隊長擦着眼鏡，時不時對着鏡片哈口氣。

“嗨，說啥呢！我沒有啊。”盤起腿，我用手撐着身體，放松着僵硬的脖子。

“不像。”隊友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嗤笑着搖搖頭。

“哎，怎麽不像了！找揍呢！”我用腳踢踢他的腿，惹來他嫌棄的拍打。

“你就別裝了。”隊友翻了個白眼兒。“你可是很少發呆的，別蒙我們，好歹也是三年朝夕相處的交情了不是。”隊友搖頭晃腦地發表自己的見解。

“去你的，真沒有！”我笑了笑。“你這是三年的交情嘛？那照你這樣說，你該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了。”

“哎你怎麽說話呢！”隊友把毛巾甩到我身上，又覺得氣不過，再在我腦袋上糊了一把。

“哎，人少了，去食堂吧。”副隊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咱時間可不多，等會兒還要訓練呢。”

“好。訓練訓練。”大家慢慢從墊子上爬起來，搖搖擺擺地往食堂走。

“哎！別搶！”

“這是我的！”

“胡說！”

青春，總是鬧騰的，尤其是……對我們這一群人來說。

看着在飯桌上又鬧起來的隊友，我和副隊長對視一眼，默契且同步的扶額。

“別打了，都給我好好吃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副隊長一人給了一筷子，散發着黑氣。

“哦。”隊友們捂着頭，在副隊長危險的目光中快速扒飯。

“嚴泰。”正吃着，有人跟我打招呼。

“嗯？班長。”咬斷面條，我擡起頭看看是誰跟我打招呼。

“啊，今天你跟洪薔可能不去補習了。”班長站那兒停了一會兒，支支吾吾地說。

“為啥？”我放下筷子。“是洪薔今天沒有時間嗎？”

“不是。”班長撓撓頭。“哎呀，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今天上午上課，洪薔暈倒了，我們就打了120，現在在醫院呢！哎！哎！”

“嚴泰！”

身後傳來班長和隊友急切的呼喚聲，我沒有搭理他們，悶着頭沖出食堂。

“嚴泰！”隊友又喊了一聲，然後被副隊長拉住了。

“讓他去吧。”副隊長踮起腳尖，食堂門口已經看不見嚴泰的身影了。“趕緊吃飯，等會兒就訓練了。”

“那嚴泰怎麽辦？”

“他那麽大個人了還能走丢啊？再說了，人家洪薔幫了他那麽多，是該去看看。”另一個隊友回了句，然後呼啦啦吸溜面條。

“哦，行吧。”副隊長拍拍站在一旁吓愣了的班長。“謝謝你啊。”

“啊，沒事兒。”班長擺擺手。“我，我先去上課了。”

“好，拜拜。”

“哎，拜拜。”

“那等會兒訓練，嚴泰還去嗎？”目送班長離開，副隊長繼續坐下吃飯，其他幾個人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看來是不會了。副隊長，等會兒萬一教練問起來怎麽辦？”

“我跟教練說一聲吧。”副隊長攪拌着碗裏的粉。“趕緊吃！”

食堂裏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也顧不上。當聽到洪薔在課堂上暈倒送進醫院的消息後，我的腦子就是懵的，成了一團漿糊。

好在，醫院就在離我們學校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跑兩分鐘就到了。

詢問過前臺的護士小姐姐後，我來不及等候擁擠的電梯，選擇了三兩步竄上樓梯。

“洪薔！”我撲開病房門，氣喘籲籲地半蹲在房門口。

“嚴泰？”回答我的不是熟悉的洪薔同學細細的聲音，而是另一道熟悉到一聽就會頭皮發麻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班主任好！”我站直身體，手足無措地撓撓頭。“我，我聽班長說洪薔同學在醫院，就……就想着來看看。”

“哦，那是得來看看。”班主任并沒有說什麽，只是給正在病床上坐着的洪薔掖掖被角。然後拿起在病床邊上放着的小櫃上面的蘋果，慢慢削着。

“洪薔……”我偷偷觀察着班主任的臉色，慢慢挪進屋，湊到洪薔同學的病床邊。

“嗯？”洪薔的臉色很蒼白，嘴唇沒有一點兒血色。

“不用擔心。”她微微笑了笑。“只是有些貧血，等我挂完這瓶水，就可以回教室上課了。”

“哦，好。”氣氛很尴尬，十分尴尬。我站在那裏，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了好了，我先回家了，你們倆聊吧。”班主任把削好的蘋果放回原地，拍了拍手和褲子上沾到的蘋果汁，站起身跺了跺腳。“不過，嚴泰你要注意時間昂，別忘記回去上課。至于洪薔，你今天下午就別上課了，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你家的那個鄰居我給她打過電話了，她說她等會兒就來。”

“啊？”我驚訝地睜大眼。“洪薔，你，你爸媽不來看你嗎？”

“他們……”洪薔剛要說話就被班主任打斷了。“洪薔你休息着，我就先走了。嚴泰你注意時間昂！”

“哦，好！班主任再見！”我扭身沖着班主任鞠了一躬。

“哈哈哈。”看見班主任瞪了我一眼，洪薔輕笑出聲。

“唉。”嚴泰的臉紅了，只可惜，他本來的膚色太黑，看不清楚。

“那，你好好休息。來，吃個蘋果。班主任削的，不吃白不吃。”我避開之前班主任明顯不想讓我知道的洪薔同學的家庭問題，幫她把蘋果拿過來塞進她沒有挂水的那只手裏。

“嗯。”洪薔咬了一口蘋果，沖着我笑了。

“甜不甜？”我努力把眼睛睜大。

“嗯。”洪薔點點頭。“你不回去訓練嗎？我聽單楹說了，你最近的訓練任務很重。”

“嗯，沒關系，副隊長會給我請假的。”我低下頭。“你怎麽搞的，把自己給弄貧血了。”

“也沒什麽大事，可能是最近天氣太冷了。”

看着洪薔越發厚實的鏡片和圓潤的小下巴，我明白，她是不想讓我擔心；因為，她根本沒有對我說實話。不過沒關系，她不想說，我就不問。

“洪薔？”正當我們兩看相無言的時候，一個小護士敲門走進來，拿着一杯水和一個藥瓶蓋。“喏，這是今天的藥。”

“怎麽這麽多？”看着滿滿一瓶蓋的藥丸和藥片，我悄悄咽了口口水，這也太多了。

“嗯。”洪薔并沒有什麽表示，接過瓶蓋和水就利落地吞下所有的藥。

“洪薔，貧血，要吃那麽多藥嗎？”目送小護士離開，我捅捅洪薔的胳膊。

“呵。”洪薔笑了，并沒有回答我的話。

果然，第二天，洪薔就繼續來上課了，我們的補習也得以繼續下去。

天氣越來越冷，在我的堅持下，我們把補習的地點換成了教室，單楹因為大學面試考的原因，已經離開了學校，估計要等到春天之後才能回來了。

“洪薔，你這是，又胖了？”指着洪薔不用低頭都能看見的圓潤雙下巴，我笑出聲。

“應該吧。”洪薔送給我一個白眼，聳聳肩，一本厚厚的卷子就拍在我的面前。“今天的作業。”

“啊，不要啊——”嚴泰哀嚎一聲。“洪薔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趕緊寫！”

大雪紛飛，呼氣成霧，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現在是我們高三上學期的最後一個星期，我看着坐在座位上不停寫寫畫畫的洪薔，突然感覺有些傷感。

真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慢一點，再慢一點啊。

☆、（九）木香花開了

“擡高！對！”體育館裏，所有的隊員都在揮汗如雨。考核比賽越來越近，所有人的背上仿佛都被上了個發條，只要一提考核比賽，準保給你一個驚天大白眼兒。

這裏是首都的體育大學的體育館，現在正值寒假。與窗外肆虐的鵝毛大雪相得益彰的，是我們全體參加考核比賽的體育生從額頭直通腳底的熱氣與汗水。

“一，二，三——對，再做一組。”不要懷疑，我正在進行的是手臂力量的訓練，這看起來很像是在健身，但這也是我們必須要做的訓練。

“嚴泰！”訓練結束，大家都努力擡起疲累不堪的身體，挪動好似灌了鉛的腿腳，拾起扔得到處都是的外衣，披上挂在更衣室櫃子裏的羽絨服，三三兩兩地挪去食堂吃飯。

“幹嘛？”我用毛巾胡嚕胡嚕頭發，擦了擦脖子上和胳膊上的汗，對着來人甩了甩頭。

“好了！別甩了，等會兒脖子都要斷了。”來人是跟我一隊的隊友，他搭上我的肩膀。“今天吃啥？”

“這個吧。”我端着套餐找了個座位坐下，不一會兒，他也拿着倆饅頭和一些炒菜坐到了我身邊。

“咱是明天晚上的火車對吧？”正低頭喝着湯呢，隊友突然來了一句。

“是啊。”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繼續吃飯。

“唉，真快。”隊友突發感慨，我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