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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兩的溫馨宵夜沒能做成,甫一回到臨時住所,顧北芽便失了興趣,鑽進被窩裏和顧宗主說起扇音之事。

聽到扇音的名字,顧宗主還有些詫異,對修真者來說,這等低階器靈實在是要多少有多少,死一個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可顧北芽卻很在意,他整個人窩在顧宗主的懷裏,趴在顧宗主寬厚的肩膀上,臉側貼着顧宗主那也只着了單薄綢緞亵衣的肩窩,手掌無意識的捏着顧宗主那飽滿的胸肌,說:“扇音還會回來嗎?”

顧宗主對愛子這等小癖好無限縱容,從不抗拒,對愛子戀舊的心情也深覺可愛,在滿是燭光的寝室內,聲音迷人如深淵之樂:“會回來,明天芽兒一早起來,扇音就回來了。”

“那就好。”

“好什麽?”顧宗主笑道,“不過是泥人一般只會聽從命令的器靈,不是真的生靈。”顧宗主說得委婉,其實準确來說,那扇靈不過就是被強行點化出來的傀儡人,沒有自我意識,僅僅空殼罷了,能夠為他的芽兒擋上一擊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可我摸他像是真人,有血有肉,除了不會說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安安靜靜的,比魏九郎好多了。”顧北芽說到這裏,手指尋到了一處平坦大道上的矮樹樁,樹樁被手指轉着圈□□着,發洩手指主人的小小不滿。

這舉動大約是顧北芽自嬰兒時期遺留下來的惡習,因其小時候沒有母親親自喂奶,吃米糊也咽不下去,只肯要顧宗主抱着喝羊乳,一邊喝還要一邊用兩只肉嘟嘟的小手揉捏顧宗主胸前的衣物,像是人間的小貓,以為多踩一踩就能出來更多,殊不知顧宗主只是用仙法控制着羊乳從碗裏挑出一條細細的水柱連續不斷的落入小北芽的嘴裏。

“怎麽?魏九郎哪裏又不好了?之前還和爹爹說九郎弟弟會讓紙鶴飛起來,特別厲害呢。”

顧北芽在顧宗主懷裏沉默片刻,随後嘆了口氣,說:“他日後怕是不會來找我了。”

“怎麽會呢?”

“他膽子小,會怕我。”今日他睜開了眼睛,而他眼睛是什麽個惡心狀況,顧北芽心知肚明

“不會的。”

“會,我知道。”顧北芽說到這裏,伸出一根指頭抵在顧宗主的唇上,不想再聽,“我困了。”

“好,睡吧。”顧宗主哄道,“爹爹不怕你。”

“恩,我知道。”顧北芽雙手圈住顧宗主的脖頸,長發從單薄的後背散開,從兩側滑落,他不知自己這般模樣是多令人充滿幻想,每一寸身段都柔軟纏綿,似水似火,親吻在顧宗主的下巴上,“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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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顧北芽從睡夢中感覺到身邊的爹爹似乎不在,他手立即胡亂摸了摸身邊的位置,摸了個空後便瞬間驚醒,猛跳的心髒直到有人将衣裳披在他的肩上,他才松了口氣,冷靜的伸手握住那人的手腕,說:“扇音?”

扇音回來了,卻并非是和昨日一模一樣的本尊,而是顧宗主又重新點化了一只扇子,并特意做出和之前扇音一樣的人形,下了禁咒鎖在顧北芽的三米之內。

扇音無法說話,乃正經的一具無品器靈,做童子打扮,黑發極短,只兩鬓留長落于胸前。面如冠玉,唇薄目黑,是一具十分俊美的扇音複制品。

顧北芽捏着扇音的手,能摸到扇音手心上很特別的小肉結,卻相信是之前的那個扇音回來了,于是很放松,任由扇音幫自己穿衣洗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坐在矮桌前,吃着大肉包子,一口一個小缺口,每一口都細嚼慢咽,姿态優美,淩然高貴,似乎非得将包子的每一個成分都咀嚼出來,分析透徹才肯下咽。

他一個包子吃了一半,就把肉餡兒完完整整的被擠出來丢在精致的小碟子裏,然後興許是太過安靜了,所以也沒有如往常一樣的胃口,捏着剩下的包子問扇音:“少城主有沒有來找我?有就敲一下桌子,沒有就不敲。”

結果自然不出所料,顧北芽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面上便也沒有多少失望,只是想着他和少城主從小一塊兒長大,少說也有七八年的交情,誰知卻還是這樣——想來魏九郎以前說的話都是假的,說什麽要做他的眼睛,把外面看見的事物都一一講給他聽,也只是說說而已,當不得真。

就這麽簡單失去了一個可以交談的朋友,顧北芽的世界就又冷清了一點,可他現在也沒有多少精力去關注這些,而是想着爹爹所說要領他上山求那天樞老者給一條活路。

可顧北芽覺着,此事絕非易事,如果有,早便有了,何必等到如今……

他不想再經歷一場飄渺的希望,不想要那種希望,他死心了,可爹爹明顯沒有死心,所以顧北芽想,如果尋找讓他健康正常的方法能夠讓爹爹感到好受,有目标的活着,總比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陷入死寂要好得多。

顧北芽一邊想,一邊任由扇音給自己擦嘴,然後聽着桌面上的碗筷被收拾起來的聲音,和逐漸靠近自己的腳步聲,準确扭頭對着來人方向,不用猜,應當是爹爹來了。

“爹爹,你去哪兒了?”顧北芽不是好奇,而是擔心,他察覺到爹爹今日應當是去了別的地方,竟是在春季,裹着一身寒風進屋。

那寒意遲遲不退,非得顧宗主運氣一周才逐漸猶如霧氣消弭。

“自是去道友那裏借了東西過來。”顧宗主一邊說一邊拉着顧北芽的手讓顧北芽輕飄飄的浮在地面上,猶如正常人那樣站立,随後将手伸入乾坤戒中,拉出一個巨大的百寶箱,百寶箱上封着機關豎紋,非常人能輕易打開,但顧宗主只揮了揮手指頭,便讓百寶箱自動打開,露出裏面琳琅滿目的寶器!

首先是一套玲珑鶴錦袍,其透如輕紗,花紋絕美,被顧宗主套在顧北芽身上後便随着顧北芽的衣裳更改樣式,貼合少年身形。

其次是一條淺藍色的發帶,顧宗主輕挑了兩縷愛子的長發在手中,然後綁在顧北芽的腦後,發帶系着蝴蝶結的樣式,乍看起來普普通通,倒也沒什麽特別。

最後是一套玉镯,镯色血紅剔透,可大可小,戴上後,隐隐約約從淺藍白底輕紗長袖裏露出,點綴得格外奪目。

顧北芽被擺弄了半天,等爹爹住手,渾身已然重了三斤不止,就連手指頭上都被套了十個玉戒,脖子上吊着一條金項圈,眉心又被爹爹點了一抹朱砂,原本清清冷冷的雪人,瞬間變成了珠光寶氣富貴逼人的人形寶藏。

顧北芽可不知道,自己這一身的東西,那可都是罕見的寶具,每一樣東西放去金州大陸上任何一個拍賣閣或黑市上,那都是幾萬上品靈石都買不到的防禦神品!

這些法器加起來,甚至能夠讓顧北芽躲過一次渡劫期大能的一次全力攻擊,乃保命最強組合,尋常人甚至無法觸碰顧北芽一根毫毛,哪怕是牽一牽手都能讓自己的手掌腐爛化為白骨。

顧宗主一大早便是尋這些寶貝去了,待将顧北芽打扮得像是過年一般,才将因為下身殘疾而發育緩慢,身高比一般同齡人稍矮些的北芽抱在臂彎上坐着,攜扇音器靈走出房間,一面出去,一面拉着顧北芽的手親了親,說:“芽兒,我們走吧。”

顧北芽從未出過遠門,但既然有爹爹抱着他,那麽哪裏都不算遠。

“好。”少年聲音平靜。

随着爹爹走出房間的腳步聲,顧北芽慢慢開始嗅到屋外的花香、感受到皮膚上陽光的熱度,微風輕拂,閉目少年發帶揚起,衣袂飄飄,恍若将月光披在身上、群星做襯的輕紗也随風鼓浪,端的是一副美不勝收之态!

自望虛城到那金州大陸第一門派鏡山門,若是顧宗主獨自去往,那須臾便可抵達,但要領着凡人之體的顧北芽,即便他們将乘坐極品法器‘風雷夢舟’這座三層巨船騰雲駕霧前去鏡山門,那所需時間便應當是三天之多。

法器‘風雷夢舟’是顧宗主在已經塌毀的密境中獲得的寶貝,只不過這東西得來之後并無大用,便被丢在乾坤戒中落灰,誰料今日倒重見天日,于望虛城前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壩上急速變大,然後入座了兩人一器靈。

金光閃閃的顧北芽心裏忐忑,直到上船後又被放到封閉室內耳邊聽不見陌生的人語,迎面感受不到陌生的風,嗅不到陌生的氣味,這才逐漸放松,松開一直緊握的拳頭。

“芽兒,我們上船了。”顧宗主一面幫顧北芽整理了一下長發,一邊說,“你的左邊是一些打開後就自動閱讀的竹簡秘籍,右手邊是清茶與桂花糕,可還有什麽想要的?”

顧北芽聽爹爹這話,微微皺眉:“你不陪我?”

顧宗主伸手捏了捏少年的鼻尖:“自是陪你,問你這些話不過是想要再準備得充足一些。”

“哦……”顧北芽臉頰浮出兩團淺淡的粉,點了點頭,“不必再準備什麽,爹爹快坐。”

少年伸手拉着顧宗主坐下,父子兩人又一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連體嬰兒的模樣,扇音則被吩咐去往外面甲板上站着,美名其曰觀察附近有沒有古怪靠近,實際上顧宗主只是不喜歡有人插足自己與愛子的相處時光,哪怕只是一個由他控制的器靈也不例外。畢竟以顧宗主的修為,哪裏會不知道有人靠近他的風雷夢舟呢?

風雷夢舟在雲層之上行速相對禦劍飛行的修士們慢上不少,偶有散修看見,驚嘆這等寶物居然能夠在此看見,卻又絕不會上前半分,不然絕對會被船上元嬰期的修士視為挑釁!

如今五大陸修真之人千千萬,堵在煉氣第十三層遲遲無法築基之人多如過江之鲫,能夠築基那都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資質極佳!往後金丹、元嬰、化神、分神、合體、大乘、渡劫,每一個結點都猶如登天!于是五大陸加起來,金丹修士也不過萬餘,加起來的元嬰期修士也不過百人,化神只有兩三人而已,分神、合體、大乘、渡劫期的修士萬年前還曾有過,後來不知所蹤,世人便道是隕落了。

如今那寶船之上的元嬰期修士鋒芒在露、氣勢如芒,實在招惹不起,唯有仰望。

此舟行過千山萬水,從不少小門派的頭頂而過,皆引來不少矚目。

其間也途徑鳳凰坊的地界。

鳳凰坊的坊主蕭坊主乃上古靈獸血脈之傳人,與妖獸化形有別,但靈獸血脈力量越來越淡,幾乎已經使不出血脈力量的萬分之一。即便這樣,也比尋常修士修煉快上三分,實乃天生的修行之體。

蕭坊主今日忽而有感,擺壇設法用以算卦,令獨子蕭萬降護法在側,陣法瞬間鋪開,光芒大漲,蕭坊主一身道袍長須,手持一片珍貴羽毛落于燭臺之上,羽毛遇火即焚淡又瞬間複生,空中頓時浮現出一只巨大鳳凰之虛影,鳳凰頭朝天空,長鳴不絕,蕭坊主登時錯愕擡頭,便見一艘速度偏慢的寶船劃過長空,破雲而去!

“怪哉!”蕭坊主收起那片陳舊羽毛,慎之又慎的裝入錦盒之中,眉頭緊皺。

鳳凰之虛像已經消失,蕭萬降威風凜凜從一旁屋檐之上跳下,站到父親蕭坊主的身邊,一邊看那寶船離開的方向,一邊詢問,聲音稍顯稚嫩,但語氣卻很老成:“父親,此象何解?”

蕭坊主搖頭,聲音也充滿疑惑:“為父尋找龍骨已有百年,每年一次卦,皆指向不同之地,莫說龍骨遺骸,就是那蛟蛇都不曾碰見過,這次也怪,居然指向那艘‘風雷夢舟’。”

蕭萬降恭恭敬敬的請教道:“那‘風雷夢舟’是何人所有?”

蕭坊主背過手去,蒼老的臉上全然沒有修真之人的平淡,焦慮之氣萦繞眉間,半張臉竟是都爬滿了猶如燒傷一般的疤痕,看上去竟是比一般魔修還要可怖!

蕭坊主凝重地說:“鏡山門首席弟子,元嬰顧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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